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德库宁的广为人知始终是伴随着作为抽象表现主义阵营中的代表人物之一而出现的,其诡异多变的绘画风格,也为其身后的艺术史工作者对其定位问题产生巨大争议,并超越国界延续至今,且依然会乐此不疲的继续撕下去。然而确凿无疑的是德库宁的“发家史”除了证明个人艺术取得巨大成功的同时,拥有一个好的名字也是很有必要的,“De Kooning”在荷兰语中是“国王”的意思,而他的艺术成就也在纽约画坛中赢得了比肩“国王”尊荣与权威的超然地位。
威廉·德库宁1904年出生于荷兰鹿特丹,少年时代在威腾斯哈彭工艺美术学院与鹿特丹造型艺术学院接受正统的美术教育,20岁偷渡至美国,彼时的美国在艺术领域中是不被欧洲社会所认同的,但在纽约过活却不成问题,德库宁初到美国三天就找到一份日薪9美元的油漆工工作,而从事一份与艺术相关的工作一周只有25美元,于是德库宁毅然做回了油漆工。若事情沿此线索继续发展下去,也许若干年后的纽约装修界会出现一个业务娴熟的荷兰“纽漂”而已。直到转折点的出现——德库宁结识并加入了美国先锋艺术家的圈子中,其中就有霍夫曼与戈尔基这样的大佬级人物,尽管阿西尔·戈尔基在“抽象表现主义”功成名就前夕就已经自杀了,但是,这位短命的艺术家却在创作理念和精神上深刻影响了德库宁,这些影响在德库宁20世纪40年代的作品中都可以看到,具象形体被分解并重构,如同立体派将塞尚的内在几何结构关系外显化一样,德库宁对形象的消解是依靠书写性的笔触痕迹来实现,在保留了造型中带有几何属性构成关系的同时,通过色块与线条的融合,又将立体主义的逻辑经验进行区分。以至于德库宁对他的朋友如是评论道:“由于一些神秘的原因,他十分理解艺术和绘画——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感——他比我更加理解朦朦胧胧感知到的东西。他是那样富有天才,我一下子就和他成了好朋友。”
而在其更早期的具象系列作品中,德库宁当时的代表作是各种男人系列,比如《站立的男人》《装玻璃的男人》等,这些作品可讨论的空间有限,之所以提到是因为接下来我们将着重论述的是德库宁真正的代表作——女人系列。似乎大部分超一流艺术家(GAY们除外),都有很多女人,比如卢西安·弗洛伊德,据传曾经有过60余位情人,毕加索自更不必说,而关于德库宁与女人的“事迹”,却并非如刚才提到的两位大师般令人心驰神往。德·库宁的生命中有两个重要的女人,分别是他的母亲和妻子伊莲娜(Elaine de Konning),自小父母离婚后,母亲极力争取到抚养权,是个强势而严厉的女人。而伊莲娜曾经是德·库宁的学生兼模特儿,不仅才华横溢,而且不甘于作一个艺术家背后的女人。这两个女人的强势形象给德·库宁的创作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始自20世纪40年代末,德·库宁逐渐转向成为其日后代表作的“女性系列”题材创作,与以往女性题材的作品相比,德·库宁的女性形象颠覆了受众审视女性时所包含的男权社会权利下的欲望本能与操控意识,以及神性典范对女性形象的要求和标准,同时革新了对女性形象传统的观看思维。尤其是20世纪50年代画家趋于成熟阶段所创作的女性系列中,痕迹所建构的画面效果也成为其情感传达的有效方式,画面处理舍弃了三度空间的纵深感,各要素间形成了极具律动感的自由场域,背景与主体相互牵扯、挤压,笔触与色彩的交互叠合也并不是为了完成对形象的具体化描绘,所有的画面痕迹本身已然成为主题。且对于受众而言,观看方式的转换也由对形象的关注转化为直指性灵与本能的造迹,从而实现在观看过程中主动性的“自我解惑”。故执着于对其作品中女人形象的辨识与解析,实际上是以传统写实绘画的观看方式来考量反传统的抽象表现主义作品,所带来的必然是经验上的失效。因此德·库宁的创作无疑是一场推翻惯常思维的盛大视觉革命。
然而对内容的选取也被认为与其感情经历密切相关体现激烈速度的笔势痕迹也反映了德·库宁对妻子伊莲娜背叛恨意的情感走向,其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以,恣肆狂纵的运笔方式,隐喻含混的表现手段进行处理,经过反复的修改与调整后,颜料的层层覆盖与堆叠,剥离与混绞,亦并未消退于形象之外(即有别于西方传统绘画依靠笔触的相互衔接直至消解,来实现对形象的塑造并呈现),这体现出抽象表现主义创作对痕迹厚度与表现自由度的把握。画面的动势来自于饱含激荡热情与激烈速度感的用笔,画面中女性形象扭曲怪异,粗犷暴力,颜料对画布的直接撞击,也彰显了疾速书写感的独特意味。
1960年代之后,德·库宁迁居长岛,他画中的女性形象又发生了变化。形体丰腴圆润,色彩相对较温和,并且在长岛又创作了一批抽象风景系列的油画。都市景观中的片段元素还依稀留存,不过在画面中已经不重要了,它已经被构图、材质和色彩所消解,内容的元素很微弱、很微弱,正如德·库宁所说的:“内容不过对某一事物的 一瞥之间,就像和闪电的遭遇”(“Content is a glimpse of something, an encounter like a flash“)
反观德·库宁的整个创作历程无论是抽象画还是女性题材抑或抽象风景,都是对形式与题材的反复实验和探索,同时也见证了画家在彼时社会价值体系崩塌及各种思潮冲击下与社会文化语境的有效融合,进而创造出一个抽离于纷繁混乱现实世界之外的自足视觉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