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刚刚来二高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迟到了一天才来学校报道,
拿着桌子就文文静静的坐在教室后面,
开始自己叽里咕噜捣鼓着什么,
下课也不认识新朋友,
真是个怪人啊……我想。
他是个文学爱好者,
他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什么是文学呢?
我身旁的人窃窃私语了一阵,
我也想问他。
有个女生蹦蹦跳上来了,
她也说自己喜欢文学,希望能和大家多多交流
我好像看见后面那个怪人抬起头看了一下,
真是奇怪呀奇怪。
下了课,
那个古怪的男生就走到女生面前,
诶诶,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他满脸通红的说:
“我……我们一起办一个文学社好吗?”
女生拨了拨刘海,顿了一下……
“好啊。”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于是二高第一个文学社就在
下课乱哄哄的教室里,
两个人之间,
这样建起来了。
二、
“他是个怪人。”
我周围的人都这样说,
剪着奇怪的头发,
东跑西跑
到处找志同道合的人参加。
他找了四五个同班同学,和一个来二高前就认识的学长,
成立了文学社,
他实话跟她说,
“我只是喜欢它,但不知道要怎么去办一个社团,你能帮我吗?”
她点了点头,
接手过了全盘事务。
他很喜欢说大话,
也许是期望吧,
“诶诶,我们可要建全深圳最棒的文学社。”
“嗯嗯!”她这样说。
“诶诶,要做个招新海报啊……”
“嗯嗯!”她这样说。
“你觉得招新海报要怎样做呢?”他问她。
“你说吧!”她这样说。
“我觉得吧,要能让全部做文学的人都来~比如写轻小说的、现代小说的、这样吧,我们定一个口号,叫做‘写自己所想’。”他一谈起文学就兴奋得停不下来。
“嗯嗯!”她这样说。
然后他们一起计划了社团名字、社团纲领什么的。
他即写文,也负责去游说学校和动员学生,解决社团和组织上的困难。她则安安静静写文、做美工和组织社团活动。
她熬夜熬的很晚,因为其他人都不积极,最多只是投一些以前的文章,几乎整个社团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做事情。
“怎么办……”他想出一本杂志,给学校看一看文学社的力量。兴许学校这样就会支持文学社了吧?
“我可以来排版和做美工!!”她这样说,“文章大概差不多了吧?”
“不是要多好,我们只是想表现出学生的个性。”他如是说,“学校对我们的活动毫无反应,或许做出杂志来就行了。”
“我很喜欢二高,只是想让他它有一个文学社。”他这样说,“这样每个喜欢文学的人,能找到自己的同伴,能有人陪着说说话交流交流,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看书。”
他叹了口气。
他很努力的去动员了老师和同学。
零零散散有几个人加入。
有些好心肠的语文老师听他讲完了自己的看法,说:“二高是个好学校,可惜没有文学社。”
没有了下文。
“你可以去找D老师。”“你可以去找校长。”
他很失望。
“二高那么好,为什么没有一个文学社呢?”
她也很努力的在赶稿件,排版编辑,联络社员。站在很暗的角落里做实事,没有他作为社长那么风光,但她只是这样说,“嗯嗯!”
因为他们想要一个温暖找到自己的地方。
“二高没有高考,就是天堂。天堂怎么能没有文学呢?”他得意的笑也感染了她。
三、
他叫狼,我们都叫他狼先森。
我一开始也这样叫他,是后来才知道他和他的名字的。
好像一切都很顺利,
在恬静里追着时光走,
好像应理所当然的顺流而下,
在微光美好里连接起
某种甜美的。
人越来越多,
欢呼着办了好多活动。
“你可以刷我的卡呀。”他有时候会这样说。
“嗯嗯!”她依然这样说。
“文学是一场孤独的朝圣。”
我在写这段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他空间里的这句话。
“途中会有无数人倒下、叛变。没有人知道谁,会被青睐,走到尽头。”
那天是新年刚刚过去没几天,
他发语音给我,
有些哽咽。
深圳下了场雨,不知道他那边
是不是也在滴滴答答的落雨。
“Sun,”他在WeChat里问我 ,“我是不是应该去道歉……”
“我和她吵架了。”
他说话一顿一停,
是在雨天的黑夜里迷路了吗?
“也许吧……”我什么也不清楚,
只好这样说。
“开心点,诚恳一些,跟她道个歉。”我说。
对面沉默了。
深圳的雨快停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反正不应该是这里,
这里很快乐,什么都有。
语音里夹杂着滴滴答答的杂音,
狂风呼啸,有什么破了
似乎是升到高空的气球。
四、
很久没有看到狼先森了。
突然看见他,
是在一个多月后的阳光长跑。
他孤零零地往前走,
或许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说,“今天米点王有番茄炖牛腩诶。”
他没有理我,
“我请你吃!”
他没有理我。
“吃面条诶诶诶……”
他没有理我。
消失在了男生宿舍尽头。
阴霾似乎久久不散,
消沉雨中,
“我想……我们应该要走行政路线了。”
狼先森叹了口气,
开了事件之后第一个会议。
很多人没有来,悄无声息地……
大家情绪很低落。
花学长就坐在后面,发言表示赞同。平时一直在其他组织帮忙的他,能来到这里无疑是对大家一个莫大的鼓舞。
“要我说,一定要走组织路线!”花学长环顾四周,一片死寂沉沉,坚定地说,“一定要一定要,至少我会拿出我的力量来的。”
“大家。”
狼先森眼里扫不去的疲惫,我看得真真切切。
一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打击太大了。
“这次是我的过错,我太冒进了,唉……实在是……”
我捂住耳朵什么也不想听,
稀稀拉拉坐着的二十几个人各有所想,
似乎只有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振作一点!下次要注意了别给人家那么大压力,吵架了。”会散后,花学长跟他说,“再说了,又不是解散了,还有我呢。”
这是一句实实在在的话。
会散后,大家各自走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我想起那些面孔,
觉得他们很陌生,
仿佛从没有来过,
可脚下却有砖瓦,
都刻着他们名字。
“他们曾经参与过、努力过,最终又走了,与(---)分道扬镳。”
某一天在历史书上孤零零的看到这句话,
把框里的名字换成狼先森,眼泪差点就垮下来。
还有机会,
我很想亲口对他这样说。
五、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可是……我不会写作……”
崔姐是仅剩几个没有退社的,
先前一直没有说话。
她看见先森这样,很焦急。
“我想要让大家都要参与到行动来才行,
你之前一直顾着自己弄自己的了。”
她很认真地说,“尽管我们有很多失败,
但最终一定会成功的。”
前面什么都没有,
只好摸黑往前走。
时光在走。
“你好你好。”狼先森在花学长的帮助下,
认识了潇潇。
他一听说是要办文学社,
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狼先森想把社长让给他,
因为他主持过文学社,很有经验。
“不不,这是你的社团。”
潇潇一口回绝了。
“如果连你也这样,狼先森,那我们要怎么办好文学社呢?”
狼先森沉默了半天,想起崔姐,
于是纠正他说,“不是我的,是我们的。”
“糖果学姐!林语学姐!”
他们和headmaster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谈判,
“招新就麻烦你们了。”
人员在慢慢增加,气氛在回暖,大家重拾信心,
“这些辛苦是值得的,对吧方先森、橙子?”
这是大家的社团,
“但必须保证是自己的文学。”狼先森说,
“Writing anything we want.”
“这条路走不通。”有人愤愤的说,
“空头支票,我们吃了几张了?”
潇潇说,“不着急……还有余地可以回转。”
没有一个人能再对
一个集体翻云覆雨了。
相似的灵魂走到一起,
二高如此美妙,
必须要有人去做,
做荆棘丛丛里的文学,
这不比那些轻松愉悦的活动,
可能会划破你青春的翼翅,
可这谁在乎呢?
微笑着鲜血淋漓遍体鳞伤,说
“我喜欢它。”
六、
“文学和恋爱一样,
是长达一个世纪的征途,
一个人孤独的朝圣。
不同于高考。”
狼先森如是跟我说。
“高考是实在的财宝。
而文学,生活琐碎流矢会咻咻射你,
把你杀得人仰马翻,虐得体无完肤
但要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读书,坚持写作,坚持真感情!
我们的回报……
你喝茶吗?”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是这个道理。”
“要怎么写好文章呢?”我问。
“用自己的眼睛偷窥,用别人的眼睛矫正,把模糊的美交给对方,引起情绪和对方共鸣。
太多翻拍电影是无法表现这种世上无存的美,音乐的台阶太高又受了物质的束缚,绘画的纸太小太浅藏不住太多情绪。
世界是万千无穷的,人类的语言承载了把他们都演绎出来的使命,用心地从自己的角度写,让那些自大狂专家都滚开,体验领会自然,就能写出好东西。
文学技巧是非常繁复的,各个语素到语言,广袤无垠。只要你愿意去走一走,就能在地上拾到金子,地上的金子比石头还要多。这就是公开给别人看作品的道理。
语言在于一种模糊的美。而这种模糊程度又会在由无数可能近似的或简单或繁琐的组合和不同语言自身所具有的倾向之中陷入模糊。繁琐美如上,简约美如此。
情绪共鸣在于分享一种体验。体验本身就强调了,应该要属于自己,但它却可以通过相似连接,即是情绪表达出来。我们可以把自己独一无二的体验储存起来,传递给别人,这是一种基因深处分享的欲望。分享是美好的,难道不是吗?”
“那那我是谁。”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故事,而又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
“因为你是我呀,小傻瓜Sun,我的影子,我亲爱的文学。”
这是到二零一七年夏的故事,
我们提笔如此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