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穿了我。
是的,林樾发现了我的秘密。
便笺纸条又递过来,我扫了一眼: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
我心里厌烦的情绪越来越深。我把苍耳子一颗一颗拔下来,放在歪了的石桌上。一颗、两颗、三颗……一共有26颗,19颗绿色的,7颗干枯的。植物还真是聪明啊。
“你怎么了?”
突然一阵风吹过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天气果然是凉了。
我看着林樾,他在对我说话。我看着他,眼神落在斑驳的墙上。图书馆也该翻新了。
林樾伸出手来,在我眼前晃了一晃。“要不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带你”,也许他也是一个小心翼翼的人。
有了这个猜测,我心里轻松起来。
“不用了,我没事。”我说,“我要走了。”说着我就站起来。我回过头,把石桌上的苍耳子一把抓过,胡乱地塞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现在时间尚早。我还不想回家去,只好在校园里慢慢游荡。天空灰蒙蒙的,大概是要下雨。我没有带伞。我出门前记得要带一把伞的,还是忘了带出来。
路边的成片的小草零星地开出了几朵黄色的花。不知怎的,我觉得那些小花有些无精打采,像是在自怨自艾。
多年以后我追问林樾,当初是怎么发现我听不见的,他是这样说的:
你在阅览室永远坐在面对走廊的那一边的座位,时常看墙上的钟;
有一次你背后的书架倒了你居然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被影响;
我从来没见过你跟任何人说过话,包括保安大叔、保洁阿姨;
你的手机放在贴身的兜里,但从来没见过你接打电话,都是发信息;
你走路的样子非常小心谨慎,过马路常常要等着跟别人一起过;
那天我在背后喊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回应,我才去拍你的肩膀……
“林樾你喜欢福尔摩斯吧!”我揶揄他。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能讲话!”
我当然能讲话。我一直都会讲话呀。
我是在二十岁那一年突然听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