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特喜欢穿着三角裤关着脚就往外跑，一跑母亲通常抓不住我，当时还太小，不明白什么是羞耻心，觉得想玩了便跑出去，无论有没有穿裤子，都义无反顾。
大人看到我调侃说，哇，蓝色的内裤好漂亮。我当时完全不脸红的一直跑一直跑。
当时还三岁不到，光着脚不穿鞋跑出去很大几率会踩到狗屎，然后哭着回去，跟母亲讲，踩到狗屎了。母亲拿着水管朝着我脚的地方，冲啊冲。
只要不穿鞋就一定会踩到屎，几率几乎是百分之八十的，十次有八次中，这几率若去买彩票如今可能已经发财了。
不穿鞋母亲会拿竹子打脚，后来我怕了，穿上鞋，同时也穿上了裙子。四岁的我爱穿裙子，我是男孩，至于为什么穿裙子，现在想想理由其实很蠢。就是看到隔壁的小姑娘穿着红裙子转圈，转啊转，头发慢慢地随着风飘起了，她很漂亮，特别是转圈的时候，看了之后觉得很羡慕于是也打算去穿，虽然没有长发。母亲不给，说，男孩子不能穿。我听了不乐意吵着要穿。
小时候一旦我穿上裙子基本上没有人会认得出我是男的，见到我就说，女孩子头发留长一点啊。
客人来家里看到我，问母亲：“你女儿几岁了？”
妈妈尴尬地笑了笑说：“是男孩。”
客人狐疑地问：“男孩穿裙子？”
妈妈说：“他非要穿，还说是要穿裙子转圈。”
客人对着我哈哈大笑，我那时太小不明白她在笑什么，我只顾转我的圈，还白痴地照了照镜子，认为自己还蛮漂亮的。
隔壁的那女孩经常穿着红色的裙子，她以为我是女的，我也没有告诉过她，我是男孩。她转圈我也跟着转，也跟她一样喜欢穿着裙子转圈。
在沙地里玩沙子，在公园里荡秋千，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里来回地跑。小时候我总会假扮成女生，无论在哪，我总会拉着她的手，就好像我真的是女生一样。
再长大一点才知道，原来男孩子真的不能穿裙子，于是我把裙子脱了，换成了裤子。
女孩看到我惊讶得张大嘴巴道：“你怎么变男生了？”
我红着脸说：“我本来就是男生。”
我本以为她会生气，生气我骗她。
她捧腹大笑说：“你是傻逼啊，男孩子穿什么裙子。”
我说：“你不生气？还以为你会生气我在骗你。”
她说：“我有怀疑过你是男生，后来觉得你可能只是有点像男生的女孩子，原来你真的是男的，吓死我了。”
我说：“那还可以当你朋友吗？”
她说：“可以。”
我说：“那还可以一起玩吗？”
她说：“好。”
我说：“不讨厌我是男生？”
她说：“你真奇怪，我为什么要讨厌你是男生？”
我说：“因为我以前好像听过，你说从来不跟男孩子玩。”
她说：“是吗？我忘记了。”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长大后我不可能再穿裙子，她的红裙子也不再见她穿过。
我问她为什么不再穿那条红裙子她说穿不下了。
她说：“那裙子多幼稚，都是小时候穿的，现在有什么好穿的，都长大了。”
我点了点头，说：“也是。”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讲这个真的有点失望，其实我是想再看一次她穿红裙子的转圈的模样。
虽然她说像两个白痴在转圈。
她小时候的裙子换成了现在的短裤，初中还没毕业就出来打工，打各种工，流水线工厂，麦当劳兼职，卖过衣服，白天工作晚上也工作。
我看不下去了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她说：“没钱啊，我没钱，不打工还能干嘛，我想过更好的生活，但大公司谁会要我这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除了打工还能干嘛。”
她说：“去你妈的！现在这世道连狗过得都比人好。”
我说：“那你去当狗啊。”
她说：“找死啊！我可不想过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
我说：“你变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暴躁了，小时候明明很温柔。”
她说：“小时候你还爱穿裙子呢，现在怎么不穿。”
我笑了笑说：“穿裙子不行，不过小时候我还爱牵你手呢，现在可以牵。”
她听了骂道：“牵你妈去！”
她说起粗话来完全不像女生，想想现在的她，想想以前穿裙子转圈的她，一对比，完全不像同一个人。我常常说，女孩子要矜持一点小心嫁不出去，她说，那就不嫁了。说得很坦然，其实我知道她也希望有人能照顾自己。
有天我问她这么长时间工作，累不累？她摇摇头，说不累。
真的不累？
她用力地摇摇头，不累，不累。
我们总习惯于说自己不累，总是牵强地说不累，但却在背地里掉了许多眼泪。
她不仅骂起人来不像女孩，喝起酒来更不像女孩，每次喝得伶仃大醉都得别人送回去。
她说以后如果结婚了我一定要穿红色的婚纱，然后在婚礼现场跟老公跳舞，转圈。
我头脑想着那画面，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不知道最后谁会是她老公，谁会跟她在婚礼上幸福地转圈。
她恋爱了，朋友圈各种秀恩爱。
她分手了，大半夜喝得伶仃大醉。
有一次半夜她打电话过来，说她喝醉了，走不动了，要我送她回去。我想，靠！打错电话了吧？喝醉打电话给我干嘛？一路上她一直吐一直吐，眼泪一直掉一直掉。
“草你妈的！有种别再来找我！”
大街上有不少跟她一样喝醉的人，也有一样失恋的人，她成了其中一个。
我问她怎么了，她没说，只是一直哭，一直吐，似乎是把喝的酒都吐出来了。
我说：“你可别吐我身上。”
她吐完说：“吐你怎么了？算不算朋友？我分手了你不安慰一下？”
听完我楞了一下，才知道她分手了，难怪她前几天发朋友圈说，心情不好。
我说：“分手就分手啊，别折磨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瞪了瞪我，说：“说得那么轻巧。”
我说：“你还记得吗？你以前喜欢穿着红裙子转圈。”
她说：“记得啊，提这个干嘛？你还喜欢穿裙子跟我一起转，现在想想，就是两个白痴在转圈。”
那天晚上送她回去后便回去了，第二天早上她又活过来了，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找男朋友多得是。
其实我知道，晚上一个人她一直哭，眼泪不知道掉了多少。
我说：“你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说：“你还不是一样，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我们都在改变，被时间改变。
是什么改变了我们？明明刚开始还很好。那天晚上送她回去之后，她躺在床上一直自言自语。
我又再次想起以前我们穿着裙子转圈的场景，虽然她说像两个白痴在转圈。
是什么改变了我们？什么能够改变我们？其实生活很多东西都在变，时间在变，你身边的一切都在变。
累了就休息，困了就睡觉，烦了就去公园跑一圈，直到满头大汗。
我们会狠某个人，我们也会爱某个人，其实他们说不定都是同一个。
爱的是他，狠的也是他。
所以还不如不爱也不要去狠。
在你身边的，该走的都会走，不该走的都会为你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