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睁开眼,感觉风把窗帘卷起来,恍恍惚惚地还以为自己在大学宿舍里躺着。清醒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单位宿舍呢,原来我在这个不太喜欢的地方已经住了两年多了。工作以后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仿佛昨天才刚刚开学却已然是六月份上旬。生命走过将近三十年,已经辗转住过了很多地方,喜欢的,不喜欢的,如今想来都有一种漂泊之感。苏轼说“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人间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旅馆,你我都不过在此短暂居住而已。如此看来,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盛大的流浪呢?
我对我出生的地方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那是我来到这世界的第一个居所,爷爷奶奶去世以后早就已经无迹可寻。真正有印象的是在东营住的家,那是一个小小的屋子,屋内的陈设我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门是蓝色的。院子外面有一条小路能通到芦苇地,记忆中芦苇是那么高,高到我得仰头去望。小路的尽头是小卖部,那里有幼年的我所能期待的一切。傍晚时分妈妈总会抱着我在院子里等待爸爸下班,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去看露天电影,回家的路上我总被爸爸妈妈牵着手荡起来走。后来我很少再有那种轻盈的感觉,被抛离地面也一点都不会害怕,因为笃定自己会安稳的落回地面。我们给在老家的姥姥姥爷写信,我不会写字,只能录磁带,录了满满一盘磁带全是自己背诵的古诗和儿歌,可惜后来辗转搬家,磁带已经找不到了。那是我最早的有印象的家,那个家很小,可是快乐却很多。
五岁的时候,我跟着爸妈回到了老家,开始跟着姥姥姥爷生活,一直到小学时代的结束。姥姥的家是标准的四合院,蓝色的大门,院子里有石榴树、柿子树,家里还有一只大黄狗。春天姥爷会在柿子树上给我扎一个秋千,秋天柿子树上结满柿子,我就自己爬到树上摘柿子。夏天我铺着凉席躺在风扇底下看电视、写作业,冬天就围着火炉吃着烤地瓜听姥爷讲故事。舅舅带着我去爬山,骑着摩托车带着我到处玩,在麦子地里放风筝,也摘着狗尾巴草给我做成小狗。记忆中秋天的田野特别开阔,天特别蓝,秋天的风跑得那么快,快到我怎么追都追不上。我追不上的又何止是秋风,还有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那时我不知道后来那个温馨的四合院会因为修路被迫拆迁,大黄也会因为年迈离开我们,就连我最亲爱的姥爷也会离开。可那些追不上的却被永远珍藏在了记忆里,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随时被记起,永远也不会离去。
我真正意义上的独居是2015年在韩国的一年。那是一个不到30平米的一居室,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崭新的环境,突如其来的新鲜感,布置房间、研究食谱都感觉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可大约三个月之后新奇褪去,孤独感如潮水袭来。那是我第一次处理孤独的情绪,从不知所措到慢慢适应,开始喜欢这种一个人的生活节奏,安静又自由。夏天盖着棉被吹空调,冬天赤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困了就睡觉,醒着自娱自乐。楼下就是一个惬意的咖啡馆,下了班没事就去备备课,看看电影。独居生活让我更独立,以至于回国后一切事情感觉自己都能游刃有余。那是我飞速成长的一年,让自己变成了各方面都更独立也更开阔。独居生活让我回国后半年的集体生活变得有些不适,但是还是让自己更加珍惜最后半年的简单的学校生活。
工作以后没想到自己又开始了“不一样”的集体宿舍生活。以前的我不知道世界上会有那么多和你完全不一样的人。庆幸自己依然能乱中取静,专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屏蔽掉不喜欢的人和事。我把这一段经历当成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练,从学校走到社会各方面的转变,以及接触不同三观的人,让自己多了更多的包容心和同理心,要以发展和全面的眼光看人看事,也不断更新着自己的认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或许这是另一种收获与成长。
一路走来,原来我已经停留过那么多地方,而现在的我距离期待的居住场所前所未有的近,我也给自己画了一张美味的“饼”,一颗诱人的“梅子”,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人生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无论生活在哪个地方,心里都应该有一扇窗,有光可以照得进来。“心以形役”和“形以心役”,不知道到底哪个是对的,然而“形”被束缚总是暂时的,若是“心”被奴役,即使身处天堂也不得自由。我并没有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的豁达,我只是寄居在人间的一个普通女子,祈求自己舒适自由的生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也是目前支撑我走下去的小小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