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师相依
如负冬日 不可暂离
文:筠心 图:网络(姜国芳紫禁城系列油画)
✤ 感情深不深,看别后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然而,乾隆与嘉庆这对父子却很不像。乾隆奢华,嘉庆俭朴。直到乾隆去世,他下令开采的巨石,还在半道上蜗行。嘉庆说,不必运抵北京,就地抛弃!嘉庆低调的作风,是否受了老师朱珪的影响呢?
刚正不阿,不爱应酬的朱珪,并非嘉庆的启蒙之师。他到上书房做师傅时,十五阿哥永琰,即后来的嘉庆已经十六岁。而且,两人也只相处了短短五年,朱珪便外放福建。
不过,感情深不深,看别后。嘉庆登基第一年,实权尚在太上皇乾隆的手中。内阁大学士出缺,一向沉着冷静的嘉庆竟迫不及待地提议,召朱珪回京补缺。可惜,此事被和珅搅黄。后来,和珅遭嘉庆清算,这笔账大概也是因子之一吧!
师徒重聚是在1799年。乾隆去世当天,嘉庆便下诏命朱珪进京,辅佐自己。刻不容缓,梦寐以求,这就是嘉庆想要见到朱珪的心情!
✤ 只管哭就行
优柔寡断的道光皇帝,晚年在选接班人问题上犹豫不定。皇四子奕詝平庸孱弱,却是早逝的孝全皇后所生,道光对他有一份怜爱之情;皇六子奕訢聪明能干,才堪大用,又让道光欣赏不已。这场不知鹿死谁手的较量,最终奕詝,即后来的咸丰胜出,他的智多星老师杜受田实在是功不可没。
杜老师的第一招叫“不忍伤生”。1846年春天,道光借打猎考察皇位候选人。奕訢一上来就连连命中猎物,收获颇丰,道光非常满意;反观奕詝,两手空空,一无所获,道光很是疑惑。一问,奕詝将杜受田的话背了一遍,说正是鸟兽怀孕的季节,儿子我不忍心伤害它们。结果,这一回合,奕詝凭“仁慈”获胜。
杜老师的第二招叫“只管哭就行”。道光病重,叫来哥俩谈治国策略。奕訢侃侃而谈,头头是道;而奕詝却只是跪地痛哭,弄得道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半天,他才止住哭,说父皇英明神武,必能万寿无疆,自己愿永远侍奉膝下。不用说,奕詝的“孝顺”彻底感动了道光。
咸丰二年,杜受田去世。咸丰悲痛万分,亲自前去杜宅吊丧,并赐谥号“文正”。爱屋及乌,杜受田之子杜翰,成为咸丰托孤顾命八大臣之一。后来,慈禧慈安联手奕訢发动辛酉政变,扳倒八大臣。杜翰曾竭力阻止垂帘听政,慈禧恨得牙痒痒。但最终,念及师恩,杜翰被赦免。
✤ 老师,你为啥伤心
六岁继位的同治有多位老师,其中李鸿藻是启蒙老师,与他感情最深。同治心烦,练不好书法,李鸿藻上前握住帝手,说:“今日我皇心已乱,明日再练吧。”同治十九岁早崩,除两宫皇太后外,李鸿藻是少数几个发自肺腑悲伤的大臣。
理学大师倭仁教授《尚书》,同治最怕上他的课。一是《尚书》非常枯燥;二是倭仁授课过于一板一眼,同治背不出书,倭师傅绝不会提醒一个字,只拿眼干瞪着,看他窘态百出。
但是,一向严谨自律的倭仁,曾在小皇帝面前失态。恭亲王奕訢主张设立同文馆,翻译西学著作。身为守旧派的倭仁反对,觉得中学胜于西学。于是,他遭到洋务派的冷嘲热讽。授课时,倭仁一时难忍委屈,竟流下泪来。同治不明就里,以为自己不努力学习,让老师伤心了。
翁同龢虽然来得较迟,却是同治最喜欢的老师。因为翁师傅上课深入浅出,让同治觉得很有趣。其实,翁同龢课上得好是早有名气,他给两宫太后讲《治平宝鉴》,连折子都看不懂,半文盲的慈安太后都听得津津有味呢。
✤ 我想你很久啦
光绪二年,翁同龢再次成为帝师。第一节课,翁师傅握着光绪的小手,教他写“天下太平,正大光明。”翁同龢的书法相当出色,尤其擅楷书,得益于老师,光绪后来也是一手漂亮的楷体。光绪四年后,光绪渐渐懂事,开始变得好学,尤其喜欢上翁师傅的课。而翁同龢没有孩子,师生日日相对,内心里早已把光绪,当成儿子般来疼爱。因此,两人感情日益深厚。
逢年过节,光绪会写个福字送给翁同龢。先请老师坐好,然后,小光绪把一张福字从头拖到脚,再从脚举到头,以此祝老师全身福,全家福。
有一次,翁同龢老家修墓,请假回乡三个月。翁师傅不在的日子里,光绪故态复萌,整天犯倔不肯读书。等翁同龢重新回到毓庆宫,光绪开心极了,对老师说,我想你很久啦!翁同龢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那天上课,光绪特别认真,把新书念了一遍又一遍,连太监都说,万岁爷好久没这么大声念过书了!
在翁同龢的教育下,光绪读书非常勤奋,每日黎明必到毓庆宫书房。随着光绪年龄的增长,除了儒家经典,翁同龢又增设了中外史地、洋务运动等方面的课程。并结合时政,积极引导他思考现实问题。这让光绪受益匪浅,不但促进了政治上的成熟,同时也为维新变法奠定了思想基础。
✤ 成王有过则挞伯禽
与末代皇帝溥仪关系最亲密的老师,莫过于福建才子、二十岁点翰林、三十岁当上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的陈宝琛。从溥仪六岁起至十七岁,陈师傅无间断地给他授业。陈宝琛陪伴溥仪多年,情同父子。溥仪虽在《我的前半生》中骂陈师傅是思想腐朽的老顽固,但是盖棺定论的谥号,溥仪给他的是“文忠”。
清末连着三名小皇帝,除光绪好学外,同治与溥仪都属于没有书性,调皮贪玩的。为活跃课堂气氛,也为互相鞭策,毓崇与溥杰就成了溥仪的伴读。每当溥仪犯过的时候,老师便以他们为“替罪羊”责骂,以促进溥仪的感悟。
溥仪十五岁时,由于爱时髦,自己把辫子剪了。太妃们为此痛哭流涕,惋惜不已。陈师傅当然也是大为不满,但碍于君臣名分,不便直接爆发。逮到步溥仪后尘的毓崇,他便意味深长地挖苦道:“你把剪下来的辫子卖给西洋妇人做假发,倒是可以得一笔钱的。”一旁的溥仪很是明了,老师这是在“成王有过则挞伯禽”。
后来,溥仪去了伪满洲帝国,风烛残年的陈宝琛冒死赴东北劝谏,反对溥仪与日本人勾结。在大是大非上,在民族气节上,陈宝琛表现得毫不含糊,立场分明。只可惜,溥仪没有听他。
结语:清朝非常重视皇子的教育,挑选师傅要求很严格,除出自翰林,学问好外,还需是品行端正人士。而除去春节、端午、中秋、万寿节、皇子本人生日,天天都是上学日。这样,皇子、小皇帝与老师们朝夕相处,年复一年,感情之深甚至超过父母。他们的一些琐事,既是君臣,又是师生的微妙关系中,不乏真情。被誉为萧山相国的朱凤标,全国第二的榜眼,他是醇亲王奕譞的老师。奕譞即光绪的生父,溥仪的亲祖父,他有句话来形容与朱师傅的关系:“与师相依,如负冬日,不可暂离……”
作者:筠心,喜欢读旧书的70后,从竹影江南到郁金香之国,美篇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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