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晚上十点了,因为一天各种的“会议”干扰,没有丝毫的时间和思绪去整理什么文字出来。
躺在床上看着短视频,又刷到了“八零徐姥姥”账号的更新,最近总能刷到这位记录姥姥日常的博主,虽然不太喜欢他跟姥姥交流的方式和语气,但很喜欢徐姥姥边怼着边宠溺外孙的模样。
我没有关注这个账号,因为看到那些很熟悉的视频场景,不知觉就会想起今年已经离开我的姥姥,怕看多了会难过……
忽然又想起了同样是记录乡村的“张同学”账号,找到后去看了看。张同学已经没有21年年底的火爆劲儿了,但很佩服他没有选择在流量巅峰的时候和其他“网红”一样带货挣快钱,可能是他认知“错误”?也或者是他活得透彻?
每个人都有选择道路的权利,希望他能继续加油。说起“张同学”是因为想到了21年11月26号自己写过的一个小作文,今天既然都这么晚了,拿过来凑凑数吧,哈哈!
最近关注了抖音上很火的张同学。
他的视频好像有一种魔力,让自己看着看着就深陷其中,好像身临其境般地一条接一条刷下去。
很多人都从视频剪辑的专业角度去分析,比如转场流畅、素材丰富、贴近农村等等。
在我看来,能让一些人喜欢的原因,其实是勾起了大家对那份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
如果没有在东北农村生活过的经历,很多人都会觉得视频里张同学挺埋汰的,不修边幅、喜欢混日子,整天好像游手好闲似的蹭吃蹭喝,家里乱糟糟地也不去整理等等。
但其实回看张同学发布视频的节点,正值东北的入冬时节,一年的农作已经结束,确会有一些人过着和他一样的日子:早晨自然醒,白天找点乐,傍晚弄点饭,三五人小聚,抹黑趴被窝……
无论是所谓的公司团队操控,还是平台流量需求,再或者是张同学的真实生活,至少他反映了一部分人当下或者曾经的普通一天。
张同学的视频,真地引起了我的共鸣。
因为父辈的努力,儿时的我生活在县城里。
虽然我没有能够百分百地感受张同学视频中最接地气的农村生活。
但我小时候,时常住在姥爷姥姥家,也个是个小平房。
院子里也有一大片菜地,有一只黑白花的大狗,我会和姐姐、妹妹一起蹲在院子旁的石板路上,一边看着姥爷在菜地里摘菜除草,一边偷偷摘他刚种出芽的小葱吃;会一边吃着姥爷疼爱的枸杞树结的果实,一边在浇地的时候争先恐后地去抓从菜地里爬出来的蝼蛄,然后喂给狗吃;会一边有模有样地学着姥爷做气功,一边趁着他闭眼运气的时候,把他种的“串儿红”花摘下来吸吮,然后被蜜蜂蜇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我还记得姥姥那个时候脾气不好、还特别的严厉,但我也会和姐姐、妹妹一起去她的小卖部里偷零食吃,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玩她的缝纫机,也会在和她生气后一个人跑出去,然后在被妈妈接回来的时候,面对围坐在桌子前的一家人,一遍遍地夸姥姥的饭菜做得多么多么好吃。
那会姥爷家门外是县城的水利局,儿时很多的相片都是在这里拍摄的,在单位大院里跑来跑去、爬上爬下是儿时的必修课。门口的那扇大铁门,就是我和姐姐、妹妹没事荡秋千的地方,有一次玩耍的时候,我没有发现妹妹的手放在了门缝里,使劲一荡过后,妹妹就哭了起来。姐姐在给妹妹揉手的时候,她的手指甲一下就掉了,吓的姐姐赶紧跑回家去叫小姨,而我则躲在姥爷家西面的屋子里等着挨揍……
每逢寒暑假的时候,爸妈上班没空管我,会送我去大伯、姑姑家待着,好像那时候天天就是无忧无虑地玩玩乐乐。
记得那会儿,我也和张同学一样,一早就从被窝里爬起来,跑到门口的雪地里解决一下“小号”问题,转身进屋后也会从水缸里舀起半瓢凉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也会哆哆嗦嗦地跑到屋外的茅厕里解决“大号”问题,屁股冻的那可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就想赶紧完事儿爬回炕上的被窝里。
对了,点柴火,好像是小时候唯一喜欢的家务活。
起床后,我会帮着大娘、姑姑从院外柴火垛里抽出细长的干树枝,学着大人们用斧头劈粗一点的木头,然后用不太有力的小脚把它们踩断、拖着扔进锅坑里,用火柴和蜡烛去引燃干树叶。
虽然这个时候总能听到长辈们玩笑般地训斥:“玩火尿炕啊!”
但看着火苗一点点地吞噬树枝和苞米棒,兴奋的心就像火苗一样跟着跳动起来。
视频中某些不经意的片段,真的真的会让我细细回味。
还会记得那会儿大伯家杀猪,爷爷、大伯会把还带着肥猪体热的“沙肝”(也就是胰脏)第一时间递给我,大娘会给我找一根树枝穿起来,然后在上面抹上大粒的粗盐。
我呢,蹲在锅坑边用炭火熏烤着,看着沙肝慢慢起泡冒油,总是迫不及待地把最尖上先烤熟的那部分揪下来吃掉,因为我怕哥哥们会去抢。
那种香味,在如今的任何烧烤店,都无论如何也吃不到了。
记得那会儿大姑家养了很多山羊,我会学着姑父的样子,拿着几倍于身高的鞭子,有模有样地学着“放羊”,看着羊群被我驱赶地东奔西跑,笑声就没有从嘴旁停下来。
我还曾偷偷溜进羊圈里面,欺负一下刚出生不久的小羊:骑在它的身上,双手攥着刚突出不长的羊角,好像那一刻我就是“西部羊仔”。
“驾,驾,驾!”
然后在那个中午,我发现自己的“座驾”倒在圈里快不行了,口吐着白沫、可怜地告别了它本就不长的生命。
我躲在屋里偷偷地自责着,心里的愧疚,一部分是可怜这只小羊,但更多的是害怕来自大姑的责怪。
但结果呢?
那天下午,我喝到了极其鲜美的羊汤。
那种香味,在如今的任何羊汤馆,都无论如何也喝不到了。
记得那会儿我最喜欢待在二姑家,因为二姑包的香菇杆馅的饺子特别好吃,也因为小哥和我年龄相仿,我们有很多的共同语言。
每天,他都带着我到河边游泳,记得那条小河不宽、也不深,但足够没过我瘦小的胸口,几个小伙伴会发疯似的一股脑地冲进清澈的河水里。
我没有经过专业的游泳训练,也没有学什么固定的泳姿。但在呛了好多口水、咳嗽地好几次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后,我也能像小哥那样,手脚并用地在河里游起来。
甚至熟练之后,我们会顶着大雨,眼看着河水由清变黄、由缓变急,勇敢迎着“汹涌”的大浪,一个猛子扎进去,大喊:“我是浪里白条!”
那种气魄,在如今的任何游泳馆,都无论如何也学不到了。
记得那会儿小姑家养柞蚕,我会钻到小屋里面,看它们怎么从绿油油的大虫子变成茧,会经常用剪刀把茧剪开,使劲捏着两只黑黝黝的蚕蛹,看他们谁的肚子转得最快。
我也曾盯着茧看上一天,研究着蚕蛹怎么破壳变成蛾子。
还记得有次爸爸把蛾子翅膀揪下来,直接塞到嘴里咀嚼,告诉我这么吃多么有营养、多么补身体,年幼无知的我也跟着学起来。直到今天我仍然能记起蛾子残缺着翅膀在我嘴里扑扇的感觉,它肚子里没排出来的籽咬起来是硬硬的、会咯吱咯吱地响。
然后我蹲在地里肆无忌惮地吐了起来,抬起头却看到爸爸肆无忌惮地在那里笑。
那种反胃,在如今的任何时间点,都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
很多很多回忆,都在看张同学的视频中,一点一滴地浮现出来。
我很久很久没有下过地窖去拿土豆了,现在的土豆放在冰箱里会坏、在家里马上就会发芽了;
我很久很久没有用水瓢把淋着洗头了,现在的水龙头很方便、热水器流出的水也不再冻头了;
我很久很久没有用过水泵电闸抽水了,现在的自来水不再是井水、也不需要灌满水缸存水了;
我很久很久没有尝到大娘炒的煎饼了,现在的煎饼吃起来很软、炒不出大锅猪油那种香味了;
我很久很久没有吃到大姑烤的鸡蛋了,现在的鸡蛋没有儿时大、烤着也没有卫生纸的糊味了;
我很久很久没有在二姑家掰哑巴力了,现在的手机游戏没有这一款、更没有一伙的团队感了;
我很久很久没有在小姑家玩放爬犁了,现在的滑雪场要买保险、骨碌下来可能就要去医院了。
可能是我离开家太远了,远到姥姥家已经拆迁搬进了楼房了,记忆中的小院子已经再也找不到了;远到已经好多年没有再去过大伯、姑姑们的家了,记忆中他们家门前的小路早就随着“新农村建设”变了模样,再也没办法闭着眼睛就能找到那几处熟悉的猪圈和牛棚了。
可能是我离开家太久了,久到爷爷、大伯、大姑父已经和姥爷、爸爸一样离开了这个世界,现在姥姥因为生病已经无法那么得要强了,小姨的脸庞看起来越来越像她妈妈了,大姑的腰板已经日渐佝偻了,二姑眼角的皱纹越来越多了,小姑消瘦地也好像变了一个人了……
最近妈妈体检的时候,身体出现了很多异常的指标,不在身边的我也没办法陪伴她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在时间车轮的推进中,就连我自己的女儿也长大了,变成了亲人们记忆中我小时候的模样。
当然,她体验不到我小时候被众多亲人疼爱的感觉,理解不了“三九天”顶着房棚上厚厚的冰、趴在炕头被窝里吃着半冻的橘子会多么得冰凉且清甜,更不会明白为什么我在和奶奶视频时随口说的几句家乡话怎么会那么“土”,到底为什么会有亲切的感觉呢?
越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是会想家。
一年年地过去,我在外面漂泊的时间已经马上多于在家乡生活的时间了,因为工作、家庭的原因可能再也不会有过多的机会重新回到那些熟悉的场景里去回忆些什么。
我想妈妈了。
小时候就想离家远一些,想活得有“尊严”些,省的听妈妈没事就歘掰我,省的她天天训斥我:“怎么这么懒、怎么什么都干不了……”但现在我却很想过那样没有“自尊”的日子了。
我想姥姥了。
在为数不多的回家日子里,姥姥总是第一时间包好我喜欢吃的酸菜馅饺子,再炒上一盘糖醋排骨,坐在桌子前看我狼吞虎咽地全部吃光。但现在我只能在视频里看着几乎丧失意识的姥姥,看着她拿着手机摸来摸去,却无法再和我一聊就是两个小时了。
我想小姨了。
爸爸临走前是小姨站在我旁边和我一同哭泣流泪,除了妈妈可能小姨对我的教育最多,在我和妈妈吵架的时候、我对生活迷茫的时候,总是她一遍遍地开导我,给我灌输了很多的意见建议,让我从那些曾认为是人生的“低谷”里爬了出来。但现在我却没办法随时随地端起酒杯,和她诉说当下遇到的困难问题了。
我想大姑了。
很想回到那个把大姑辛苦孵出来的小鸡们扔到水里,“锻炼”它们的求生技能,然后蹲在锅坑旁边等着吃烤鸡的日子。但现在我好像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份期待过后,所能带来的快乐了。
我想二姑了。
很希望能够再用一次院子里的压水井,很想再吃一次二姑自己做的豆腐、豆腐脑,虽然曾经吃到过墙上掉下来的墙皮。但现在我却再也无法找到那种自制的豆制品,所能带来的香甜味道了。
我想小姑了。
小时候自己在家里种的板栗苗,被我移栽到了姑父家的院墙外,妹妹前段时间发视频来告诉我板栗树已经很大、已经结果了。但现在我却连回去看一看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想姥爷了。
还能够想起自己趴在姥爷家的炕上看电视,姥爷用手捂着脸,贴在玻璃上偷偷看我在干嘛;还能够想起姥爷骑着他的三轮车带我到食品厂打酱油,在发现酱油里有蛆后愤怒地拉着桶去讨说法;还能够记起在学校运动会的时候被叫回姥爷家,看着门口立着的孝棍和花圈,不知所措地站在他旁边喊着:“姥爷你怎么了?”但现在我却只能够在看相片的时候默默思念了。
我想爷爷了。
还记得小时候爷爷包的饺子那么的大,那么有家族特色,吃上两个就会饱;还有曾任性地就想买一个足球,爷爷想都没想就把他辛苦打更赚来的钱递给我;也会记起上大学前最后一次在大伯家,握过了瘫在炕上爷爷的手后,默默地在回家的路上流眼泪。但现在我却只能在记忆里搜寻“爷爷”这个亲切的称呼了。
我想大伯了。
爸爸走后大伯每年过年都会到家里给我送一只洗净的大公鸡,问问我今年过得好不好;直到今天手机里仍然有大伯手术后,在朋友圈发的那个对着灯的相片,说:“今天做了个大工程挺好。”但现在我却再也看不到属于他的动态更新了。
我想爸爸了。
仍然记得小时候不听话,爸爸老是用手打我的后脑勺,然后我会赶紧跑去向妈妈告状;会记得蹲在商场玩具柜前,指着一个遥控赛车说我要这个,然后爸爸无奈地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百元大钞;会记得那天晚上,听到妈妈在电话里得知爸爸确诊肝癌的哭泣声后,自己偷偷跑到洗手间流泪;更会记得因为自己学习不认真、偷偷作弊,被爸爸知道后罚跪在床边,他用虚弱的手最后打了我一次。但现在我却再也找不到被打后脑勺后,又被人抱着回到床上拍睡的感觉了。
前些天,闺女临睡前问我:“我爷爷长什么样,爷爷去哪了呢?”
我边拍着她、边笑着说:“你的爷爷啊,长的和爸爸一样高,而且长得可帅了,浓眉大眼的,你爷爷从前总是说爸爸小时候长的太瘦了,不可能长大个呢……不过呀,爷爷在爸爸很小的时候因为生病去世了,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啊?那我想爷爷了怎么办?”
“哈哈,爸爸比你更想爷爷呢!”
看着闺女一点点地睡着了,望着窗外,其实真的很想和爸爸说句话:“爸,我现在长得比你都高了,如果你还在可能我会过着另一种生活吧……不过你儿的还行,至少到目前为止,没给你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