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是个怂逼俊俏小学徒,他专替主人干一些跑腿要账的小活计。
这一天,他背一个竹篓撑一把破伞到郭北县的一处酒店收账,途中刚好碰上大雨,他的破伞遮挡不了雨水,浑身上下被淋了个透湿。
等到他一副落汤鸡态来酒店要债,手动急促将账本打开,才发现账本早已乌漆麻黑一大块,啥也看不见的话,老板翻脸就想抵赖。
死也不给钱, 书生也没辙。
没收到钱就没得吃没得住。没得吃没得住,这实属是个难题。可难题归难题,眼下之计,还是得找个不要钱不赶情的落脚之地,待到第二天再从长计议。
路人随口告诉他兰若寺,那里可以暂住,不需花半个银子。
宁采臣一听这地方不错,于是加紧步伐往那里赶。可他哪里晓得,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凶险之地。
经过一个画摊,他看到一副洗头的仕女图,被那乌黑头发明亮眼珠的画中美女迷住,摊主有意让他将画买下来,可他哪有多余的钱财?别说是多余的钱财,账讨不来,连基本温饱都是个障碍。
温饱都是个障碍,还哪有资格异想天开?怂逼俊俏小学徒也有自知之明,便只得悻悻地离开。
一路走着,又被兵丁误认作逃犯,强蛮在他背后印上兵符。
一番拉拉扯扯狼狈地来到兰苦寺,刚到门口就看到一对剑客在打斗,宁臣采躲来躲去还是被夹到了两柄利剑中间,吓得他面如菜色。
这俩剑人有名有姓,黑衣那位,宁采臣在收账路上遇到过,名为夏侯,另一边的大胡子名为燕赤霞。
夏侯为了争夺天下第一剑虚名,追着燕赤霞打了七年,但因为修心不到位,剑术上始终敌不过燕赤霞。两人一击一溃一躲一闪,夏侯那厮又始终不肯认输,这可苦了宁采臣。他夹在中间尴尬得不行,既不能动弹也不敢动弹,只好劝架:
“不如把剑放下来,感动对方用你的爱,你知宇宙无穷,爱之永恒不怠,你的剑才使得快嘛。”
两人也觉得有理,燕赤霞一时松懈,夏侯趁机溜得贼快。
燕赤霞只当宁采臣是个迂腐书生,先是骂他多管闲事吃多了撑,后又告诫他麻溜滚,因为眼下这个地方危险得很。
宁采臣可没有多少危机意识,没把剑客的话当回事,继续往寺庙里面行进。
到了屋里,他四处察看了一下,见环境幽静,又没有人索要他白银,觉得不赖,便找了个楼上的房间准备住下来。
就在寺庙不远处的山涧边,夏侯正在自我疗伤。
原来跟燕赤霞过招之时,他受了剑伤,他洗去鲜血,撕去衣衫将伤口包扎起来,而此时,河里却有一个妙龄女郎在洗澡。
她一边洗澡一边唱歌,只见她身姿曼妙冰肌玉骨,但闻那歌声若水三千似有似无,夏侯瞬间被她迷住,伤口之痛也顾不上了,直接跳到水里想跟女神友情交互。
女神豪情万丈,竟然也不推脱,伸出纤纤玉手就在他胸口一通乱摸,直摸得剑侠心花怒放走火入魔,眼睛一闭就失去了自我。
下一秒,他就变成了干朽的枯木。
原来,他被女神召唤来的千年树精吸空了身体的血水,瞬间魂归西天。
树精行恶,妖风盘旋,住在兰若寺的燕赤霞听到了风声,即刻提剑赶到命案现场。这个燕赤霞来头不小,他不但武功高强,他还精通法道,擅于斩妖除魔。此次赶趟过来,他先是悲情地收拾了对手的尸身,然后又用道法将妖风驱逐消散。
殊不知,消散的妖风又敏捷地捕捉到了新的目标,这个新目标就是宁采臣。
宁采臣在屋子里休息,忽听到外面有忧郁的琴声,循着音乐他步步走出去,发现寺庙后面有一处凉亭,有一个曼妙女子坐在石墩上扶琴。
女子乌黑头发明亮眼珠,白衫白面清纯如芙,直看得宁采臣呆若木鸡以为误入仙境差点儿激动得站不住。
不过毕竟是迂腐的书生生性迂腐,就算情窦初开也不敢不识抬举,断然不会像那些狂莽无知的好色男一样一扑上去就身体发怵,他还是颇为矜持无论如何还能把持得住。
他只是风度翩翩探个话音,你何方美眉在此煽情,是有什么心事需要有人倾听?
美眉见他相貌英俊有礼彬彬,又见他和颜悦色实不像为非作歹之人,便有了几分好意,于是对他笑脸相迎,问他是否愿与自己一起扶琴。
他诧了一惊,凭良心话,他不但愿意与她一起扶琴,他更愿与她同床共寝。
正想着歪歪心思,突然又一阵妖风四起,吹得他打了个寒噤,不愿意女神见他的失态模样,他还机智地转了身过去。
岂料这一转身差点没将女神吓晕,因为他的衣衫背后有密密麻麻的符印。
看到女神花容失色,宁采臣于心不忍,他连忙解释:
“我没有恶意,如果你怕,我即刻把刀扔进水里。”
说着,真的打算把刀扔到水里。
说这个家伙迂腐,一点也不夸大其词,一来,他会错了美眉之意,二来他傻里傻气,连把刀也丢不起,明明该将刀扔进水里,却偏从女神身边擦肩而过,惊得女神一声叹息,他也不知道说声对不起,只知愣头愣脑地站在原地。
女神反而觉得他可爱,更坚定将他勾到手的歪歪心机。
所以她故意扔弃自己肩膀上的丝巾,然后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他倒眼疾身快,竟跟着丝巾跳进了水里。这样一来,身上的符印都被河水冲洗得一干二净,再上岸上,一身清白,再也奈何不了妖怪。
他在水中苦苦挣扎。女妖见时机已到,伸出一条大长腿过来解救他。
人家救人用手拉,女妖救人用腿搭,这逻缉实在是有点儿浮夸,宁采臣自然不懂,即便拉上来后,女妖百般献媚,自动投入他的怀抱,他却一声喷嚏喷了女神满脸水花。
尽管如此,女神依然不嫌弃,还是希望宁采臣能给予自己一点温暖。
可一身透湿的宁采臣自己都在冷得发抖,如何能给予他人温暖?所以他继续他的迂腐论调:
“我给你温暖,谁给我温暖?”
“什么,还要我抱你?就算我同意,凭我力气,也未必抱得起。”
女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再计失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口妖气吹进他的嘴里。宁采臣柔弱迂腐书生,吸了妖气,立马晕厥过去,眼见奄奄一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不远处巡逻的燕赤霞一闻妖风立即赶到这里。
听闻道王到来,妖女也不敢轻举妄动,自知自己邪不压正,眼下之计还是逃为上策。
殊不知,上一刻与书生贴身拥抱,一条腿还在对方怀里,等到她将长腿抽起,便很自然地又将书生拖进了水里。
上一刻晕厥,这一刻又受冷水刺激,竟然将妖气洗净彻底清醒,还以为是自己连累了美眉,一时懊悔,爬上岸来,再不见美眉倩影,只有那一架无人扶动的木琴,还立在原位孤伶伶。
这正像他此刻的心情,有点儿孤独冷清。
冷清归冷清,友情归友情,琴是人家的,还是应该完璧归赵。于是湿漉漉地抱了琴,急匆匆地往路赶。可能妖精也故意留情,没跑上几步,真追上姑娘倩影,她眉目既幽怨又含情,质问书生说:
“你追我作甚?”
“我想归还你的琴。”书生老实交待。
刚伸出琴来,却见美眉背后一条毒蛇吐着腥红的信子,它正准备向美眉扑过来,宁采臣再次发挥他的聪明才干,风驰电掣地将琴扔在地上,然后雷厉风行地将美眉搂在怀里,竖接着又战战兢兢地踢了黑蛇一脚。
说起来蹊跷,受了书生一脚踢,黑蛇很快逃之夭夭不见了踪迹,谢天谢地,一场虚惊就此平息。
其实你不知道的是,美眉暗中吹了一口仙气。
趁着跟书生搂搂抱抱之际,她又道出一个秘密:大胡子燕赤霞不是什么好人,你要分外小心。
见女子对自己如此柔情蜜意,又生得这般妩媚美丽,如何能控制自己那颗骚动不安的心?这次,迂腐书生是真动了情,愿与美眉连成一条心。于是,他决定一马当先,给美眉充当人肉耙子,将剑客引开。
临行,他又将木琴拾起交到美眉手上,美眉对他感激不尽,并向他自报了姓名。
她说她叫聂小倩。
他说他叫宁采臣。
聂小倩以为,在她的人生与鬼生中,还不曾遇到过一个这么俊俏可爱又这么正直善良的男子,如果真要吸取他的血液来吃,如何能痛下狠心?还不如活活饿死。
诚然,她早已死去。但她在未死之前,她一样美丽又清纯,善良又忠义,鲜活在世,也从不曾伤害过什么人。只是为鬼以后,被千年树精控制,不得已干出吸干人血之滔天罪行。如果能够自由选择,她一定不会是这样的活法。
看着宁采臣在树丛中以各种小丑跳梁的奇怪招数来诱引燕赤霞,顿被他诚心感动,在那一刻,忽生几分爱意出来。
爱情滋生,又何以自私狭隘地私自逃生?小倩也不是这种人,所以,她要随宁采臣一起对抗剑客。
眼见燕赤霞近在咫尺,她飞出匕首想背后偷袭,却不料,横空飞出一根烂树枝,“咣当”一声,将匕首还击在地。紧接着,一阵浓烟乍起,千年树精从天而降,几乎就在瞬息,美眉聂小倩被席卷得无踪无迹。
宁采臣再回首,再也不见美丽女孩,四方寻找一无所获,林中打转万般无奈,一时霜打的茄子就好比收账归途又遗失了钱财。
决计回归寺庙,又在林中拾得手帕一条,捡起一看,字字句句叫人心焦。聂小倩在上面留言:你是好人,不要为我枉费青春。
这都什么跟什么?
真真气死个人。
这么一想,随手将手帕往风里一扔。
要说这宁采臣,也真是马虎得没个准,怎么就不想想人家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呢?
找不着聂小倩,不开心地拉下一张俊脸,灰溜溜回到寺院。门虚掩,一推开,又有新发现。地板不知何时被哪个鬼砸了个破洞,眼下他也顾不上许多,反正也不是自己地盘,随便找块木板将洞补上将就过一夜又如何?
辛苦了大半夜,精力早已折腾得所剩余无多,一躺上床就睡得像个猪锣,哪里顾得上聂美眉这会儿在哪儿闪躲?
第二天一早,燕赤霞来找,他正儿八经告诉书生,聂小倩不是好人,会偷走他的魂。但既倔且轴又对美眉动了心的宁采臣,哪里会相信他的话,他一门心思认定大胡子才不是好人。
儿女情长暂时没时间搭理,把帐收回来倒是第一正题。既然账本花了,自己再一笔笔填上不就好了?何故对着破本子干着急?
填好了账本再来到酒店,店家假意关心问他昨晚哪里歇息,他爽快回答,兰若寺借宿一夜倒也安逸。
老板听说竟他能从兰若寺安然无恙走出来,吓得两股战战,以为他是何方神者万万冒犯不得,于是果断还钱。
背着沉甸甸的银两,在热闹市镇走街串巷,本是带点翩翩浮想的,又下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去找小倩姑娘,这时也刚来碰到一支送葬队伍,叫人喜出望外的是,小倩姑娘竟然就站在队伍中央。
这一惊喜可非同小可,他连忙扯开嗓门大声呼叫“小倩姑娘,小倩姑娘!”
可小倩仿佛聋子一样,压根不予回应。
宁采臣好生失望,搞不清人家究竟怎么想,难道天下又美又艳的女人都是这个鸟样?给你一点柔情,又扔你一块坚冰,给你一点想头,转过身又甩手竞走?
这都什么跟什么?
带着继续加码的失落与忧愁,宁采臣又来到上次有仕女洗头的那个画摊,他想买下那张美女图,只可惜,画作不翼而飞。
宁采臣更失望,冷冷得斜了他一个大白眼。
晚上,他又回到兰若寺留宿,只希望还有机会能够再次邂逅昨晚那位姑娘。为了能够找到她,他在街上带回三个灯笼。灯笼够光够亮,不愁找不到姑娘藏匿的地方。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郎,在树林穿了几个来回,又听到似曾相识的琴声。宁采臣为之一震,既而兴高采烈地设想,这若不是聂小倩,他就断了这邪污的念想,明天天蒙亮,他就启程返乡。
不就是道个别嘛,见一面又何妨?
于是他蹦蹦跶跶,不请自来地蹿进了小倩家门廊。
小倩开门,看见他,却是又惊又怕,原来千年树精要来了,千年树精要吸人血才能聊以续命,宁采臣如果不赶紧走,恐怕就是自动送入虎口。
宁采臣有点儿不置可否,因为他凡人,哪知妖界是是非非?
所以他呆头呆脑愣是没走,扭捏两下耽搁了时辰,树精旋风一样蹿到了门口。
终于,一切都来不及了。
为了救他,聂小倩只得铤而走险,将他塞进自己的浴桶中。因为,用美女的洗澡水弥盖,就能遮掩活人的气息。闻不到活人的气息,树精也就无法判定宁采臣藏在这里。
可刚跳入浴桶的那个瞬间,宁采臣分明看见那副仕女洗头图,它正挂在美女闺房的墙壁上。
但他还来没来得及说什么,洗澡水已经将他的头顶淹没。
树精此番赶来,是要向小倩兴师问罪的,因为近期这个属下干活不给力,一来,令她人血没有喝饱,二来,她竟然贼胆包天,敢跟活人书生胡搞。她的另一个属下小青捡到了宁采臣随便扔下的白手帕。
真相大白,聂小倩就是故意放走了她的人肉大耙。
树精又岂能饶过小倩?于是重重鞭笞了她。
鞭笞不算,为扩张自己的业务脉路,她还将小倩许配给黑山老妖,黑山老妖又老又丑,嫁给他,无疑是白白遭践踏。
嫁人就得要打扮得风光旖旎,所以千年树精还带来了一身华丽丽的嫁衣。这就是给你炮弹又赐你糖果,你若不依,我就把你当作死马来骑。
小倩哪敢不依,她更不想被那老妖精当作死马来骑,她是鬼仙女无比美丽,她还有着她显而易见的心机,就是那书生不管左躲右闪至哪里,总是与她的心紧密地联系。
要救他于危险境地,就必须暴光她的身体。
所以,她将他推进浴桶里,假装自己要沐浴更衣,然后面朝着书生背对着树精,她穿起了那一声无比艳丽的红色嫁衣。
她可真美。
透过水面的光亮,书生看清了鬼仙女的点点滴滴,苍天啊大地,这世上真有人生得如此美丽?
惊诧得宁采臣差点背不过气。
好不容易骗走了老妖精,聂小倩此时拿出那幅仕女洗头画,将此物送给宁采臣。她告诉他说,画中女子正是自己,这两天趁着盂兰盆节,鬼门关大开之时,她才有机会来到人间。
那天,她之所以在送葬队伍中出没,其实就是为了追回这张图。
宁采臣手捧仕女图,眼神幽幽,双手抖抖,他知道聂小倩并不想嫁给黑山老妖,于是斗胆提出要求,只要她信任自己肯跟自己走,他愿意竭尽所能为她的鬼生找一个新出口。
只是聂小倩会否答应?
人鬼殊途,且相识并不相熟,再说了,人世纷繁复杂,阴间鬼噬如麻,你还能逃到哪?千年树精魔法高超,恐怕逃到海角天涯,也躲不过他的魔爪。
小倩无奈,急得脸色煞白。
其实,就算是不急,她一样脸蛋白白。她岂止脸蛋白白,分明全身都白白。刚才浴桶那一刹那,他难道不是将她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吧,扯远了。
反正,一人一鬼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除非叫那个活人去死。
宁采臣柔弱书生,难道不惧死乎?
就算是他不惧死,聂小倩也断然舍不得见他为自己而死。再说了,感情才刚刚升华,还达不到你死我活的热烈程度。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叫聂小倩生还。
可自古以来,都是同样的法则,梦想总是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两人商讨一晚,都没有想出解救聂小倩脱落树精的好方法,更别谈如何助聂小倩收魂生还。
呆子宁采臣还在一傍不停地搔脑袋,这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一亮,鬼魂必须避开。
离开之前,她干脆忍痛割爱,她谎说自己根本不爱他,又连珠炮一样斥责书生不过是看中她家的钱财,穷书生哪有资格恋爱,你还是识相趁早从我这离开。
当头吃了一棒伤害,宁采臣无比悲哀。
这剧情就算搁现代,我估计谁也吃不消。被自己喜欢的人亲口告白,说她根本不爱,那还有什么意思?那还怎么热烈得起来?
宁采臣也不呆,他也有自尊,他也需要真爱。既然不爱,那他肯定会识相地退出舞台。
只是走的那一刻,他还是放心不下地说了一声:
“你记得自己要多保重!”
宁采臣坚决不回头,他前脚刚走,聂小倩一人在风雨中哭了个痛快。
这之后,宁采臣又到县城里办妥了工作上的事务,收拾妥当后,终于打算离开,却在路上行走之时,发现告示墙上有一张通缉令,上面捉拿的对象正是大胡子燕赤霞。
他突然想起,这个在他的意识里不是什么好人的人,倘使继续游历在人间,那就极有可能伤害到他的女神。
一想到女神的纤纤倩影,还有那一双含情脉脉的若水三千的眼睛,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来,真爱无敌,有情就能所向披靡。
本是心灰意冷,刹那间又满屏复活,于是他雄心勃勃,顺了骏马一匹,快步奔向聂小倩府邸。
他必须向小倩透露这则信息,燕赤霞在各路都被官府通缉,那么他肯定是坏人无疑,小倩千万千万提防坏人,千万千万保护好自己。
小倩终于明白宁采臣的良苦用心,原来他是真的很爱自己。
激动之下,眼睛一抹醉人的柔情泛起,接着她流下了泪滴。美女如此动人,宁采臣又如何能够控制他自己?
冲动之下,他将姑娘紧紧搂在怀里。
两人一番激情缠绵,唱响爱的赞歌。那是叶倩文的一曲《黎明不要来》,它将剧情向G点推进。
可是宁采臣那个呆瓜,偏偏手不听使唤,东摸西捣之下,竟然碰响了聂小倩身上的铃铛。
这铃铛正是树精吃人的信号。
眼见树精即将赶来吃人,吃宁采臣这个活人,可如何是好?
哪知聂小倩不但不想办法救人,反面事后翻脸不认人,她穿起衣服,严厉地喝斥宁采臣:
“你快滚?”
上一秒刚赐了我一个吻,这一秒又叫我快滚,这都哪门跟哪门?
我晕!
这可真真气煞了宁采臣!想逃走,一时又找找不着后门,想死乞白赖留下,奈何绕不开聂小倩那副复杂多变的眼神。它似有万种心声,看似冷漠,实则幽怨交织,以为无情,但有爱意丛生。
它简直,比死海的水还深。
聂小倩还在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鬼不是人,宁采臣死也不信,于是据理力争:
“你不是人,我更不是人,但我是堂堂正正的男人,刚才的事,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任。”
“我真的是鬼不是人,你与我在一起,只会败坏你的名声!”
“管他什么名声不名声,你是鬼是人我也一概不论,只要你与我一起,我就一定会给你名分!”
“鬼不需要名分!”
“但你也休想叫我滚!”
两人唇枪舌战争论得面红耳赤。可眼下哪有时间争论?千年树妖很快就会踏入聂宅大门。聂小倩醒目得很,为救心上人,得下足狠心先甩开这个人。她毫不含糊,推开宁采臣,一扭身,大义凛然向树妖迎上去。
经历一夜温存,宁采臣也变得无比坚韧,他哪里舍得眼前这个女人?聂小倩前脚刚跨出大门,他便在后面穷追不舍。
追到荒郊野岭上,碰到另一个女人,这人正是聂小倩师妹小青,宁采臣预感来者不善,欲转身逃离,谁知恶女竟无耻在背后偷袭,幸亏小倩眼快手疾,一指神功弹飞了她的武器。
两姐妹扭打在一处不可开交,燕赤霞凭空而降,三下五去二便削了小青的脑袋。
小青化为乌有,小倩失意忧愁,毕竟是自己同一师门的姊妹。
亲眼目睹大胡子杀人,宁采臣大惊失色,不容分说拉起小倩上马走人。
快马树林里狂奔几十公里,以为早已甩开坏人,终于定下心神,回头一看,又吓他一惊,背后哪里有人?
原来半路不知何时,小倩坠身下马,这会儿已无影无踪。
他以为是燕赤霞搞的鬼,既愤懑又忧虑,可自己没有武力,硬拼只是以卵击石,眼下出路,恐怕只有告官可选。于是形单只影来到县衙,一入院大门,立马敲锣鼓鸣冤情,说要举报那个通缉犯,他人就在兰若寺附近。
可他哪里知道,天下官场乌黑一片,那县官昏庸不要脸,还不等宁采臣开口,他先开口要钱,
宁采臣说没钱。
县官说不给钱那就吃长鞭。
不问青红皂白,几个衙役一哄上前,正准备压他跪地赐他长鞭。说时迟那时快,通缉犯燕赤霞竟然再次凭空而降。几个招数下来,打倒衙役一片。事情发展太快,好比眼前闪耀一线光圈,宁采臣还未反应过来这人的真正来历,就被他火速带出县衙大院。
宁采臣这才知道,原来燕赤霞并非真通缉犯,而是被人诬陷。他曾经是威震四方的大捕头,就是因为看不惯官场黑暗,才隐退江湖,他觉得人的世界太复杂,鬼神的世界黑白可鉴,反而简单。
接着,他又告诉宁采臣,刚才被他杀的女人就是个女鬼,被他追赶的小倩也是女鬼。
宁采臣早料到小倩是女鬼,但又不完全肯定,既然心中滋生爱情,又如何舍得取她性命?
是鬼是人,这些都不要紧,眼下之计,是要想尽办法,救她脱离千年树精。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来到兰若寺附近。
这下真相大白,再次来到兰若寺,才发现,前天晚上在此与女鬼约会的水榭亭台,这一刻已经不复存在,展现在眼前的,竟都是杂草丛生骷髅遍地,而小倩的墓碑也刚好在这里。
宁采臣仍然疑惑不解,既然小倩是女鬼无疑,为何又从未伤害自己?
人鬼之爱,燕赤霞局外人自然半点不懂,在他眼中,凡妖鬼都是害人的虫,之所以不害,怕是留着有用。
一听这话,宁采臣忧戚惶恐,昨夜情爱难道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可一看到那乱葬岗上的孤零坟,便想起那凄凉凋落的孤苦人,他的心重又升起余温:小倩是爱我的,她是一个好人,就算是鬼,也是一颗善良的魂。
坚定了信念,他和燕赤霞结成一帮一一对红。除恶靠正义,方法要求同。最恶的鬼莫过于树妖,将他清除万事大吉。
于是二人商量出一个对策:钓鱼!
如何钓?
宁采臣回兰若寺继续居住,手配铃铛,身藏金刚经。
燕赤霞躲在外围伏击,铃铛一响,他火速接应。
等到晚上,小倩再次出现。
情人见面分外眼红,小倩妖娆双目灵动,书生先是喜出望外,可一想到她是鬼又难免无动于衷。
小倩只觉心痛,想要上前诉说苦衷。
书生表现阴柔,想与她相拥,却扭扭捏捏始终不敢拿出行动。
小倩见他古怪,以为他变心之快,于是俏脸耷拉下来。
书生亦不悦,不知所措之时,竟不小心捣出了金刚经。金刚经一出现,便无情将小倩伤害。
小倩痛苦难捱,泪落满腮。即便哭成泪人还是一样妩媚可爱。
宁采臣一下子心软了,赶紧张开手臂将美女拥揽入怀,得以机会,小倩终于道出前世清白。
她本是一个官宦之女,因为奸人所害客死他乡,父亲匆匆把她埋在乱葬岗的一棵老树下,本想安定之后,再回来迁坟。可混沌世界,恶人难防,父亲不久竟也被歹人残忍害死。冤屈无处伸张,偏偏祸不单行。
没几日,乱葬岗的一位古树树妖控制了她的尸骨。令她复原前世美艳,又逼迫她以妖魅之态勾引男人。男人唾手可得时,树妖及时出现赐他死。
这是为了吸取阳气供自己修道。
小倩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是保存名节还是干净坏事,全由不得自己。逼良为娼之事,在没落的旧世被演绎得如火如荼,在阴间,也比比皆是。
原来她吃了这么多苦,宁采臣止不住一阵心酸。再次温柔地将她揽入胸怀,发誓要救她脱离苦海。
小倩也积极配合,告诉他自己还有机会投胎。就是在后天黄昏前,先将自己骨灰挖出来,然后埋到家乡山林地带。
两人一言一语商量计策,正你浓我浓之际,树精不知何时口吐妖气包围了这里。小倩惊呼大事不好,宁采臣情急拿起铃铛一阵猛摇,可是几个回合仍不见侠士出头,难道他怕了这树妖?
他不是怕树妖,而是树妖对他施了计谋,使他受困于山林一时找不到出口。
一招不灵,再使一招。
这时候的宁采臣变得无比勇敢,敢于跟妖魔单打独斗。铃铛不响扔到一头,再火速从胸口掏出金刚经,对着那树妖一通佛光普照。
这招果然有效,直逼得树妖节节后退。树妖虽退,可小倩也跟着遭了不少罪,直痛得美人呲牙咧嘴。即便这样,她还是拼死护住宁采臣,紧急关头,一掌将他推出了门外。
门外小径有一条白布指引,宁采臣踩着白布不由自主前跑,可事不凑巧,没走几步,又被老奸巨滑的树妖逮个正着。眼见弱书生命在旦夕,燕赤霞玩魔法一般再次出现,与树妖一翻殊死搏斗,最终,树妖败退,躲进地里。
以为大功在即,宁采臣拍手叫喜。
回首唤声“小倩,你在哪里?”燕赤霞却不识实务地给他带来坏消息:
“她被树妖带到黑山妖那里,马上就要被迫穿上嫁衣。”
听到这话,宁采臣好比蚂蚁上锅火燎心急,不自觉,眼角落下几行泪滴。
燕赤霞看在眼里,于心不忍。几番不打不相识,他对小倩也有了新的认知。知道姑娘心地不坏,长得确也妩媚可爱,若不是被奸人恶鬼所害,这样的美艳千金小姐肯定会有锦绣未来。如今她又与穷书生谈起了惊天动地的人鬼情爱,不搭把手推波助澜一番,凭他侠士心肠,那也委实不应该。
于是乎第二天天亮,两人联手剖开小倩的坟场。却没想到里面埋了不止一个姑娘,好多的骨灰罐子来不及一个个辩认,为确保事情顺利,二人索性将所有骨灰罐子一股脑儿打包带走。
越战越勇的宁采臣,这时也记得将金刚经绑在身上,将骨灰罐子隐藏着一堆书籍里,因为担心被树妖看出端倪。
历尽重重阻隔,终于来到一处歇脚之地,二人拿出所有骨灰,唤出了好多个女鬼。这些女鬼,都被树妖控制也遭了不少罪,燕赤霞救人救到家,一声令下,让她们全部撤退。
剩下最后一罐骨灰,肯定是聂小倩无疑。
宁采臣几声柔情呼唤,小倩从罐子里缓缓走出来。小倩娉婷转了几个圈,知道世间最美莫过于人间,于是跪地叩谢。
燕赤霞也心领神会,赶紧闪身,独留小情侣于闺中相对。
生离死别都在这一晚,有什么要说的话不妨直言不讳。宁采臣拿出那副仕女画,情深深意切切,他提笔写下:十里平湖霜满天,一生所爱聂小倩,阴阳相隔眼望穿,来世与君续华年。
小倩一见,泪水涟涟。
两人又是一番卿卿我我缠缠绵绵。
这一边,燕赤霞刚走房间,一惊觉,发现四下处处妖气弥漫,不好,那老树妖坏心烂肝,不掳走小倩,他誓死不甘。
燕赤霞火速回房,岂料树妖已先下手为强,仅一道波纹,小倩化作一缕轻烟,不见了。
失去小倩,宁采臣怀里空空如也,他恨恨地骂了一声:你大爷!
关键时刻,还是要依赖大胡子的利刃宝剑,一剑破开虚空,拉着宁采臣直入鬼门山洞。此时此刻,阴间的黑山老妖正带着鬼兵卫队,准备强娶小倩过门。
但你知,自古以来,邪不压正,加上燕大侠武功精彩绝伦,几百个回合下来,败得阴兵鬼将满地打滚。宁采臣也一边拍手叫好,危急之时,他敞开衣襟,露出金刚经,霎时,一阵阳刚之劲,射得鬼兵头目直蹿山林。
小倩美女站在林间又哭又笑,书生上前,将她紧紧拥抱。几人死里逃生,精疲力竭回到人间。
此时天已大亮,宁采臣顶住门板遮蔽阳光,让小倩回到骨灰缸里追忆家乡。小倩舍不得回家乡,只呆望着宁采臣两眼泪汪汪,宁采臣心如刀割:
“你快走,今日还阳,我们人鬼情缘两相忘,你去人间好好做人,长大以后嫁个如意郎!”
小倩边入骨灰缸,边哭哭啼啼叫嚷:“我对采臣永不忘,请等我一生一世万里长!”
他们的爱情真能圆满收场?全凭看官玄幻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