作者:安妮·埃尔诺
文章第一句话是“我的母亲死了,于4月7日星期一,在蓬图瓦兹医院的老年病房。“
作者以真实平实的笔触,追忆母亲的一生,她写道”我这里写的既不是传记,也不是小说,可能是介于文学,社会学和历史学之间的某种东西。我的母亲出生在下层社会,她一直都想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我按照母亲的愿望进入了这个掌控语言与思想的世界,我必须将她的故事写出来,为的是让我在这个世界不觉得太孤单和虚假。
作者说:我母亲的家庭像一个部落,过着半农民、半工人的生活,他们说话都是大嗓门,不分场合,他们热情奔放又生性多疑、易怒,”表达不出“他们想表达的意思。他们很难承认别人比他们更有本事,更勇敢,久而久之,他们更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人物”。
(看到这段话,我突然想起每次回老家,舅舅们在酒桌上夸夸其谈的模样。)
我母亲最深层的欲望是给我一切她曾经想要而又要不到的东西。她觉得只有知识才是最美的,书是她唯一细心对待的物品,每次她都是先洗手再去拿书。
母亲一直在“变“,她学着与别人交流,学着变”时髦“,她渴望学习礼仪规则,她总是非常用心地听别人说那些她不懂的事, 她想跟我学习,总让我给她讲在学校看到或是听到的事,讲我学习的内容,讲我的老师,她带我去参观历史古迹和博物馆,参观雨果家族的墓地,我读什么书,她也跟着读。
我们一起谈文学作品,我给她朗诵诗歌,我们之间形成一种默契,在这种默契里没有父亲的位置。
(凭心而论,这是一个非常用心的母亲,跟我一样想和孩子有很好的亲子关系,想让自己变好想要教育好自己的孩子。)
文中继续说,我的母亲她非常粗暴,是一个干什么事情都风风火火的女人,她怀着极大的热情去经营她的食品杂货店和咖啡店。
当我开始关注杂志上的成功女性形象,看到寄宿学校小资产阶级同学文雅高贵的母亲时,我觉得我母亲很浮夸,我会为她讲话的粗鲁和举止的不文雅感到羞愧和痛苦,我发现在想有修养的愿望与有修养的事实之间存在一条鸿沟。
(看到这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我很想哭,是愧疚还是后怕,可能内心深处每个孩子在长大后的一段时间里都会这样嫌弃过自己的母亲。)
后来我找到和我同等学历的丈夫,我们经常一起讨论萨特和自由,母亲一面欣赏婆家人所受的良好教育,高雅气质及渊博的知识,并且为我能够成为他们的一员而自豪,同时她又担心被看不起,那种耻辱感一直缠绕着她,她觉得我也摆脱不掉。于是母亲尽力全力来照顾我们,资助我们送我们东西。
(我的母亲也是这样,总是不厌其烦一箱箱的寄过来,从不觉得帮我们是一件很累不讨好的事情,这一点跟其它人也完全不一样)
母亲跟我一起生活,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她能够说话的人只有我们一家人,她的世界突然变得狭小而又毫无生气,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不同于她自己的家,她等于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这个世界一面接受她,又一面排斥她,于是她终于说:“我在这里生活得一点都不舒服。“她不断的找活干让自己变得被需要。
后来我终于明白,母亲待在我家的那种不自己在的感觉和我在少女时代与那些”比我们高一等“的同伴相处时的感觉是一样的(好像只有”下层阶级“能对这种差别感到痛苦,而其他人丝毫没有)。
(我也突然明白我的母亲不愿意来我家与我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所产生的原因。)
后来母亲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我把她一个人送去老年病房,有几次,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把她带走,我什么都不做,只照顾她一个人,但我马上意识到我没有这个能力。(把她放在那里,总有一种犯罪般的内疚感,但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我只能这样做“)
(是的,很多时候,想着我母亲一个人生活在家时,没有我在身边,她一个承担着很多的苦,我就愧疚和不安)
在未读这本书之前,我几乎没有仔细观察过我的母亲,因为她的存在是命运的安排,直到看完这本书,我在安妮·埃尔诺的描述里找到了我的母亲、我、我女儿的影子,我们是在这个世界彼此连接最深的那根纽带,当“她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时候“,我害怕我会跟作者一样被死亡的感觉压倒。在母亲有生之年,我要善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