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鬼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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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贼星转世

    辽西有个偏远的小村名叫梨树屯,从村东头走动最西头都用不了十分钟的脚程,屯子里只有40来户人家。正值严冬,天上飘着鹅毛大雪,仿佛为这平静的小村盖上了一床洁白的棉被。

    腊月二十九,年关岁尾时。每年这个时候屯子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的忙碌着,可今年却是个例外。屯子里八百年难得的出了一件怪事。

    屯子靠西头,最不起眼的那个泥巴小院前,几十个乡亲抱着膀子双手揣进袖子里,正探着脑袋翘首以盼。这姿势已经保持了一个多钟头了,弄的他们一个个脖子酸麻不已。

    这户人家姓马,马家老太太为人谦和善良,平时谁家有啥事只要求到她,她都会帮忙。不过马老太太以前名声可不太好。听说她年轻时候是未婚先孕。而且那野汉子吃干抹净后抬脚就走,至今下落不明。

    茶余饭后,村东头老树下一群大老娘们嗑瓜子没事嘎巴牙就会议论,说马老太太当年那个野汉子不是一般人,是个走江湖的盗匪,之所以不敢回来是因为身上挂着人命官司怕连累家人。

    每次别人说起这事,老马太太总说自家爷们死了,大伙也就不敢再多问了。

    一晃的功夫她一个人靠着一亩三分地儿总算把儿子养大了,而且还给儿子娶了媳妇儿。这不,儿媳妇儿要生了,一个钟头前老张婆子就早早的进去准备了。她是屯子里唯一的接生婆。

    马家穷的叮当响,根本没钱给儿媳妇儿买营养品。可自从儿媳妇儿怀胎算起,每隔两三天,院子里边就会捡到田鼠,野兔,山鸡等野味。

    后来老马太太好信儿,大半夜趴窗前守着。到了后半夜就见一只海东青从天而降,爪子下边掐着一只野兔。第二次看到的是一只山狸子嘴里叼着大田鼠。第三次是只黄皮子不知从谁家偷来的老母鸡。

    农村人都迷信,家里边不少供着五仙的香堂子。都说马家媳妇儿肚子里怀的不是一般的孩子,这孩子命贵,有大仙保佑。

    母亲的营养是补上去了,可也不知为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眼看已经怀胎十月了,胎儿还是没有动静。老马太太吓坏了,以为是胎死腹中了,赶紧叫来老张婆子帮看。老张婆子说胎儿无恙你大可放心,预产期超过半个月内出生都算正常。

    有了头前的山兽送食的段子,人们口口相传添油加醋再说的邪乎点,那就是另有一番意味了。

    眼瞅着马家媳妇儿已经怀胎十一个多月了,胎儿还是没有要降生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孕妇怀胎如果超过一整年,那怀的就是鬼胎了。婴孩降生后克亲,克友,克乡邻。

    今儿是这一年里的最后一天,马家媳妇儿也刚好是年初怀胎。这不,就出现了眼前的一幕。这孩子还没等降生命运就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最早的大仙庇佑的福星变成了灾星。

    大雪已经下了半日有余了,脚下的积雪已没过膝盖,雪白的不仅是大地,还有马家小院,院子里垂挂着几条白绫。几日前,老马太太那个在城里打工的儿子得知妻子即将临盆就风风火火地往回赶,但不幸的是半途中被一辆大货车撞死了。

    还未将生就克死亲爹,再度印证了乡亲们的猜测。

    人群后站着一个满脸白须的老和尚,老和尚一副慈眉善目,一只手托着钵盂,一只手撑着禅杖。他满面红光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

    “阿弥陀佛……”他微微抬起头,只见大雪纷飞的天际之上,一颗流星划破长空降落人间而来。

    “哎呀!生了!生了!恭喜恭喜,是个带把儿的!”小屋里,老张婆子剪掉婴孩的脐带,把他抱了起来。

    小屋外的乡亲们听到喜讯后如释重负欢呼雀跃起来,总算是在年内生下来了,这下全屯子上下都能过个安生年了。

    “哎呀……唉呀妈呀!这咋回事?”这时,忽听老张婆子惊道。

    老张婆子双手把婴孩捧了起来就见那刚出生的男婴双眼睁开了。世上哪有这样的怪事?一般的新生儿都在一个礼拜左右睁眼,谁家孩子能在出生后第四五天睁开眼那就是大新闻了。

    怪事年年有唯独今年多,这男婴不仅降世就睁眼,而且他不哭!普通婴孩出生如果不哭那就是气管堵住了,接生婆都会拎着婴孩的双脚照着屁股蛋拍两巴掌。

    “咯咯咯……咯咯咯……”男婴非但不哭,而且还捏着小拳头抿着小嘴笑了起来。如果是满月大的孩子这么笑,大人们肯定欢喜不已,可他刚从娘胎出来,这么笑都看着渗人。

    老张婆子惊讶的不是这些事,而是这男婴的右手。男婴兴奋的手舞足蹈地咯咯笑着。他的小手不停地舞动着,手心中一抹金光晃过。

    老张婆子凑近一瞅差点没吓尿了,敢情那男婴手里攥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她手上戴的大金镏子。

    这不是荒天下之大谬吗?这是老张婆子结婚时戴的,如今已经过了二十来年没摘下来过了,可这小子是啥时候给顺下来的呢?

    她夺回金镏子接过老马太太递上的那薄薄的红包撒腿就跑。

    男婴依偎在母亲怀里吸允着第一口乳汁,终于安静地睡着了。母亲躺在小炕上抱着怀中的男婴看着小柜上摆着的丈夫遗像,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大梅呀,别哭别哭,你为我们老马家传宗接代了,是喜事啊!”老马太太安慰着儿媳。白发人送黑发人,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凄惨的吗?可好在儿子终于有后了。

    淳朴的乡亲们默默离开了,有的留下了几个鸡蛋,有的留下一个红包,当然,那年头红包里装1块钱都是大数目了。

    小院外的雪地里只剩下那白须老和尚。老和尚推开院门几步走了进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僧为主家道喜了,不知可否讨碗清水呀?”

正文 第2章 坟窟窿里的男婴

    老马太太擦净眼泪端着一碗水走了出来,欠身行妇礼客套道:“大师傅见谅,家中过于寒酸,实在没有酒菜奉上。”

    老和尚接过水碗仰头而尽,笑道:“无妨无妨,老僧既然今日讨了女施主这碗水,就算是与这孩子结缘了。老僧斗胆,欲赠这婴孩一卦,不知女施主想听否?”

    老马太太尴尬地拽出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抖了抖。

    “呵呵……女施主大可不必,老僧只是觉得与这孩子有缘。”

    书中暗表这老和尚可不是一般人,他乃是热河高僧普慈大师。

    普慈大师可不随便给人算卦,你就是有金山银山来求卦,如果无缘恐怕都见不到普慈大师一面。普慈大师的故事可多了去了,据说在清末民初时候他就已成活佛。他现如今到底活了多大岁数已经无人知晓了。

    普慈大师说按照你这孙儿的生辰八字来算,他命格重一两九钱九,这孩子命太轻了,命轻之人日后怕是不好养活。

    命格重一两九钱九在民间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贱命!这么轻的命格别说百里挑一了,一千个里边也不一定能挑出这么一个来。为啥?因为没等长大就死了。

    老马太太一听就急了,忙问大师傅如何能破?我们老马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了!

    老和尚闭着眼睛沉思片刻说:“若信得过老僧,这男婴满岁后可送到我庙上,待他出了童关之日便归乡可好?”

    莫说老马太太不知道他是普慈大师,就算是知道,谁家刚下生的宝贝大孙子舍得这么小就送到庙上去当和尚?老马太太虽然恨自己那个野汉子,可话又说回来,乡下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那野汉子不是一般的江湖马匪,日后等孩子爷爷回来听说孙子送到了庙上都得跟她拼命!

    老马太太委婉拒绝了,又寒暄了几句便回屋继续照顾刚刚生产的儿媳妇。

    “若施主执意不肯,也不要在他一岁前起名字。”普慈大师说完这句话,双手合十转身离去了。

    老马太太听的云里雾里没当回事。不过在乡下新生儿取名字可都有讲究,必须家中主事的男人取,人们相信孩子的名字可以决定一辈子的命运。如今父亲死了,就只能等那天杀的马匪爷爷回来了。

    大雪还在下,普慈大师锃亮的光头上已经是白花花一片了,化去的雪水顺着他脸上如同沟壑的皱纹里滑落。他站在屯子东头那小桥上望着桥对岸的一个老道,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点了下头,然后擦肩而过。

    男婴的命运坎坷,刚刚出生,母亲由于生产时失血过多落下了病根,没过几天也撒手人寰了。苦命的男婴失去了双亲,年迈的奶奶照顾着体弱多病的他,转眼终于把他这条小命养活到了百天。

    在东北乡下,新生儿过百天是大喜的日子,家家户户都要摆酒宴请相邻亲朋,可马家太穷了。莫说摆酒,只恐这可怜的孩子能看到明日的太阳已经是烧高香了。

    奶奶站在小院里抱着高烧数日未退的孙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着。郎中说这孩子也就只能再挺几天了。

    “无量寿佛,老道这厢有礼了,不知马二可在家中啊?”

    老马太太一抬头,只见小院门口站着一个道士,他一身青云袍,头顶偃月冠,脚踏青云靴,手托七色拂尘,好一副仙风道骨之容。

    马二就是她那个挨千刀的马匪爷们。可就连相亲四邻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这老道又是从何而知?

    她恨马二,可她也懂得这些江湖礼数,抱着瘦弱的孙儿微微欠身客套道:“仙长有所不知,我那爷们从不归家,不知仙长是来找他的?还是来找他孙子的?”老马太太不傻,虽然不知道自己孙子到底是个啥命,可他出生后又是和尚又是道士连连上门,可见这孩子的命运肯定非比寻常了。

    “若仙长是来见他孙子的,那恐怕……”她哽咽着抹了抹眼泪,指着怀里的男婴说:“我这可怜的孙儿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哦?是吗?贫道却不这么看。”那老道也不客气,迈步进来直接伸手就从老马太太怀里抱过了婴孩。

    婴孩裹在一块小毯子里,闭着眼睛双眉紧皱,小脸蛋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活气。

    老道把半死不活的男婴抱在左手怀里,右手不停地捏着他柔软的筋骨,最后用食指在男婴额心轻轻一点。不曾想,男婴竟然睁开了双眼冲着老道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好一身贼骨头呀!哈哈……看来马老二有后了!”老道捋着胡子放声大笑。

    “不过恕贫道直言,这孩子怕是不好养活呀,魂儿太淡了,骨头也轻。话又说来,若他不是这般,那以后也就是个普通人,贫道今日也没必要来看他了。”

    老马太太噗通下跪了下来,哭求说仙长一定要救我苦命的孙儿。

    老道把孩子还给她说,想救他也并非难事,只是这孩子生来魂儿淡,魂魄中还带着阴气呢。他之所以身体不好是因为降世凡间被活人的阳气灼烧了灵魂所致。

    “屯子后的林子里有片坟地,贫道现在就要抱着你孙儿去,你是肯还是不肯?”老道就这么笑着站在院子里看着她。

    “好!我只是个老娘们不懂得仙长的道理,但您既然是马二的朋友,我相信您!”奶奶毅然决然地把宝贝孙子交给了老道。

    老道二话不说,抱着男婴就往屯子外的那乱葬岗子走。那黑漆漆的坟窟窿里露出了一口棺材,棺材已经早被野狗扒开了,里边的尸骨残碎不堪。那老道竟然直接把男婴扔了进去。

    说来也怪,男婴躺在棺材里还是咯咯咯地笑着,烧也退了,脸色也恢复了粉嫩。老道站在坟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扬长而去。

    第二天一早,老马太太把孙子抱了回去,从此之后,每天晚上这男婴都会睡在乱葬岗子。自从乱葬岗子迎来了他这位特殊住户后,经常出没的那些吃死人肉的山猫野兽竟然不来光顾了。

正文 第3章 诈尸

    这苦命的男婴虽然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可身子骨一直不好,大病没有但小病不断。

    后来在他满周岁的那天晚上,爷爷马老二终于回来了。爷爷给他起了个名字,马程峰。另外又给孙子留下一本古旧的白皮书。老两口数十年未曾见面,好不容易团圆了却没有一句话想说的。他只只吃了两个素馅轿子就又匆匆离开了这个一贫如洗的家。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儿的功夫,马程峰已经十六岁了。奶奶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可前几日积劳成疾终于也离他而去了。

    今天是奶奶烧头七的日子,马程峰独自一人坐在孤零零的坟头前哭泣着。墓碑左右立着两个纸人,这是集市上一个姓黄的扎纸师傅送给老太太的,这位黄师傅扎纸的手艺听说是祖传的,扎出的纸人几乎可以乱真。童男童女立在左右,惨白的一张脸面上是双毫无生气的眸子,看的人头皮直发麻。

    与奶奶孤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山顶上的新坟,这新坟修的好生气派,听说叫什么“九龙朝阳穴”,乃是十里八村最好的风水宝地。新坟是给刘家老太爷准备的,刘家在梨树屯是屈指可数的大户,光是请阴阳先生指阴宅就花了好几千块了。

    山下一行送丧队伍敲敲打打地吹着丧乐抬着刘老太爷的棺材浩浩荡荡地走了上来。打头扛着灵幡的正是刘老太爷的孙子刘二锁,刘二锁跟马程峰是同学。

    “真特么晦气,刚上来就碰着马猴子这个丧门星!”刘二锁没好气道。

    程峰从小没爹没娘,又因为刚出生前的那一段段离奇遭遇,乡亲们都没有一个待见他的。十六岁的马程峰看尽了世间人情冷暖,早已见惯不怪。记得几天前奶奶下葬的时候,是他自己一个人把奶奶僵硬的尸体从屯子里扛到了山上。身后乡亲们小声嘀咕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帮一下。他才只有十六岁,他瘦弱的身子也只有90斤!

    再看看刘老太爷出殡?村长站在左边,书记站在右边,后边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上到八十老翁,下到三岁孩童,全都阿谀奉承。为啥?因为人家有钱,他马程峰穷!

    “张仙人,就在上边了吧?哎哟哟,这么老远就见着山头上仙气环绕,可真是处风水宝地呀!”刘二锁眼睛眯成条缝给身后的阴阳先生递烟,哪里像是有孝在身的?这副嘴脸让马程峰憎恶之极。

    “二锁呀,你放心,我为你家老太爷指的这叫九龙朝阳穴,埋下去三年后,保准你高中状元,将来飞黄腾达!”那个叫张仙人的阴阳先生打扮的倒有点高人的意思,不过有没有真本事就不知道了。

    夜色如浓墨一般泼洒而下,家中没了奶奶,更加凄冷了许多。他平静地躺在奶奶的坟头前,孤零零地数着天上璀璨的星斗。

    一股邪风莫名吹进他脖颈子里,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再抬头一瞅,天上一朵黑云压了下来,遮住了圆月,黑云中一声声闷雷作响,一道道闪电从天而降,把天地间晃的通明起来。

    “啊?”马程峰大骇,只见头顶一道闪电竟朝自己劈了下来。他反应极快,就地一滚,脚尖点地,嗖地下蹿出去五六米远。再回头一瞅,坟前垫道的那块巨石已然被劈成粉碎。

    自己真的是灾星转世吗?克死爹娘,克死奶奶,如今老天爷也不容他了吗?也罢!既然如此,索性一了百了下去伺候奶奶去吧!想到这里,他跪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刚闭上眼睛,坟山下的土道上隐约就听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铜铃铛声,诡夜中,那铜铃哗啷啷的动静显得极为清晰。节奏时断时续,时缓时慢……

    土道上,一个身着太极道袍的阴阳先生,右手摇晃着小铜铃,左手不停地朝天上抛洒冥币,朝山顶方向缓缓走来。

    一张张轻飘飘的冥币从他头顶上伴着火光飘洒而下,在落地之前又被那莫名的阴风吹散。这不是刘家办丧请的那个阴阳先生吗?深更半夜的,他来坟山上作甚?

    “走散的人啊,回来吧……阎王殿前莫问理,十八殿小鬼受极刑,枉死之人尽凄凉,下世沦为畜娼矣。何故不为仙君用,保你永生享荣华……”那阴阳先生口中喃喃吟唱着,已经走到了山顶的刘老太爷墓碑前站定。

    马程峰听着他口中唱诵的好像不是普通的歌谣,有些似曾相识,但又回忆不起到底在哪里听到过。躲在奶奶坟头后,想了半天,爷爷留下的那本古籍中后半部分里好像记载的一段萨满邪咒,这邪咒叫“唤魂咒”,与他口中吟唱的歌谣很像。

    难道他是个萨满巫师?由此看来刘家找的这位阴阳先生还真有点来头。

    远远的,就见坟山上火光闪动,他好像是在给刘老太爷烧纸。马程峰好奇心作祟,偷偷摸摸跟了上去,悄悄爬上了刘老太爷坟头前不远处的一棵老树。

    老树下,那阴阳先生烧完冥币,手中捏起三柱清香冲着墓碑深鞠一躬,然后口中又喃喃自语起来,只是这一次,他口中吐出的字句十分模糊,好像说的根本就不是给活人听的。

    刺啦……刺啦……随着他口中念动神秘咒语,坟头下竟然传来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那声音就好似猫爪子挠玻璃似的极为刺耳。分明是坟土下的东西正在挠棺材板子!马程峰听的只觉得后背上的汗毛倒竖起来,他抱住树杈子双腿抖个不停。

    阴阳先生咒语念罢,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纸,他咬破食指,飞快地在黄纸上写下一串咒语,然后直接贴在了自己面门上。那黄纸很长,正好遮住了他整张脸。

    “天雷已过,老太爷睁眼了!”他大喝一声后,平站在坟头一侧再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了,仿佛是一樽泥塑般。

    难道刘老太爷还没死?他是来救人的?马程峰狐疑着,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

    刺啦……刺啦……刺啦……坟土下尸体愈发的不安分起来,挠棺材板子的动静响彻回荡在荒野中,在寂静的诡夜里显得十分阴森可怖。

    突然他就听坟土下发出咔嚓一声,刘老太爷终于推开了棺材盖。一双惨白的枯爪从坟土下伸了出来,然后纵身一跃蹦了出来。顷刻间,坟山上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刘老太爷身上穿着下葬时的寿衣,脸色惨白,双眼圆瞪,口中还叼着一枚铜钱,平伸双臂站在瑟瑟寒风中注视着山下的梨树屯。

    马程峰死死抱住树杈子,紧紧闭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动静。那一刻他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已经凝固了,脑袋里是一片空白。刚才的天雷不是劈他的,而是瞄着“九龙朝阳穴”劈的。只是不知这阴阳先生用了什么逆天之术让刘老太爷躲过了天劫!

    “额……”一声沉闷的吼声从刘老太爷口中传来,那枚口含铜钱掉落在地。那动静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就连这棵老榆树也被震的为之一颤。

    他的脖子僵硬地扭动着,眼中射出一抹寒光环视坟前四周,他头上尽是土渣子,几只泥中蚯蚓在他衣领子上来回蠕动着。

    嘎达……嘎达达……刘老太爷颈部关节僵硬地响动着,他低头下来,好似青蛙似地竟用自己的舌头把那几只蚯蚓舔进了嘴里,然后贪婪地咀嚼起来。一股股粘稠的液体从他泛黄的牙缝子里直往外淌,看的马程峰胃里一阵翻滚差点把中午饭都吐出来。

正文 第4章 古怪的眼疾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刘老太爷站在地上腰杆挺的倍儿直流,他双臂平伸,露出锋利的十个指甲;他双眼圆瞪,眼中尽是空洞的神魄。一股邪风吹来,空气中立刻弥漫起让人无法忍受的恶臭味。

    他不是起死回生,而是诈尸啦!并且那阴阳先生一定是早早的就料定刘老太爷会诈尸!

    刘老太爷站在自己的坟头前,抬着头,僵硬的关节发出疙瘩瘩的动静来,他不停地用鼻子捕捉着空气中的气味。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吼声,那叫尸语,活人听不懂。

    纵然马程峰胆子再大吧,可十六岁的孩子也没见着过此等骇人之景。

    他这边吓的双腿直发软,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刘老太爷身上,双脚一下没没夹住树杈子,整个人突然就从树上大头朝下跌落。

    六七米高的树杈子,人要是大头朝下摔下来那还有好?就见马程峰在下落过程中,用双脚再度夹住老树树干稳住了身形,轻盈的身子凌空一跃,翻了个跟头稳健地着地。有这样敏捷的身法,难怪小伙伴们管他叫马猴子了。

    原本刘老太爷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坟头附近有活人的气息。因为马程峰从小就跟死人睡在一起,身上阳气弱;而那个阴阳先生可能是与他脑门上贴的那张符有关系。但马程峰失足落下,嘴里不经意妈呀一声叫了出来,一下就暴露了自己。

    “呵呵……呵呵……”马程峰吓的脸上都没血色了,他尴尬地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刘老太爷,您这大晚上的还要去锻炼身体呀?那程峰就不打扰了啊!”

    还没等他转身想跑,刘老太爷怒吼一声,平伸双臂蹦蹦跳跳就扑了上来。

    我了个亲娘嘞!马程峰差点没把魂儿吓掉了。

    刘老太爷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颗森森獠牙,浓重的尸臭扑鼻而来,冲上来对着马程峰就是个熊抱。生死攸关之时,他为了活命也是拼了。仗着自己比刘老太爷矮,一猫腰,脚底下跟抹了油似地从他咯吱窝下边钻了过去。

    马程峰不敢逗留,他左右脚晃动着诡异的步伐,看似整个人像喝多了一样在地上打晃,但脚下每一步迈出去都足有三四米远,而且是略带弧度的,眨眼间就摆脱了刘老太爷。

    他高高跃起,双手勾住五米来高的树杈子轻轻一荡,又爬上了树枝。树下,刘老太爷双臂顶着大槐树一下下跳跃着,做了几次努力终究还是够不着马程峰。最后,他放弃了猎物,转头朝山下蹦去。

    马程峰双手死死抱着大树,直觉得浑身上下每个零件都在哆嗦,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待刘老太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那阴阳先生揭下脑门上的道符,用十分不屑的眼神瞟了下他。闷哼道:“哼,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山沟子里还有盗门后裔?小子,你这身轻功可以呀?不过我警告你,最好别多管闲事!”说罢,他拂袖而去。

    马程峰还没从方才的惊愕中缓过神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根本不敢追上去。

    民间有种说法,肉尸化僵死而复生后第一个祸害的就是生前最亲近之人。如此看来今夜刘家要遭殃了。

    人命关天,荒野小村僵尸作祟那还了得?刘二锁对他虽有些刻薄,但刘老太爷生前百般照顾这对祖孙,也是于心不忍。

    坟山上静的可怕,空气中依旧残留着那僵尸留下的恶臭味儿。马程峰吞了口唾沫,只觉得脑袋里晕乎乎的,他晃了晃脑袋。心道,莫非是自己中了尸毒吗?不可能啊,刚才刘老太爷根本没碰着自己。

    他抬头望着坟山下寂静的小村屯,屯子东头小卖店里还亮着灯,料想那几个赌鬼又在通晓砌长城吧?

    视野中的影响有些模糊,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气息,他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睛略微红肿。坏了,老毛病又犯了。他赶紧从树上蹦下来。

    那双乌黑眼球里逐渐蒙上了一层灰暗,双瞳中滚烫滚烫的,那种痛感就好似被两根锐利的针插入眼中。

    他从小就有这个怪病,开始时候只是觉得双眼肿胀易流泪,奶奶以为他是得了红眼病,可这古怪的眼疾发病只有晚上,程峰睡一觉到第二天早上自然而然就好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眼疾发病率也越来越高,症状越来越重。最近一次发病,双眼好似被无数根针扎一般,那种无法忍受的疼痛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记得小时候奶奶为了他的眼疾几乎倾家荡产,都去了省城的大医院找了专家看,但专家会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啊!!!!”他痛苦地煎熬着,呐喊着,16岁的孩子忍受着万箭穿心的疼痛,捂着双眼在地上打滚。

    夜幕下的坟山上,一个瘦弱的少年郎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他紧闭双眼,眼皮下的眼仁肿的不成样子。最后终于无法承受眼疾的折磨昏了过去。

    一缕微风把头顶的乌云吹开,月光平静地洒在他身上。皎洁的月光下,竟看得马程峰眼皮子下渗出两抹幽绿色的诡异之光,仿佛是地狱恶魔的鬼眼。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眼疾渐消,金灿灿的晨阳普照在他脸上,让他的身体暖了起来。阳光透过眼皮金灿灿的。

    “程峰?程峰?你又跑哪去了啊?”土道上一个清澈如溪的甜美声音亲切地呼唤着他。

    马程峰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心中感慨老天爷竟让自己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我在这儿呢!”他回了句。

    少女闻声而至,伸手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早晨露水寒气重,你也不多穿件衣服?着凉了谁照顾你?”她甜甜的笑着,仿佛一缕春风扑面而来,看的马程峰脸上滚烫起来。

    女孩叫张慧芳,是程峰的同班同学,也是为他接生的那个张婆子的孙女。如果说世上除了奶奶外还有一个人关心自己,那应该就是面前这个淳朴的女孩了。

    “哎?你傻了?干嘛这么看着我!”慧芳伸手为他摩挲两下身上的灰土笑道。

    “没……没什么……”

    “你家来戚儿了,快回去看看。是个瞎老头,我奶奶说可能是你爷爷吧?”

正文 第5章 高人相助

    马家并没听说有什么远亲呀?家里穷的叮当响,这种时候就算有亲戚恐怕人家也不敢沾边。

    爷爷?更不可能了,他扔下发妻和孩子几十年都不曾看过一眼,现在奶奶死了反倒良心发现了?

    等马程峰跑回家中那破旧的小院一瞅,屋里炕头上正躺着个老头,老头有点秃顶,翻着眼皮露出一双白眼仁,他蒜头鼻,一脸大麻子不说,而且嘴还歪,真是要多丑有多丑。虽说自己恨那个死鬼爷爷,不过想来骨血相连,爷爷也不可能生的如此丑陋吧?

    瞎老头躺在炕上翘着二郎腿,听外边有脚步声,开口道:“回来了?”

    马程峰尴尬地站在门口半天没敢迈步进去,他尴尬地答了声:“啊……”这特么到底是谁家呀?走错屋了吗?

    “你就是马程峰?”瞎子坐起身来用一种十分不屑的口气问道。

    “我说这位……前辈,您是不是找错认了啊?我们家好像没什么远亲吧?”

    那瞎子咧着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的大黄牙。“你小子还真说着了,我也姓马,跟你确实算是远亲。你无需多问,过来坐下。”

    马程峰诧异地打量着丑陋的老瞎子,又往前凑了两步别别扭扭地坐在了炕沿上。

    “上炕,脱衣服!别磨叽!”老瞎子命令他说。

    “我靠!你是哪来的老玻璃,你到底要干啥玩应?”马程峰警觉地问他,下意识就想跑。

    可还没等马程峰坐起身来呢,就见那老瞎子咧嘴一笑,伸出大手掐住他的肩膀,马程峰身子柔弱,径直被他的蛮力拽上了炕。

    他无助地捂着胸前衣襟一脸惊愕道:“你……你干啥?我喊人了……额……唔……”

    突然,这句话还没说完呢,老瞎子竟扬起大手一巴掌拍在了他天灵盖上。顿时他就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量顺着那手掌涌入自己体内,那力量十分诡异,正在顺着他的血管侵蚀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程峰你不用说话,你我有缘相识一场,老夫此来便是助你开灵窍的!”那诡异的力量压入马程峰体内,使他气血逆流,浑身沸腾,没多大会儿功夫汗水已经浸透了衣服,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马程峰从小与尸共眠,体质阴冷,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老瞎子掌心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加强,他体内涌动的暖流愈发的暴躁再达到瓶颈。最后,那滚烫的暖流全部汇入丹田之中,然后顺着丹田上涌。

    “哇……”噗嗤一声,马程峰张开嘴吐出一股粘稠液体。不是血,那液体呈灰褐色,气味臭不可闻,就像昨夜刘老太爷身上的尸臭味一样。

    老瞎子调整气息,长出一口气,收功。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还不快去给我倒茶?”

    马程峰指着他吼道:“你个老玻璃!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老夫耗费这么多功力为你拔除体内积攒了十几年的阴毒,你不谢我反倒恶语相向?”

    阴毒?难道是我这十几年来住在坟窟窿里感染来的?马程峰百思不得其解,站起来摸摸自己身上,晃荡晃荡胳膊又伸伸腿,果然觉得浑身上下比从前轻盈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有温度了。

    “嘿嘿……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舒坦了?去,跑两步试试!”

    马程峰转身朝门外猛地跨出一大步。这一步可了不得,就觉得整个身子都飘在了半空中似的,也许是刚才用力过猛,一步竟然蹿出去五米多远。小屋不大,眼前就是老门。

    “哎哟!!!”马程峰怪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脑门一屁股坐倒在地,脑门上起了个大包。原来是脑袋撞到了门框上。

    身后,一只大手掐着他的肩膀就跟拎小鸡子似的把他拽了起来。

    “身法挺快,你练了千里一夜行吧?”老瞎子问道。

    “千里一夜行?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马程峰捂着脑门诧异地问他。

    老瞎子说,你爷爷马老二给你留了一本《盗经》是也不是?你可是窥探了那本书中的功夫?

    经他一说马程峰这才恍然大悟。小时候家中柜子下边一直压着一本白皮儿书,扉页上两个大字写着盗经。书中前半本就跟孩子们平时看的小人书似的,每一页画的都是小人,小人做着不同古怪的姿势。快速翻动书页,小人就会一帧一帧的跑动起来。

    小孩学习能力强,一边翻一边学,起初并没觉得那诡异的步伐有什么异样,但他的脚底下动作却比寻常人灵活许多倍,也正因如此同学们才给他起了个马猴子的外号。闹了半天自己误打误撞在那本书中学得了“千里一夜行”?

    如果说以前他脚底下功夫异于常人的话,那么自打这老瞎子为他拔出体内阴毒后,他双脚下就跟又装上了弹簧一样,让他的诡异身法再一次得到了升级。

    “前辈,您究竟是何人?”

    “我是你爷爷的朋友,受他所托从今儿起就由我来照顾你了!”

    马程峰一听爷爷二字立刻瞪起了眼睛。“哼……他还记得老家有我这个亲人?哦,我知道了,原来你这瞎子也是个贼呀?”

    “哟!听你小子话里意思还挺瞧不起我们这些贼?我告诉你,没有我们这些贼,你马程峰都活不到今日!”

    正说话的功夫,突然屯子里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出人命了!老刘家又出人命了!”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昨夜刘老太爷的僵尸作祟。这次死的是刘老太爷的大儿子刘大龙。

    “马程峰,你可听说过‘盗亦有道’的说法呀?像这个贼做的就是有损阴德的买卖。老夫都跟了他好几天了,今晚上就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鬼盗之术!哈哈……”

    马程峰尴尬地咧着嘴颇有些无奈。偷鸡摸狗的下三滥勾当怎么好像在他嘴里说出来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再瞅瞅他这熊样,一个盲人你还想偷?只怕没等得手就让人家把你腿削折了吧?

    “程峰?你快点呀?迟到了迟到了?”门口张慧芳背着小书包一路小跑喊道。

    对呀,今天成绩单下来了,还得去学校一趟,也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他到了该上高中的时候了。这小子别看不好好学习,但他天资聪慧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平时嘻嘻哈哈,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名,也正是因为如此,小伙伴们一直都不喜欢他。

    马程峰在填中考志愿的时候奶奶已经倒在炕上三天没吃东西了,他根本没心思,也不知道该咋填。稀里糊涂随便写了个几个学校的名字就交了上去。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考号填错了,这张志愿表是废的!

    “前辈,我要去上学了,家里也没啥吃的喝的,您要是饿了就回吧。”马程峰叹了口气跟着慧芳跑了过去。

正文 第6章 初识鬼盗

    他叹的不是老瞎子,而是自己的命运。不管自己考了什么成绩,被哪个学校录取,再看看这个一贫如洗的家,根本拿不出学费来。

    如果说奶奶离世后他还有什么舍不得这个家乡的理由,那就是张慧芳。每个孩子在少年时期总会有这段懵懂的情愫,慧芳也许不像大城市女孩那么会打扮,可她善良懂事,从不嫌弃程峰的出身。

    “你慢点……你今天咋跑这么快呀?我都要累死了!”慧芳跑的呼哧带喘,汗流浃背也跟不上马程峰的脚步。

    这小子一步迈出去都赶上兔子了,谁能追上啊?他兴奋地在前边上蹿下跳着,从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此轻盈过。

    “跑过了,回来!”慧芳要是不喊,马程峰差点顺着学校门口的小道跑上山去。不是他贪玩,实在是刹不住车!

    操场布告栏上贴着大红色的喜报,最上边一行赫然写着马程峰的大名。那年满分700,程峰考了694,别说县里高中了,就算去奉天省城也是状元的料。

    全班同学那眼神都跟看阶级敌人似的狠狠瞪着他。

    中午马程峰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回家了,没进院门立刻就闻到一股肉香味。他吧唧吧唧嘴几步冲了进去。小院里,老瞎子正拽着一个鸡大腿往嘴里塞呢。脚底下满地的鸡毛,这不是王婶家的下蛋老母鸡吗?怎么让他给烤了?

    程峰指着他鼻子怒道:“你?你去偷鸡了?”

    “哎?小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夫偷了?这可是他们自愿送给老夫的,不信?不信你去问问?他们家不但今天要给我吃的,打今儿往后只要我住在这儿一天,吃的就不断你信不信?”老瞎子拽下来一个鸡翅膀扔给了他。

    他都快一个月没进荤腥了,虽然馋,可今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随手把分数条一扔,自己一头钻进了屋里。一进屋,他立刻傻眼了,小炕上竟然摆着厚厚一摞子毛票。

    “你?你个老不死的!你偷人家鸡也就罢了,竟然还偷钱?快给人家送回去!这么多钱是人家一年的口粮呀!”马程峰气冲冲地冲了出来。

    他正骂呢,门口村道上就见村书记带着几个壮汉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得了,看来人家找上门了,这老瞎子怕少不了被胖揍一顿。

    岂料,平时呲牙瞪眼的老支书竟然直接带着人跪在了马家小院门口。“不知高人到访有失远迎啊!嘿嘿……马大仙,那啥,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算算,我啥时候能再往上走一步呀?”村支书满脸堆着虚伪的笑容,就差喊爹了。

    老瞎子擦了擦嘴角的油腻爱答不理地说:“等着吧,老夫今天累了,明儿看心情。”

    “是是是,您老身体重要,那我们明儿再来。”说着,这位虔诚的村支书赶紧从兜里掏出个红包扔进了院里,其他乡亲们也跟着他把带来的鸡鸭猪肉留下,然后弓着腰慢慢退去。那可真跟清朝太监们见了皇上似的。

    马程峰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嘴里边哈喇子都淌出来了,一捏,红包里少说也是十张毛票。

    “咋样?老夫说了没偷,对不对?他们主动送来的呀?我又不能不要。”他指了指炕头上的那沓子钱说这就是你的今年的学费了。就当是我这两天给你的住宿钱。

    马程峰活了16年从没像今天吃的这么饱过,撑得肚子都圆了。他就想不通了,这老瞎子就算是再有本领怎么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自己把吃喝送来呢?看来从今日起真该对“贼盗”这个职业重新认知了。

    老瞎子告诉他,其实自己也没做什么,早上他走后,老瞎子饿了,随便溜达两步见王婶家中传来哭声,他细问才知道,王婶小儿子几日来高烧不退。他摸了摸孩子的脑门,嗅了嗅孩子的鼻息,立刻就说这孩子不是寻常病,是你家惹了什么邪乎东西了,孩子阳气弱自然容易招上身。

    王家人缘不错,十里八乡间也没得罪过谁,这几年丈夫在城里打工赚了点钱,还给家里盖了新房子。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病因。

    老瞎子一听新盖了房子就说我去你家屋里转转。

    一般人眼瞎多年后他的听觉和嗅觉都会出奇的敏锐,他走进王家新房一闻,立刻就指着头顶那根房梁说,你家房梁上有东西,你自己找个梯子爬上去看看吧。

    王婶病急乱投医,还真信了他的话。当他爬上房梁的时候差点没吓死,自己家房梁角落里,躺着只死猫,那死猫好像刚死不久,尸体还没有腐烂。不过按理说一般死物都容易招苍蝇,可屋里这两天却没有苍蝇的影子,这是怎么回事?

    “你咋知道王婶家房梁上有死猫?你这瞎贼,是不是你提前做了手脚?你这叫千术!你以为我不懂?”马程峰怒道。

    “嘿嘿……这下三滥的伎俩老夫从不屑,我告诉你吧,是王家在盖房子的时候得罪了那些木匠,这是老木匠惯用的手段。这种木匠也叫‘鬼匠’。幸好我发现的及时,要不然一家三口都得没命!”

    “完了?这就完了?你就几句话的功夫骗了人家一摞子钱?”

    “什么叫骗?老夫一言千金,一句话救了他们一家性命,这点钱算个啥?小子,学着点吧,嘿嘿……”

    不管这老瞎子是什么人,有没有真本事。反正马程峰从小到大对他们这些江湖人可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爷爷就是江湖人,到头来他抛妻弃子,奶奶临死也没见他最后一面。

    天色渐暗,宁静的小村中,除了刘家几个假和尚咿咿呀呀地诵经声外什么动静都没有。马程峰还是习惯性地穿上衣服往外走,还得去找个坟窟窿睡。

    “以后你就不用跟死人一起睡了,从今天起老夫给你补魂!”老瞎子从炕上坐了起来,背着自己的粗布包拉着马程峰往外走。

    夜幕下,一股股阴风打着旋直往人脖颈子里钻。坟山上,一个年轻人搀扶着瞎老头低头行走着。

    “到了吗?”老瞎子止住了步子,右手旁马程峰停在一个孤零零的坟头前注视着。坟头矮啪啪的,没有墓碑,一天的功夫上边又长出了几根新草。

    马程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野草摘了下去,然后又重新培上一层新土。“这是我奶奶的坟,奇怪,新坟怎么总是长草呢?”

    马瞎子淡淡的笑了笑,走近俯身摸了摸坟头土,然后嗅了嗅。“以后坟头草不许拽下去,不长草的那是孤坟,无后之意。你奶奶这坟方向还可以,只是看这地势容易遭水淹,你可围着坟头四周两米处挖一条小水渠,把雨水引下去,另外明儿找棵桃树苗子,我亲自帮你种下。”

    “瞎子,你不是贼吗?还懂风水?”

    老瞎子说:“嘿嘿……略懂皮毛而已,相信我,不会害你的。”

    夜色渐浓,山下屯子里一片漆黑,经昨夜一事屯子里家家关门闭户,连那些平日里喜欢在村东头小卖店打麻将的闲散醉汉也不见了踪影。坟山上阴风呼呼地吹着,荒野间猫头鹰和布谷鸟诡异的叫着。山耗子时而从荒草中露头警觉地张望着两个闯入者。

    老瞎子靠着那棵老树闭着眼睛鼾声如雷,马程峰坐在他头顶的树杈子上,两眼只放绿光。浓墨般的夜色下,远远的也许看不到这边还藏着个人,但那双幽绿的眼睛就好似只一只随时准备扑咬猎物的猫儿一般。

    啥样人晚上两眼放光?贼!

    坟山顶上那座新坟的坟头土依旧完好无损,堆砌的好像小山那么高。难以想象昨夜刘老汉竟然就是从这下边爬出来的。

    夜风中隐隐地从村中传来叮叮当当的铜铃声,那铜铃摇动的节奏极其诡异,忽低忽高时缓时急,听的人心头不停地打颤,有一股想随着这诡异旋律舞动起来的感觉。

    “哼哼……果然是这样!”老瞎子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刺啦……刺啦……刺啦……坟头下刘铁柱又开始挠棺材板子了。

    “出来了,出来了!”马程峰抱住了树枝很怕再从上边掉下来,可他忘了,自己现在今非昔比了,身法比以前又快了,别说是一具僵尸,就算十个人合围也未必抓得住他。

    “慌什么慌,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就是具肉尸吗?瞎爷我分分钟搞定。”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黑云压的越来越低,一时间鸟兽四散坟山上犹如世界末日一般。一只干枯的手爪终于从坟土下伸了出来,他的指甲修长,手背上布满了尸斑。一股股恶臭的尸气随风吹来。

    “额……嗷……”一声声尸吼传来。刘铁柱的尸体从坟下蹦了出来,他平伸双手,浑身僵硬,每朝前蹦一步都足有两米多远。

    山下梨树屯里那古怪的铜铃节奏更快了,刘铁柱的尸体跟随着铜铃的节奏朝山下蹦去。老瞎子的耳朵不停地扭动着,判断着刘铁柱的方位,然后指尖一抖,捏在指尖间的那颗小石子嗖地下就弹了出去,这老家伙暗器的功夫已是炉火纯青,小石子直接击中了刘铁柱的膝盖骨。那家伙僵硬地身子一个载歪倒了下去。

正文 第7章 开鬼瞳

    “程峰,接着……快捆住他!”老瞎子从包里拽出一条黑乎乎的生气扔给了马程峰,这绳子上全都是黏糊糊的液体,腥臭腥臭的。

    马程峰接过绳子不敢犹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这小子的身法可是比从前更快了,从树枝子上蹦下来,两步就冲了上去。但没等他靠前呢,刘铁柱竟然又从地上蹦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他的一条腿跛了,因为左腿膝关节已经被老瞎子打碎了。

    他一条腿蹦不起来,在原地不停地晃悠着跟具滑稽的木偶一样。马程峰三下五除二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这黑绳别看不粗但却结实,任凭刘铁柱怎么折腾也挣不开。

    “瞎子,现在怎么办?”马程峰问他。

    “把他埋回去呗,还能咋办?一具肉尸而已,没必要耽误时间,一会儿我带你去捉那妖人,倒要看看,是何人在用‘驭尸’。”

    刘铁柱一条腿已经废了,被马程峰牵着就跟遛狗似地拽回坟头。刨开坟头,马程峰发现下边埋着的那具棺材没有钉棺钉,棺材盖也倒在一边。刘家可真够粗心的了,哪有死人下葬不钉棺钉的?

    马程峰一脚把刘铁柱踹进了棺材里,然后死死压住了棺材盖,那家伙在棺材里边也不消停,口中尸吼连连,不停地用干枯的手爪挠着棺材板子,只隔了一层木板,听着那刺耳的动静都觉得的慌。

    “瞎子,我顶不住了,你快帮忙啊?”程峰四肢扒住了棺材沿死死压着,怎奈这小子体重太轻已经把棺材里的刘铁柱要推开了。

    老瞎子笑着说,这只不过是具瘸腿肉尸而已,怕他作甚,你把你左手食指咬破,滴血进去立刻就镇住他了。

    男人左手食指的血辟邪,像马程峰这么大男孩的血又叫“纯阳之血”。他咬破食指,顺着棺材缝滴了进去。就听得咣当一声,棺材板重重地压了下去,里边的刘铁柱消停多了,虽然还在不停地挠棺材板子,可却再没有前番的蛮力了。

    老瞎子几步走到坟头把马程峰拽了上来,然后用自己的盲杖飞快地在下边棺材板上写下一串咒文,他写的咒文跟普通老道的辟邪符不同,他这串咒文就跟天书似的,龙飞凤舞,行云流水一气合成。最后在殷红色的棺材板上留下一串深深地刻印,可见这老瞎子内力之深厚了。

    二人把坟头土重新埋了下去,下边的刘铁柱也好像无声无息地继续睡去再无动静了。

    刘铁柱的坟是新的,上边的坟土黏糊糊的,老瞎子闻了闻就说此地非但不是风水宝地而且从地气上判断很可能是处养尸地。你仔细看,虽是山顶,但四周地势是不是略微低洼而且土壤湿润,下雨必积水?

    “真有那么邪乎?咱东北也有养尸地?”

    老瞎子告诉程峰按理说咱东北不存在养尸地的说法,不过有些地方地质结构特殊,下边通地眼连地脉,虽不至于让尸体千年不化但也足以让它数月不朽,如果被那些心存歹念之徒利用,偷了死人的地魂便要诈尸而起了。

    坟山下,梨树屯里的铜铃声还在响动着,这一次,响动的节奏更快了。

    老瞎子指着山下村屯说:“听,他急了,嘿嘿……估计现在八成也纳闷呢吧?走,带我去会会这位盗友。”

    二人回到村口,从声音判断,那摇动铜铃的人应该就在刘家,如不出所料正是主持刘家丧事的那个阴阳先生。

    眼看都要进刘家了,马程峰突然停住了脚步,他使劲儿揉搓着自己的双眼,眼里直往外淌眼泪,并且双眼犹如被针扎了一般痛苦不堪。他的眼疾又犯了。

    他倒在地上一只手痛苦地捂着双眼煎熬着,另一只手捂着嘴尽可能不喊出来。

    “程峰?你怎么了?”老瞎子拽过他的手腕子为他掐脉。他的脉搏跳动的频率很古怪,速度太快了,这一刻的心跳几乎超过了200。这种情况连老瞎子也没遇到过。

    “不对呀?怎么会这么快?你哪里不舒服?”

    “眼睛!眼睛!疼……疼死了!!!瞎子救我!救我!”他蜷缩着身体,紧紧闭着眼睛,眼里的痛感几乎让他昏厥。

    “小子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有人在你出童关之前给你开了阴阳眼?”老瞎子扒开他的手,一摸他的眼睛,他眼皮下的眼球有些肿胀,而且有些燥热。

    阴阳眼就是传说中的天眼。大多数江湖骗子还有那些走街串巷的道士都自称自己有阴阳眼,能洞察天地。可阴阳眼并非是寻常人能有的,这东西也要讲究资质。

    旧社会,南方有人练阴阳眼,偷来不足岁的孩子就直接扔进了地窖里。地窖里边全都是死人尸体。每日只给孩子送吃食,关上地窖,下边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死尸和蛆虫什么都没有。一直把孩子在这种环境下养到12岁出童关,倘若这孩子能活着出来阴阳眼八成就开了。

    这属于后天开阴阳眼,不是与生俱来的资质,就算开了阴阳眼也要付出代价。每逢阴月阴日那孩子双眼都会如同针扎一般疼痛难忍,跟马程峰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到最后,疼到尽头双眼就会爆裂。

    “我……我不知道……救我……瞎子救我!”他死死拽住老瞎子的裤脚子哀求道。

    老瞎子摇了摇头说:“不是阴阳眼?没可能啊?虽说你是贼星转世,可……可那几率也太低了吧?”

    那种几率真的是太低了,十万分之一?不,可能是百万分之一,而且那种人活下来的几率更是低的要命,绝不可能活出童关。

    “马程峰,你要是个爷们就忍住了,睁开眼睛!”他鼓励着少年。

    马程峰咬紧牙关,眼皮微微睁开了,眼泪顺着鼻子直往下淌,他的双眼好像正在燃烧,两个眼球肿胀无比。如果站在对面的不是个瞎子的话,他会看见,马程峰眼皮下的双瞳射出两束幽绿色的贼光。

    “疼……疼……好疼……不行!我挺不住了!”眼皮越往起张里边肿起的眼球和瞳孔就越疼,那种疼几乎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人可以承受的极限。

    “孩子你挺住了,按照我说的做,你告诉我,刚才那座坟山上一共有多少个坟头。”他指着与小村距离足有一公里的坟山问道。

    这怎么可能?一公里呀!而且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而且要他数出山上坟头一共有多少个?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他也是被眼疾折磨傻了,竟真忍着剧痛再次睁开眼朝着远处坟山看了过去。1,2,3,4,5……

    “加上刘铁柱和我奶奶的新坟,一共是142个!”仅仅睁眼看了两秒,马程峰就开口答了出来。自然的,老瞎子也不知道准确数目。

    “你再仔细看,能看到刘铁柱的坟头吗?坟头上压了几张纸?”刚才他们临走时,他特意在坟头四周压下了14张黄纸。且不说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数字只有他自己知道。

    “十四张黄纸!”马程峰又准确地答了出来。听的老瞎子简直目瞪口呆。

    “瞎子?你说话呀?对吗?”马程峰的双眼完全睁开了,眼皮底下露出一双乌黑乌黑的瞳孔,瞳孔中射出诡异的幽绿之光,而且他的瞳孔竟然可以像猫一样自由曲张和收缩。

    更重要的是,当马程峰不自觉地在夜色下观察远方景物的时候,竟然不疼了!

    “什么人?”这时,刘家院里一个声音喊道。

    马程峰有点做贼心虚,下意识转身就要跑却被老瞎子拽住了。

    “呵呵……敢问院里的是哪位兄弟呀?不知可否报上大号?”老瞎子并不把那家伙放在眼里,不屑道。

    “管你屁事?快滚!快滚!莫要耽误了主家办丧,小心得罪了逝者!”院里那位还不知道自己碰上了强敌。

    老瞎子不慌不忙地用盲杖敲打着,最后寻到门伸手推开了。院里边猛地一股阴风袭来,打在他脸上让他略微皱了下眉头。好重的邪气!

    院里,那阴阳先生正盘腿坐在地上,他右手中捏着铜铃,左手捏着一沓黄纸正在往头顶撒去。身旁是一口棺材,棺材里躺着一具死尸,死尸圆瞪着双眼,脖子上血肉模糊。

    “交出来吧?”老瞎子摊开大手站在门口淡淡说道。

    “你……你什么意思?你个死瞎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啊!”那阴阳先生有些心虚,赶紧站起身来从棺材里掏出来个什么玩应揣进了兜里。

    “偷死人地魂乃是损阴德的勾当,朋友,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老瞎子迈步走了进来,马程峰躲在他背后探头观瞧着,刚才明明见棺材里的尸体是睁着眼睛的,可现在又闭上了。

    那阴阳先生自然是不肯认账,他结结巴巴道:“你……什么……什么地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最好别找事啊!”

    老瞎子嘴角一咧冷笑说老夫若是再年轻十岁可能你现在就没命在我面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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