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断指
一个人不说话有且只有四种可能：
他是个哑巴
他无话可说
他不想说话
他是个男人
虎哥问我话的时候，我没有回答。如你所知，我不是一个哑巴。而且我也不是不想说话，相反，我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最终我还是保持了沉默。如此看来，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朗了。没错，我是一个男人，正如阿Q也是一个男人一样。
“苏是个好女孩，别辜负了她。”良久的沉默之后，虎哥说完这句话，低着头也沉默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想法。第一反应就是，明知道苏是个好女孩那你还他妈的还辜负她。第二反应则是，虎哥和苏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最后才反应到，虎哥对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脑中思绪冲突已经达到白热化的程度，但却没有反馈到外在上，我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止水般的平静，伴随沉默。
两个男人就这样沉默着，场上的气氛很静默，静到心慌的那种静默。
“今儿个怎么都这么早？”打断这静默氛围的不是别人，正是产生这静默氛围的焦点人物，苏。
看见苏，我一声嫂子就要顺口而出，但却被我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坦白说，到了这一刻，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称呼她。我就张着口，呆呆地定在那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十足的SB。
苏走过来坐在我和虎哥中间，看着我们异样的神情：“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我正要说没事儿，就见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出事儿了。”定睛一看，那人影正是果儿。
虎哥抬起头：“什么事？”
“菜花蛇的弟兄和独眼龙的人发生了摩擦，双方互不相让，现在已经闹大了，两方老大都到了。虎哥，菜花蛇让我来请您过去。”果儿犹自气喘吁吁。
独眼龙我是知道的，那是隔壁西河镇的龙头老大。据说年少的时候在一次械斗中左眼受了伤，此后便戴上了眼罩，号称独眼龙。为人鲁莽、手黑且凶暴，但却颇讲义气，堪称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典范。
一直以来，两镇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这次不知道是为什么，两镇居然干上了，而且是和菜花蛇干上了，这实在是没有道理。因为西河镇是在我们镇子的西边，要发生边界冲突的也是我们城西派，不会是菜花蛇的城东派。
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菜花蛇，没有别途可想。
方才数分钟已经连续两次把到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心里正窝火，想到是菜花蛇在作祟，心里更是一阵憋闷，不晓得这小子想干嘛。当下心中已经做了计较，准备置之不理，任他怎么闹腾，以不变应万变。
遗憾的是，虎哥却似乎并不如我所想。他虎地一下站起来，两眼放光：“在哪？”
“在黒木林，跟我来。”果儿说道，往外走去。
“小刀，打电话叫兄弟们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虎哥已经跟着果儿走了出去，留下我像个白痴一样愣在那里。这可不太像平常的虎哥，平时他做什么事都会先和我商量一下的，这一次却丝毫没给我表达意见的机会。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只能强压心里的愤懑，开始打电话叫兄弟们。毕竟，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虎哥一个人去冒险。
黑道的联络系统是成熟的有效的，不到二十分钟，众兄弟已经浩浩荡荡向黑木林开去了。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摩托使得所经之处一片狼藉。
我的摩托后面载着苏，我本来是不想带她去的，但是她已经率先坐上了摩托。
这一刻的感觉很奇怪，我们就像是一群漂泊的狼，随风而动，但眼前的一切都无比渺茫，无比无比的渺茫。或者我们唯一能拥有的，只是在那寂静美奂的月圆之夜，对着更飘渺更寂寥的圆月，从心底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狼嚎。
到达黑木林的时候，场上的气氛还算平静。
我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夜色的暮霭已经笼罩了四周，周围树木的罅隙阴郁地窥探着我们。这真的不是一个适宜久留的地方，天知道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出来对你一记板砖。
场上僵持的情况很明朗，相对而立的三个男人，都是很脸谱化的人物。姿势猥琐的菜花蛇，纹着老虎的虎哥，还有戴着眼罩的独眼龙，一眼望去，尽收眼底。
我走过去站在虎哥旁边，苏和果儿跟在我后面走了过来。三个男人间的对话暂时停了下来，独眼龙的独眼扫了我们三人一眼，在两位美女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后，把目光搁置在我身上。
“虎哥。”果儿走到虎哥左边叫了他一声。虎哥没有理会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独眼龙。
独眼龙将目光移回虎哥的身上：“老虎，废话我们就不多说了。我的两个兄弟没招你，没惹你，你的弟兄菜花蛇和他的手下无端地将他们的手臂打成骨折，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解释，我没法和兄弟们交代。”
“解释个屁，怕你呀。”虎哥还没说话，菜花蛇在旁边接道。
“你他妈给我住嘴。”虎哥一双虎目盯着菜花蛇，菜花蛇立马不再吱声，噤若寒蝉。
“小刀，把你的刀给我。”虎哥接着说道。
我从腰带上拔出一把匕首递给虎哥，这把刀虽然不如原来的那把精细，但也是一把锋利的好刀，毕竟磨光之后我没有用它来切菜。
把刀递给虎哥之后的一瞬间，我后悔了。递刀之前，我只是下意识地执行着虎哥的话，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但是虎哥拿到刀的那一瞬间，我突然知道了他想要干嘛。我想说不要，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虎哥飞快地一挥手，一截小拇指掉在了地上。
两个女人都惊呆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果儿抓住虎哥血如泉涌的左手，使劲地按住他的脉搏，我看到她的手在颤抖。苏也在颤抖，她用颤抖的声音唤他：“虎哥。”菜花蛇也惊呆了，有几滴血溅到了他脸上，配合他哆嗦的身躯和猥琐的表情，让人更加厌恶。场上众人，唯一稍显平静的就是独眼龙和我了。我从地上捡起那截小拇指，递到虎哥右手里。
虎哥一扬手，将那截小拇指丢给独眼龙：“独眼龙，拿去给兄弟们一个交代吧。”
独眼龙没有接，看着那截小拇指划过一道抛物线坠落在草丛里，挥了挥手：“撤”。
虎哥的手术做了很长时间，兄弟们一一散去之后，留下的就只有我了。苏和果儿也是想一直守候在这的，被我强行派人送回了家。
虎哥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很虚弱，脸色苍白，但是没有晕迷，依然很清醒。
我坐在监护病房的空病床上陪着他，两人对视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其实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就算扯上他，拼就拼了，干嘛伤害自己来妥协于他人。
虎哥读懂了我眼睛里的话，嘴里嗫嚅着什么，但声音太小，很难听清。我将耳朵凑近他的嘴唇，终于听到了微弱的五个字。
他说：我要结婚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