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过这个行业的人都知道,客户无法还款,会通过许多渠道让他还款,而上门,是被逼无奈最土著的一种办法,但在这个行业却司空见惯。
一个破旧的村庄,房子大多都是好多年的砖瓦房,村子里稀稀拉拉的几个老人走在路上,王盟下车询问:“这里是否有个叫陈晨的?”
年迈的老头有点耳聋,啊啊的喊了几声也听不清楚,王盟只能作罢。
这时,有个老大爷骑着电动三轮车过来了,王盟赶紧上前问:“这里是否有个叫陈晨的?”
老大爷说:“姓陈的,在东坡村,我们这里是西坡村。”
老大爷热心的给他们指了指路,沿着前面的桥直走,然后拐两个路口就到。
林旺生踩了一脚油门,以为就到了,发现并不是,已经过了东坡村。
这里的村庄比较多,没有明显的界限,如果不是在这里生活很久的人,很容易在这绕不出去。
好不容易找到了东坡村,问道陈晨的名字发现并没有人知道,王盟觉得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但是上次是核对过他的证件,这个人不至于证件造假吧。
王盟和林旺生似乎有些沮丧,他们站在路口不知道该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这时,两个一胖一瘦的老太太,从东南方向走过来,胳膊上挎着篮子像是从地里刚回来,王盟上前拦住问:“大娘,咱们这里有没有叫陈晨的?”
胖大娘说:“没有,没有吧。”,她看向了瘦大娘,瘦大娘说:“是的,没有,但是陈钱森的儿子大伟,大名字好像是这个。”
瘦大娘似乎还不敢确认,王盟突然想到了之前留底的视频和照片,拿出来让瘦大娘看,瘦大娘看过非常笃定的的说:“是的,就是这个瓜娃子。”
王盟和林旺生似乎看到了希望,“那他们家在哪里”王盟赶紧问。
瘦大娘迟疑了一会说:“你们找他啥子事,他家里只有一个精神有些不正常的老爹了。”
林旺生说:“他原来在我们这里借了些钱,我们是过来要账的。”
胖大娘和瘦大娘对视了一眼,然后说,你们估计拿不到钱,他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
王盟和林旺生走到院子里,里面养着几只鸭子,地上拉屎拉的脏兮兮的,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瘦大娘喊了一嗓子:“陈钱森,陈钱森,在家嘛?”
屋里走出来一个胡子拉碴,头发斑白,里面藏了几丝黑发的老人。
看到王盟和林旺生,他非常热情的让他们到屋里坐,又端来了两碗刚到的白开水,整个精神状态完全不像精神有问题的人。
王盟环顾四周,床上,凳子上堆着衣服,单子,盆子乱七八糟的,墙上粉刷过的白灰,已经掉下来的差不多了,这家满是凄凉,萧条。
堂屋里的桌子立着一个相框,上面卡着这两张封皮的照片,她一眼就看出了陈晨,那是陈晨年轻的时候,很白净,高挑。
王盟问:“大爷,陈晨多久没有回来了。”
陈钱森说:“大半年了,他们两口子带个孩子,都在城里打工,孩子在那上学。”
林旺生起身问:“你们平时有通话吗?”
陈钱森皱了皱眉说:“之前有,最近就没有了。你们找他什么事啊”
“他是在我们这里借了一笔钱,现在该还款了联系不上他…”王盟话还没说完,陈钱森恼羞成怒,拉着王盟往外推。
“你们这群骗子,马上给我滚”这个斑白的老头,脸气的通红,哆哆嗦嗦,嘴里骂骂咧咧,眼神一会呆滞,一会满是恐惧。
林旺生想来也拿不到钱,没有必要在这里折腾一个老人,正当他们想走的时候,陈钱森将刚刚倒出来的热水一下子泼到了王盟身上。
王盟从头尖到脚后跟,身上的每一处血管都剧痛无比,一阵尖叫声划破了天空。
脖子里、胳膊上烫的绯红,王盟顾不上疼痛,就赶紧往外跑,因为她看到旁边一个男邻居拿着一个铁锨跑了过来,林旺生用最快的速度抓紧王盟,像是生命赛跑一样,夺门而出,奔向车的方向。
林旺生开了几公里才停下来,两个人惊慌的心情平复下来,王盟这才发现烫的绯红的地方已经起了许多的小泡泡。
林旺生赶紧下车,拿来了一些药膏,因为有孩子,他的车里常常备着一些磕着碰着的药,至少能够帮她减轻一些疼痛。
王盟看起来是个女子,但是骨子里却是个敢闯敢拼的人,她看着弯曲的小路,发现他们早早的偏离回家的路线,竟咯吱一下笑了。林旺生一脸蒙的问:“这有什么好笑的,看起来你还不是很疼啊。”
王盟用非常奇怪的眼神打探着林旺生,林旺生竟有些毛骨悚然。王盟说:“你没有发现这也是一段奇遇,生活平时大风大浪惯了,这样也很刺激啊。”
林旺生竟不知道如何接话了,摇摇头傻傻的笑了起来。
两个人看起来是如此的狼狈,但她嬉笑着,竟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
回到办公室,公司里的人也都知道了具体的情况,肖鹏非常气愤的说:“这是不是钻进了土匪窝啊,老子明天还真的要过去见识一下。”
王盟不客气的怼了过去:“去的目的是什么,有什么用,在那里是拿不到一份钱的,何必浪费精力。”
肖鹏对于王盟做事方式,早就想发泄一通:“我们把车险贷、房屋抵押做起来不是一样吗,触碰到这一块,能用多大本事收回来。”
王盟彻底被激怒:“我告诉你,告诉你们每一个人,我贷出去的每一笔款,我都会收回来。也许你们质疑自己,甚至质疑我,难道你们就这么甘心整个职业生涯被死刑嘛,如果你们不敢冒一点风险,对不起,你们不适合这个行业,谁想走,我不留。”
大家都耷拉着脑袋,谁也不愿意在说话,陈晨只是未来老赖其中之一,以后还有很多,面对困难就后退,以后还有什么出路可言。
肖鹏做了几天店长,就被撤职,在可以挽留人才的时候,总部并没有留他,恰恰是因为自身的眼界还没有打开。
王盟在工作上,比他比林旺生都要凶猛,遇到困难,她没有想着退缩,而是迅速的扑上去解决问题。
第二天,她按照陈晨留的公司名称,找到了这个建筑公司的地址。
建筑工地大多在郊区边缘,几座房子还没有收尾,工地施工的声音很大,王盟喊了很大的嗓门询问工友,是否有一个叫陈晨的在这里上班。
恰巧这位工友和他很熟,他浅笑着的说:“大晨子,最近不在工地了,他孩子生病,在市里的医院里。”
“他孩子怎么了?”王盟问。
“听他说是白血病,这么小的娃娃真可怜,我们前两天还去医院看了看”这位工友一边说,一边帮工友传递东西。
王盟按照工友提供的医院和她媳妇的电话,找到了他。病房狭小的空间里,住着两三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陈晨正蹲在床边给孩子喂水,一个女人迎了上来,猜想也是陈晨的媳妇。
“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我买了一点水果,牛奶,你想吃什么?”王盟一边看了看陈晨,一边问孩子。
陈晨拉着王盟走出了病房说:“有什么事我们外边说,孩子还小,我爱人什么也不懂,有什么事冲我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还款,为什么不守信用”王盟接连三个逼问。
“我没有钱还,你们打死我,把我送到派出所也没用”陈晨理直气壮的说,似乎不想一个欠款的人。
“你有你的难处,我能理解,但是这不该是你解决问题的态度,关闭手机就找不到你了嘛?”
“我的孩子急用钱,我现在一直在想办法凑,也找了好几个公司借贷,他们都给我打电话,我实在还不起,只能关机。”
“你当初那么的真挚,我是非常信任你,你不该骗我。”
“现在孩子怎么样,情况还好嘛?”
“每天化疗,他痛苦,我们也痛苦”陈晨慢慢的蹲在地上,两手敲打着头部。
或许是真的无奈,或许是真的被生活所迫,他没有可以抗衡的力量,那真挚的眼神没有骗人,现在也没有。
王盟从钱包里,拿出来一千块钱塞给了他,此刻,这个男人真的绷不住,在地上抱头痛哭。
穷人有穷人的苦,她理解,但是工作上的问题不能含糊,她还是告诉陈晨:“我可以帮你申请延期,但是这个是欠公司的钱,必须要还。”
王盟不想多说什么了,转身要走,陈晨站起来说,等一下,然后进了病房。
他从屋子里拿出来一匝钱,皱巴的放在一起,看起来好多好多钱,这是这一期的钱。
王盟还是接了过来,她需要回公司有个交代,这一笔款,她觉得无比的沉重,明明是公司的钱,她像是从别人口袋拿的钱。
陈晨承诺以后的每一期尽可能准时还款,王盟也知道,这一笔款对于她的家庭意味着什么,所以她也答应会想办法帮他。
回到公司,王盟将钱交代给了刘俐,大家自从知道她一个人跑到了工地,又跑到了医院,对她肃然起敬。尤其是肖鹏,对她有很大的改观。
他没有想过一个漂亮的姑娘,可以不顾自身的安全跑出去催收,他喃喃自语:“这个女人,不简单,不简单。”
林旺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盒药膏说,专治烫伤,烧伤的药,非常有效。王盟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是个患者。
她还想娇嗔几下,但是想到陈晨一家三口,她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如果倡导大家捐款,这只是微薄之力。
思来想去,她给林小枝打了个电话,说明了缘由,林小枝那边很爽快,准备做一期这样的节目。
而且陈晨的家庭情况,也非常符合他们救助的对象,其实靠着“守护天使”的项目捐助,捐款费用并没有多少,主要可以靠着这个项目的知名度,让更多的人了解他们的情况。
当陈晨知道有人要捐助他们,高兴的几乎要跳了起来,这真的是上天的眷顾,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这样的机会。
想要得到很好的曝光,就必须先实际考察了解陈晨一家的情况,于是林小枝和自己的助理,第二天出发来桂林。
分别半年之久,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林小枝瘦多了,王盟知道她一直在饱受精神的折磨,她不放过别人,也不曾放过自己。生育是女人的大事,从原来的悲痛中走来,她更加觉的对不起刘畅,这样的爱她要的太自私。
本来王盟准备将她们安顿在自己家里,但是毕竟还有同事一起,于是将她们送到了酒店里。
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她们需要先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