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看到丰子凯先生的一幅漫画,题目为“一肩担尽古今愁”。不由得想起了李煜的一句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一直觉得,李煜的愁绪太过沉重,以至于我此刻低声轻吟,亦觉凄凉怆然。所以索性找出了《李煜词集》,再访李煜。
或许你本就是为孤独而生,为寂寞而亡。就像你那宽大的龙袍里,到底隐藏着什么?你那琼楼玉宇夜夜笙歌的南唐深宫里,在暗示着什么?夜深人静之时,你望着如练的月色,又在叹息着什么?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月色很美,却解不开你的心思;微风不燥,也难以吹散你的愁绪。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那时青春年少,娥皇相伴,你爱填词,她善音律,琴瑟和鸣,夫复何求。如果时间就这样停止,那该多好。无奈“流连光景惜朱颜,黄昏独倚阑”。爱子夭折,娥皇病逝,城破之日,“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一个“空”字,婉约到了极致,美得让人绝望。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几曾识干戈”的你选择了臣服。宋太祖灭了南唐,宋太宗夺走爱妾,你恨,但你却无可奈何。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你无言,你更无颜面对这无限江山,因为它现在姓宋。你把这份无言紧锁在凄清月色中,飘零在梧桐叶落里,只留下一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水长东”不可改变,“人生长恨”亦不可抗拒。
那年七夕,“天阶夜色凉如水”的七夕,月色依旧祥和。只是国破家亡,江山易主,再美的景色也抵不过内心的苦难与沧桑。你把苦难揉碎,独自咀嚼,接过大家祝的酒,一并咽了下去。趁着酒兴,你当下要来纸笔,一挥而就了《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写完后,你缓缓转身,面含微笑,端起宋太宗赐的鸩酒,仰起头,一饮而尽。早就该结束了。现实是痛的,梦也是痛的,包括灵魂都是痛的,如此这般,不如归去。
如今正值初秋时节,走在校园里看着满天的树叶陨落成殇,不知是在悼念李煜,还是在勾勒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