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作家肖复兴说:世上有一部永远也写不完的书,那便是母亲。生活不易,母亲事无巨细操持,一路陪行。我母亲勤苦耐劳,没上过学,那个年代地地道道乡村农妇。我不止一次写过她,之前那篇《如此家风 如诗生活》重点写了她干活的勤,这回就想着还是说说她细微处散落的母性清辉吧!
壮硕樟木密翠叶儿中冒出一绺绺细细的花枝,浅浅的黄,淡淡的香。小街一带红砖灰泥老墙也宛如复活,青青藤萝随风摇曳,簇拥的金银花或银白或金黄,活泼泼吐露沁脾的芬芳,蜜蜂并不见成群,定睛才偶尔得见。好熟悉的鸟鸣:“布谷—布谷”,夏近了,母亲节到了。
我不是作家,但还是想在这特殊的日子用稚嫩浅显的文字记录我的母亲,让母亲慈蔼若祥光笼罩,让母爱暖情如金银花般香润昭彰。
2
姊兄仨我排行老大,母亲说可能是头胎,怀我时孕相特别不好导致早产,每每提及她都觉得愧歉:“那时候太年轻不经事,怀你时特别喜欢吃桃子,正好那个秋天桃收成好,拿它当饭吃,结果吃坏了肠胃,如果不是我贪嘴,你打小就不会遭那么多罪呢!”
3
可母亲啊,遭罪的是我么?
小时候生活的村庄,几十座白石青瓦房由南朝北各立门户,自成巷弄;溪渠澄净的水流绕田垄日夜叮叮咚咚;山岗松林四季苍翠着,人们守着农时,勤扒田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清苦而又安宁。
体质弱生得单小的我,有时竟然盼着生点大病,赤脚医生看不了的病,母亲和父亲就会赶忙送我去十几里外的大医院,他们挑担步行送我去——
我被放在一只箩筐里,另一只箩筐会放些差不多等重灌满水的热水瓶或食物,母亲和父亲轮流挑担,父亲个高,担着时容易晃悠,只许我坐在箩筐里。而母亲就不一样,担子搁在地上还没起身,她会笑笑招呼我:“虹儿,想站起来不?抓紧箩筐边站好。一,二,三—”
音落担起,稳稳当当,她疾步犹飞,瞬间感觉有双无形的翅膀正舒展开来,扁担弯曲小小的弧度随着步伐有节奏的哼唱“吱扭,吱扭”,一切好新鲜!我还会试着伸出一只手摸摸母亲拉着箩筐担绳的手,母亲不时撇过头朝我微微一笑,我一会看看父亲,一会看看母亲,挤眉弄眼,担多远站多远,丝毫不觉疲倦。再次挑担落地时,我总能看见母亲两颊红通通,额头汗珠吟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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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啊,遭罪的是我么?
印象里八九岁之前,隔三差五病一回,尤其冬春交季,出门一见冷就生病。八岁时的那个春天,我患上了流行性黄疸型肝炎。
这属于急性病,父亲和母亲一听到这个结论,赶忙担我去镇中心医院,医嘱中西药结合治疗,中药在家煎服,吊瓶必须天天到医院才行。父亲是教师,还没等他开口,母亲说:“你安心去学校上课,有时间把药煎煎,到我家田地里转转。我送虹儿去打针,就这样定了。”“你一个人?”“没事儿,放心吧。”
当天晚上平生第一次见识良药苦口,母亲温好一小碗儿端在我面前:“虹儿,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其实,浓浓的药味儿早就窜入鼻子了,我眯着眼睛一饮而尽,妈妈神秘地笑笑:“虹儿真乖,苦吧?不苦,看!”母亲递给我包装花绿的糖,“喝一次药就吃一颗。”糖一入嘴,苦味儿全没了,满嘴甜丝丝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照例喝了中药,吃了糖,母亲用大棉衣风帽把我裹严实,只留一张小脸在外面,她送我去医院打针。
她背起了我!
我趴在母亲背上!
天好高,太阳好暖。沿路都会传来鸟儿清悦的鸣唱,我好奇搜寻着它们从哪儿来,只是偶尔会有轻盈的影儿掠过,雾霭中闪动着一抹茫茫极美的紫云英,葱绿的田野有人忙忙碌碌,霎时幻化成一幅动人的田园画。
趴在母亲背上,如同躺在摇篮里,舒舒服服睡着了,等到了医院母亲才会叫醒我。打完吊瓶,母亲又将我裹好背起,踏上回家的路。
回家终归是令人兴奋的,加上来时睡足了,一路上我撒娇缠着和母亲一起唱歌,唱腻了要母亲教新歌;要母亲讲故事,我也讲故事;途中经过一条宽宽的溪流,几块很净的大石板拼成过溪的虚线,溪水清浅缓流,母亲放下我,在这里歇一歇。
我看见我和母亲仿佛都印在水里,母亲蹲下身子洗洗手,捧起水喝几口,她还用水擦擦额头。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母亲会多累,才会歇,也不知道她太热了,才会用水擦额头,春水几分寒,母亲啊,并不觉着冷!
沿途会歇三四次,每次母亲都会给我一点好吃的。歇最长的一次是我喊着天降伞花的时候,村子附近是空降兵训练基地,天气晴好会有伞兵演练。我和母亲站在裹着青翠绿帽外套的田埂上仰头欢呼,那是童年记忆中富有炫彩的一笔,母爱与我,随同伞花美好着人生旅程。
近一个月,我痊愈了。可巧的是,自此以后,我的身子骨渐渐硬朗,病痛少了许多。再后来不只是我,我们姊兄仨都健健康康成人成才。
5
荏苒盈虚,四十多年隐匿在岁月尘沙。风霜吹皱母亲的额头,染霜母亲的黑发,自然顺应,母亲年逾古稀。
很庆幸,在我近天命之年,父母健在!我可以陪母亲蒸上一锅热乎乎的馒头,笑谈父亲一生都不需改掉的坏毛病,悲怜小村已故乡亲贫苦的过往,碎念姊兄仨小时现今的一幕幕;
十万分庆幸,母亲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在去年六月经历一场巨大车祸,入ICU半月之久后,输血16000多毫升,凭靠自身良好体质和坚韧性格,顺利完成七处断骨长达八个小时的缝接手术,历时十个月康复无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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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先生说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有母亲的人,心是安定的。
母亲啊,天地之爱,您的爱长过天年,天地之大,唯您的爱完美无瑕。
祝福亲爱的母亲,大难必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