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惊起一片飞鸟,有一骑疾驰而过,马上那人高大英武,俊朗不凡,马也是名贵好马,高颈长鬃,神骏非常,奔驰间带起飒飒风声。
自幼在草原长大的耶律洪基,趁父亲外出巡视,偷偷跑去中原玩,沿途和哭爹喊娘求自己停下来的侍卫们斗智斗勇了大半天,接近了并州才甩掉。
“这就是中原风景吗?”纵使他自幼看惯风吹草原八里草低的壮阔景象,第一次看到秀美端庄的山坡,泥土芬芳的平原,也忍不住......笑得像个神经病一样。
“以后我耶律洪基定要马踏山河!一统这天下!”
耶律洪基豪情万丈,不由加快策马,心想这就是他们宋人说的什么春风什么马蹄?
“吁......”耶律洪基停下马来,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只见女子眉目如画,皓齿明眸,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漂亮狐狸更显气质出尘,一时之间不由看呆了,不愧是中原,草原上哪有这么好看的姑娘,耶律洪基心里嘀咕。
女子笑靥如花,先开口道:“奴家与家人郊游,不慎一时贪玩走散,公子可否送奴家回城?”
耶律洪基不好意思挠头:“我也不知道路。”
女子无语,心想一个大男人连路都不知道,旋即眼珠一转笑道:“奴家知道路。”
“那你为啥不自己走回去?”耶律洪基好奇。
女子面色一僵,旋即恢复正常:“奴家怕这路上遇到坏人。”她轻咬朱唇,如水眸子让人不忍拒绝。
“好吧。”耶律洪基牵马与她同行,“奴家名叫乐仪,取自《周礼》,教乐仪,行以肆夏...”,“我不看那玩意。”耶律洪基头疼打断,他自幼饱读兵书,却对诗赋一点兴趣没有。
乐仪面色又是一僵,耶律洪基倒是没有注意到,两眼放光的盯着乐仪怀中雪白狐狸,乐仪笑着举起狐狸说:“你也喜欢它吧,它叫小雪,是我..."没等她说完耶律洪基就一把抱起狐狸激动道:”这么好的毛皮,给我母亲做个坎肩甚好!”本来安静卖萌的小狐狸好像感受到了杀气,瞪大双眼惊恐的四肢乱蹬,乐仪连忙接过狐狸无语地对他说:“奴家自幼信佛见不得杀生..."一双灵动眸子比狐狸还好看,他却不屑道:“求佛不如求己。”
乐仪彻底无语,面无表情心想真是一点共同语言没有。
回到并州城内,已是接近黄昏,七拐八绕来到一府前,乐仪低了低头回眸笑道:“今日多谢公子了,若公子不嫌弃,戊时来找奴家,奴家尽些地主之谊,带公子在城内游玩一番可好?”“如此甚好!”耶律洪基兴奋答应。
乐仪微笑着合上府门,整个表情垮了下来:“这什么人啊...这都能当辽国太子...”在耶律洪基偷偷跑出来被人发现的时候,探子就通过 鹰隼传信给最近的并州,而她作为自幼被拂水房培养的谍子只能仓促间接手,时间来不及,只能择日再找机会汇报给上头了,乐仪心想。
拂水房对谍子的培养极其严格,这种严格不仅体现在谍子对组织的无比忠诚,也体现在有的谍子精通刺杀,有的谍子下毒 一流,而像乐仪这种天生的丽人,自幼只习琴棋书画,这是她可以魅惑辽国大人物的资本,又何尝不是唯一精神可以寄托的地方。
她的每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却困在浪漫中原的笼子里。
他的每个野望,都豪气吞万里如虎,却雄踞辽东,从未去过远方。
不是耶律洪基的出现,她也许过两年就要嫁给一个陌生的辽国大官吧,乐仪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不多时耶律洪基已经在外面兴奋的敲门,乐仪心里笑,想真是个傻大个,敲门也这么用力。
“乐仪...姑娘,我们去看花灯吧!”,耶律洪基沿途看了一些,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些 东西,听路人说这叫花灯,乐仪也很兴奋,平常总是在拂水房里不停学习前辈的经验教导 ,还真没看过几次花灯,也,无人可以共赏花灯,最近几日城主府的府主老来得子,兴奋之下命人在河畔挂满花灯,不然要等到元宵节才能看到。
热闹时候,河边更是热闹非凡 ,什么唱戏的,说书的,耍猴的,可是让耶律洪基大开了眼界,看着身旁俊朗此时却像个孩子一样的耶律洪基,乐仪忍不住笑了一下,真是个傻大个呦,这种人满为患的地方,登徒子也有不少,有几个看到乐仪的闭月容颜,虽说不怎么敢动手动脚,占点言语便宜也是极好的,可被耶律洪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竟感到威严压迫,匆匆离去,乐仪嘴角上翘,傻大个还是有点用的。
晚上,乐仪带他看花千树,星如雨,带他看鱼龙舞的锣鼓喧天,带他吃小吃摊的独特美味,还兴起买了两瓶玉雕,非说什么她崇拜的诗人赏景都喝这个......
“干!怎么没了!老娘...没喝够那还!”
“哈哈,你还是个酒鬼,不过你可喝不过我!”
“你个...傻大个呦..."
耶律洪基僵硬的抱着怀中醉过去还喃喃自语的乐仪,不知所措 ,笑容温暖。
明日,像变了一样的乐仪一边游景一边不停地跟耶律洪基说宋朝词的豪放与婉约,唐朝诗多么令她神往,耶律洪基只笑着听,她带他去烧香拜佛,还双手合十低头说些什么,他凑过去听,被笑着捶走,香客们望着他们俩,有带着嫉妒看,有觉得扰乱秩序,更多是善意的笑容,耶律洪基哈哈大笑,乐仪又羞又气。
日落黄昏,耶律洪基低头呆呆看着乐仪,乐仪不敢和他对视,眼神复杂,好像下了很大勇气,耶律洪基一把搂住乐仪,“跟我回去,日后我让你成为...最尊贵的女人”,乐仪突然在他怀中哭了,耶律洪基以为自己轻薄了她,中原女子不如他们草原上的热情开放,不停道歉,乐仪哭花了脸,依然倾城倾国,“傻大个,我也想跟你走”,他只是高兴的傻笑,没听懂她话里的话。
她毕竟是宋人,而且是拂水房的宋人。
他们隔墙说了半夜情话才不舍睡去,这两天是乐仪真实真正真意活着的两天,唯一的两天。
第二天清晨,乐仪面色苍白,她解释说睡晚了而已,吃完早饭,时候差不多快了吧,她心里想,以拂水房的效率,她不能奢望更多了,她看着耶律洪基:“傻...洪基。”
耶律洪基面色大变,“傻大个,你的侍卫里有我们的人,才传讯这么快,和你这两天,我很开心,他们快来了,你该走了。”乐仪笑着看他。
耶律洪基松了口气,“跟我走”,他说,乐仪 摇了摇头,“我是宋人,求你,以后不要发动战争,好吗?”
一边是毕生的野望,一边是情人的哀求,耶律洪基如何抉择。
“我以后,一定会把你带到我身边,不会太久..."
“我...服了毒,活不过今日”
耶律洪基怔怔看着脸色苍白的她,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青筋在脸上张牙舞爪。
“昨天拜佛,我说,哪怕我是辽人,该多好。”
耶律洪基回辽,杀尽身边侍卫。
三年后,耶律洪基继位,与宋交好,广修佛寺。
听闻他,不喜朝政,只爱诗赋,尤是宋词。
听闻他,修铸一佛像,背后刻字“愿后世生中国”。
听闻他,一生未立后,也许在等一个永远不可能等到的人。
耶律洪基在位四十六年,天下太平了半个世纪。
2016,我的世界里还是机械规律地运转,梦想依旧是梦想,远方仍然是远方,甚至我连距离都不知道。七堇年说,种子要低到尘埃里,才能开出花来。当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承认我还是咽了一大口鸡汤,但是后来才发现七堇年是十六岁说的这句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