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斋节后就是阿里木定茶的日子了。
定茶是回族婚礼的习俗。回民结婚不“合八字”,但不管是自由恋爱还是经人介绍,只要是双方互有爱慕之心,表示同意,则要尽快准备“定茶”。这“定茶”十分讲究,一般要选择在主麻日(星期五)。男方要准备回民喜欢喝的花茶,绿茶,陕青茶,龙井,毛尖等各种高档茶叶,还要准备一些红糖,白糖,桂圆肉,核桃仁,葡萄干,红枣,花生米,芝麻等等,分成包成一斤重的小包,放上一条红纸,表示是喜庆的事。
回民有句俗话:“一家女儿百家奔”,阿里木与阿依莎虽是两情相悦,追求时也没少下功夫。阿里木将阿依莎抛出的这颗真心整日捧在手心里,比自己的性命都看重。只是操办这定茶的事宜出现了困难。
眼看着定茶的日子紧跟着就到了,定茶时需要准备的茶叶却凑不齐。这定茶时摆的物品多少,都是男方的面子哩。物件儿越齐全,越贵重,越能显示出男方家的大气,将来媳妇进门娘家才放心。可是这上好的西湖龙井,短短几日的功夫上哪里去找呢?
阿里木踮着脚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刺眼的阳光让紧皱的眉锁的更深。阿麦拉坐在炕上望着儿子,欲言又止。阿里木被抬头就见的大太阳晃了眼睛,转身进了屋里,坐在了炕沿儿对着阿麦拉,“妈,这龙井就数西湖的最好。但这两年咱家的小店生意一直不好,上好的龙井咱是买不起了,要不我们就算了吧。我想阿依莎是不会介意的,至于她的父母那边……”
阿麦拉拍了拍阿里木的肩膀,固执而坚定的说:“不成,你哥结婚,少说将东西都备齐了。你们的显得马虎了,不能单委屈了你俩。妈给你钱,咱去市里最好的地方买,买上好的茶叶。”说着就下了炕,走到柜子旁拿出一沓票子硬塞进阿里木的手里。
阿里木把妈的意思传达给了阿依莎。阿依莎听了,抿抿嘴一笑,倒没有说什么。阿里木知道,阿依莎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希望买上好的茶叶。于是两人约好第二天去市里最大的购物广场。
第二天一早,阿里木就在路口等着阿依莎。小路上没有人,阿里木不由自主地将手从后面绕到阿依莎的肩膀上。阿依莎把阿里木的手摘下来,佯装生气地说:“还没出村口,到处都是眼睛呢。”便头也不回地走到前面去了。阿里木的小阴谋没有得逞,恹恹地走在后面,脚步渐渐放慢了。阿依莎的脑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见阿里木慢下来,就慢下来,等阿里木要赶上去,她又风一样旋到前面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购物商场,阿里木的后脚还没迈进去,阿依莎转身就出来了。阿里木瞪大眼睛,说:“不看?”阿依莎说:“不在这里买。”阿里木疑惑:“为什么?”阿依莎说:“这里的东西太贵了,我们到新商场去。”
阿里木却不想到新商场,阿里木的高中同学,在新商场的二层卖化妆品。若是碰上,少不得啰啰嗦嗦八卦一阵,也少不了指手画脚。这时,阿依莎双手搒住阿里木的右胳膊,柔柔地依偎在他的身旁。刚才扭扭捏捏的阿依莎进到市里仿佛换了一个人。经阿依莎这么一靠,阿里木就由不得自己了,任由阿依莎靠在自己身旁往商场里走。
好巧不巧,刚上了二楼,就碰上了阿里木的高中同学。阿里木向老同学介绍了自己的女朋友,说了两人定茶的日子。一旁的阿依莎眼睛一直向柜台里的化妆品扫荡。老同学说:“结婚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别舍不得花钱。给对象多买些化妆品,怎么说也要做个漂亮的新娘子。”
阿里木刚说还要买茶叶,阿依莎一眼瞥了过来,阿里木只好抿了抿嘴,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同学瞧见,心领神会,连忙拉着阿依莎往店里面走,边走边笑着说:“来,进来看看,有刚到的新款。我也是女孩子,最懂你的心思,我替你挑挑。放心,我和阿里木是高中同学,店里的东西统统给你打八折。”
阿里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阿依莎挑化妆品,眼睁睁地看着阿依莎买完面膜买护手霜,眼睁睁地看着阿依莎把票子抽去,然后心满意足地把东西塞进包里。阿里木心想:真是花钱不晓得肉痛啊!这样下去,准把买茶叶的钱逛没了。
出了同学的店,阿里木急冲冲地走在前面了。阿依莎说:“这么快,急着去哪里啊?”阿里木故意将话咬的重些:“妈叫咱买茶叶!”
阿依莎嗤地笑了,:“妈常常叫你木瓜,果然没有叫错!妈叫咱买茶叶,咱就得买茶叶?”
阿里木说:“那还买什么?”
阿依莎看着阿里木的急样眼波一柔:“定茶的物品都是包给面子看的,日子还是得靠咱实实在在地过,你说是不是?”
阿里木挠挠脑袋,傻笑着说:“嘿嘿,你说的和我心里想的一样,咱俩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阿依莎将手握成拳头,重重的捶了一下阿里木的背:“少贫嘴。”阿里木佯装痛到骨头里,弯着腰直不起身子,连连告饶:“好了好了,不贫嘴了,可是回家了,妈要是问起茶叶……”
阿依莎将包拍了拍,:“这不是给妈买了面膜和护手霜了么?”
阿里木立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
阿依莎的圈起手指在阿里木的额头上轻快一弹,:“傻瓜,亏你还是妈的亲儿子呢!妈平时起早贪黑的烙饼子,为了咱家的小店饱经风霜,脸和手上挂着多少年的沧桑啊。我们做儿女的,不该孝敬孝敬她老人家吗?”
阿里木摸摸被弹的额头,心里有暖流涌过,嘴上更是热的滚烫,:“哎呦呦,这才不到定茶,都当起管家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