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5点,一阵电话铃声把我惊醒。接通电话,只听见呜呜的哭声。我一时心里紧张:“谁呀,说话”,还是一阵阵哽咽、哽咽的哭声。我心里虽然紧张,但还是沉住气静静的听着。过了一会儿,哭声小了,他说话了,啊!我知道谁了。
这是我的一位老同志,快七十岁了。昨天,我见了他,给了他我写的散文、随笔第二集《我喜欢北方的冬天》。他说:“昨天晚上,我看你写的《娘走了,家在哪里》,没有看完,就哭了,今天一早,我再接着看,看你写的老母亲,我想起了我的老母亲……”他又说不下去了。我说:“不说了,不说了……”
前些日子,还有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同志在街上看见我,没说话,当着众人哭起来。他也是看了我写的《娘走了,家在哪里》这篇文章,想起了自己的老母亲,禁不住心情悲痛,潸然泪下。 2017年11月15日)
娘走了,家在哪儿?
去年的除夕,老母亲躺在病床上,她虽然意识不是很清楚,但望着窗外那棵百年老枣树的枝头上挂着的冰霜,隐约可以听见的噼噼叭叭的鞭炮声,她的意识里似乎也感觉到冬天快要过去了,要过年了,脸上不时露出丝丝的笑意。
老母亲耳背多年了,我凑到她耳边对她说:“娘啊,是到了年夜了,今天是三十, 明天要起五更拜年了”!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心里好像明白了。
过去农村虽然生活很苦,但人们把过年还是当成大事的。我母亲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她把过年看得也是很重的,好像一年之中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过年准备的。比如,生产队的时候,每户都有一些自留地,我母亲常对父亲说,记着留点儿地种二分黍子,过年的时候吃黏糕;记着留块儿地种点儿棉花,过年给孩子换被子,做新衣裳。那时候小麦收成少,收完麦子,活儿不忙了,就不舍得吃白面了。母亲说:“省点白面,过年蒸花糕、包豆包、吃饺子”!
过去,农村贫穷,人们穿衣服不讲究,“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平时穿啥都行,到过年了,大人、孩子都要穿得好一点儿,不然,街坊邻居笑话,不好看。为着一家人过年穿件新衣服,我母亲一年里头都在忙。春天抿被子(做鞋用),夏天纳鞋底,秋天织土布,冬天彻夜缝衣服。一年四季,没见
母亲手闲过;从冬到夏,没见母亲睡过一个囫囵觉,光做的棉鞋就放一筐子。每年的除夕晚上,母亲把一家人的新衣服拿出来,把一双双鞋的鞋带穿好,让孩子们起五更穿着新衣、新鞋去磕头拜年。
年三十,除夕夜,是母亲一年中最忙的一天。 我们这儿的规矩,年三十中午、初一早晨、初一中午都要吃饺子,三十晚上还要尽量做一顿好饭,要吃饱、吃好、填穷坑, 还要摆供、磕头、烧香。 母亲是一家主妇,三十这一天、一晚,她一会儿也闲不了,直到初一中午,街坊邻居们互相拜完年了,鞭炮放了,饺子吃了, 母亲才能喘口气,轻松下来。
一年一三十,年年有除夕。去年的除夕,我家兄妹陪伴着老娘在病床前度过,今年的除夕,老娘却在另一个世界。
娘, 就是家;有娘,就有家。娘走了,家在哪里?
2017年1月27日(大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