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初一,大爷早就说好,要到五点起来,趁天黑时点炮下饺子。出锅时先端上两碗摆在中堂敬天,筷子整齐,然后才一碗碗盛放了叫上家人一块吃。大娘包的水饺个大馅香,一碗就能肚饱,再去地锅舀碗原汤化食,嗓润不干渴。还有煮好的鸡蛋,有时会有咬到硬币或是糖馅的,就是别样的惊喜,这是讨吉利,甜一年或是要发财。
吃完饺子,先给奶奶磕头。奶奶八十六,血稠,手脚有些哆嗦,身体没有原先好,还能吃几个饺子,喝碗豆奶粉冲鸡蛋。
老年人越来越少了,头也磕得少。大伯说,
出门左拐去后面七十岁大爷家磕了,天还暗着。扫得干净的庭院里,叫声大爷,给恁老拜年。大爷走出来,手里拿着拆口的烟,一抓几根地让。这边说着,白拿了,耳朵上还有呢,给恁老磕下了。
然后就在院子里跪下,双手撑着头点地。大爷让着,一来就算,一来就算!一面着急拉着。但哪里拉得住,直等个个磕完起来拍打膝盖上的泥,口里问着,你老人家还能吃碗水饺,身体还硬朗?约摸一会,这边说,还有几个老人要去转一转,先走了。那边大爷忙送出门,这边摆手说,不用送了,外面冷。
东门大爷完了,由东头村后小路向东,给沿路几个上岁数的大爷磕,再转南给二奶奶、二爷爷拜年。去的时候,老人家才起来,一年未见,人显苍老得快,也亲,抓住手嘘寒问暖舍不得撒开。那边婶子正忙着放炮下饺子,这边串门磕头的已经堆了一屋。
鱼贯走出,在门口跪下一片,口里说着,给二爷爷、二奶奶拜年。磕完进屋说会话,说恁两老人赶紧吃饭,我们再转转。出了门,全是族亲近门,相互招呼玩笑,碰到年长的说,大爷大娘,要不在这给恁磕下!作出磕的架势来,这边赶紧拉住说,还年轻,还年轻。
喜欢打牌的路上碰到,就早早约了,一会拜完年好坐场。把该转的转过来,该磕得头都磕了,太阳也已出来,阳光明媚。站在路口聚堆说话。一年未见甚至几年未见的聊聊各自的生活与见闻。你在杭州,他在深圳。你在南方,他在新疆。拉得全是新呱,还有一直在家的,大家都支着耳朵听,新加入的就掏烟让一圈,玉溪、小苏、中华,南京,还有老家的红杉树。
村东头开发了一部分,盖起了楼房,再往西新起了庭院,但大部分还是原先的砖瓦房。初一磕头时路过新开发的楼房与老村旧建的分界时,给堂弟说,这就是咱现在,城乡杂糅,半土不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