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万万没想到,我又遇见了你,人潮涌动的喧嚣大街,时光挪移,你我真的在茫茫人海中,一不小心,撞了个满怀……
只是,这个时候,流年、易颜,我们都长大了,你变得,我认不得,我变得,你只隐约觉得像在哪里见过——我们以陌生人的身份再次相遇了!
然而,此时,我们没有擦肩而过,更未一见钟情,挽留我脚步的亦不是那个我没有想到的你,而是,你的儿子——那个帅气的萌宝,他长的是那么地惊艳,即使是陌生人,也忍不住频频回首,忍不住近身上前,摸摸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儿。人对于极美,总是有些渴望、有些冲动,渴望到依依不舍、爱不释手,冲动到不可抑制、无法自拔,尤其对于爱美之人,美,常常带有难以想象的魔力!
这个时候,我搭话了,言里言外,我的艳羡,溢于言表,我关心的是你的儿子怎么生的如此漂亮,你只是一脸骄傲,和善地笑着,并不怎么说话。我迟迟不肯离去,你与一旁的妻也是如此地客气,于是,谈着谈着,我越发讶异,我们竟有那么多交集!世事竟是如此不可思议!瞬时,我呆愣了,因为我不敢相信,面前的,真的是你!世界,一刹那间,定格在那段逝去已久,却让我怀恋不已的岁月,我只是快速地回忆着,像是被谁催促着一样,不容许自己耽溺其中,我要顾及眼前已经陌生的你,以及,你的妻,这个看起来美丽、贤惠又能干的女人。
现实,经过苟且的洗礼,经过琐碎的冲击,变得云淡风轻,一切,都只是淡淡的,那怕是个传奇,也仅是事后仔细咀嚼后,加入虚膨的情感和略带夸张的想象后的再造。我的思绪只在自己的世界里翻江倒海,你仅和善,客气地礼遇故人,并不反应过激,我忘了——如今,你是有家室的男人了!你有个惹人注目的儿子,一个贤惠能干的妻子,我相信,依你的性情,你也定是一个可靠的掌舵者,为你的家庭遮风挡雨、奔波操劳。
生命的转盘不停息地转动,我们在各自的生活轨道上有序地转着,偶尔擦碰,很快又不同方向地飞驶,那个小概率的偶尔,绝不会重演,也不希望重演。从前,你是客,我多么不想让你过,如今,你是过客,我也仅仅当你是过客,路过了,看一眼,不同行,不留恋。
轻轻地,我离去,不带半丝遗憾,见了你,我也只是讶异,并不痛苦。我相信缘分,缘来缘去,冥冥之中,自有造化,事实让我明白,电影以外的世界也是如此奇妙。我且热爱我的生活!
想问,年少时,情窦初开,在那个青涩的年华里,你是否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或许,那还是一种不能称之为“恋爱”的情感,只是朦朦胧胧、似有还无,像隔着一层轻纱,纱面上飞针走线地刺着几朵明媚的碎花。悠悠青葱岁月,那个——爱着,还不敢确定,更不敢张扬的年华里,甚至,“爱”这个字眼还太过明艳,我不敢说“我爱你”,只能悄悄地认为“我喜欢你”。
那种感觉,纯粹、细碎、绵缠,九曲十八弯,不像一条直线那样,过于简单、过于明朗,一眼就能望穿。每天,我想见你,但又不敢见你,我渴望走近你,但又害怕走近你,我可以与所有的男生自如地谈笑风生,唯独不与你说话,不是不想,是不敢!见你总是怯怯懦懦、战战兢兢。假如哪天一不留神,迎面来了你,羞涩地赶紧低下头去,我埋着头,低低地走过去,装作没有看到你,彼时,你永远也感受不到我的心跳是多么地快速,赧红的脸,似火烧,一直烧到两鬓、烧到耳根。你不看我也罢,反正我看的是地面,你若看我,我更错乱。后来,我想,我若不看你,我怎知你是否在看我,于是,我只用眼睛的余光偷看你,这样我既能确知你也在看我,又不至于暴露了我也在看你。
当我们拉开了一段距离,我确定你已远去,我开始大着胆子,回过头,仔细地看你渐行渐远的背影,回味你的一颦一笑,揣测你的一举一动,像电影里的蒙太奇,连过往的一幕幕,也要重播,剪辑个别情节,特写局部表情,甚至时空错位、重组、糅合,不自觉地研究你——你到底看到我了吗?你注意到我红了的脸没?那你该怎么想?你是怎么看我的?……问题太多,思绪万千,剪不断,理还乱!一个偶然的经过,一石激起千层浪,汹涌不息,内心不宁。
我时常见你笑,你的笑,如冬日的阳光,暖暖的,你只静静地笑着,不张扬、不放荡,屡屡让我联想到轻风,柔柔地拂过我的脸庞,消散了凝重的冰冷,融释了浓郁的哀伤。那种淡淡的、暖暖的感觉,一如童话诗人顾城的《门前》所说:
我们站着
扶着自己的门扇
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
“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很多时候,于我们而言,言语反而是障碍,你想说的,你不用说,一个眼神,我就能明白,我想说的,我不用说,一个微笑,你已知晓。心有灵犀,不点也通。
我心里一直铭刻着你,直到耄耋之年,直到入土为安。我的生命,自从走失你之后,你变得微渺。久不谋面,我开始渐渐忘记你,模糊了你的音容,朦胧了你的笑貌。
我没有珍藏你的个人照片,相册里只夹着一张过了塑的集体毕业照,照片上每个人都显得那么可有可无,即使少了一个人,那还仍然会被认为是一张集体照,没有人会去查实到底少了谁,因为没有人在意集体总共会有多少人,多年以后,我们只从站立的位置辨认你是谁。相册,也非时时翻动,只是哪天心血来潮,翻开看看,还要吹落一层尘埃,看完也仅是感慨,仅是怀恋。之后,便又钻入忙忙碌碌,岁月依旧如梭。
如果我说,我忘记了你,我可能真的淡忘了你,因为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了你,我竟想不清晰你真正的样子了,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是怎样的形状?我只记得它们是那样动心的组合,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你的笑、你的看,那是一种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感觉,我想的,我念的,是一种感觉而已!即使不想忘记你,我会去翻开尘封的相册,可是,令我惊讶的是,照片中的你,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也变得陌生起来,我开始怀疑曾经的一切是否仅仅是一个梦?每每至此,我不愿多想了,我累了,也懒了,感觉也变得稍纵即逝。
我声称的刻骨铭心,并非你这个人,而是你在我心底占据的一席之地,我抹不去的是我的青春岁月,那个哭过、笑过、爱过、念过、痛过,不可复制、无法重演、不可取代的曾经。那段回忆,丰厚了我的生命,等有一天我撒手人寰、总结一生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求学生涯,不是只有寒窗苦读的单调,不是只有青灯黄卷的干涸,我觉得,我也痴傻过,我也年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