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精与红披风 第二章 老看守的讯问记录

警察老爷,如果您不相信我说的话,那就求您别再让我过来了,我这糟老头子一大把年纪,经不起这么折腾了。您翻来覆去问的还是那些话,这些问题,您刚来的时候,我就全都告诉过您了。什么?您说您这回问的不一样?唉!您哪回不是这么说,结果不还是差不了多少。您说您这回要做记录?上次说的不算了?那好吧,那我就给您再说一遍吧。

我叫方老三,是这关帝庙的看守,就住在关帝庙对面的那间小房子里面。那件宝物就贡奉在这关帝庙里,放在关老爷的塑像和香案之间的供桌上。大概是十天前吧,我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开了锁,来到了关帝庙里面,我看着面前的一切,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我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看所有的东西,突然明白过来是那件宝物不见了!我吓坏了,赶快跑出去,叫附近的人都起来。大家进来看了之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我们就叫来了王保长。

王保长是我们这个小镇的头头,他立刻就宣布要搜查关帝庙周围所有的人家。于是大伙就挨个儿等着王保长带着人来搜,结果搜来搜去,连宝物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时杨謇那小子站出来说应该去城里报警,大伙听了也都赞同,王保长却不以为然,因为他和杨謇有矛盾。杨謇说不报警,那你想个办法出来,王保长就不说话了,大家便都议论起来。王保长看起来有些害怕,因为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大家伙一起起来反对他。于是王保长就同意了杨謇的提议,派人去城里报了警,您也就来我们这小镇调查案子来了。

什么?您想听点儿我之前没说过的!那您想听什么呢?那件宝物有什么神奇之处啊!这个嘛,说实话,我并不是十分清楚,因为我从来不敢把它披在自己的身上。当然了,我经常会看到它,摸到它,所以我跟它的关系最亲近,它看起来就像红杜鹃一样鲜艳,摸起来就如同丝绸一般柔软。警察老爷,您说得对,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神奇,不过接下来我要说的,那可就神奇了。

这件宝物原来是披在关老爷的背上的,以前并没有人把它当作什么宝物,大家都只是把它当作个老物件,我也是如此,不过后来说是宝物了,那就必须好好地看管了。差不多是一年前吧,关帝庙发生过一次火灾。——唉,当时我真的是记得我把蜡烛都吹灭了的,门我也锁好了,可是怎么就会着火了呢?

哦,好的好的,说火灾的事情,我知道了,警察老爷。

那次的火烧得特别大,差一点就把旁边猎户李百发家的房子也烧着了。我们都束手无措,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这时我看到那个叫什么哑巴大喊的神父在用一把扫帚打火,我们于是也都行动了起来,挑水的挑水,扑火的扑火,大家齐心协力,终于把火给弄灭了。不过关帝庙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要是大家能早一点儿团结一致,行动起来,那肯定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关帝庙里,香案被烧得残缺不全,香炉也都倒在地上变了形,四周的东西一件都没剩下,墙壁上也是一片漆黑,真是一片狼藉啊!可就是关老爷的塑像完好无损,一点被烧过的痕迹都没有,看来这关老爷还真是灵呀!唉!说起来,这关帝庙自从闹长毛贼的时候被毁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遭过那么大的罪了,那次的火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

我看到那个叫哑巴大喊的神父站在刚灭了火的关帝庙里,绕着关老爷的塑像正转悠着,就想着也进去看看,看能不能抢救出来一些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瞅着地上慢慢地往前走,逐渐地我就转到了关老爷塑像的后面,我突然感觉有什么红色的东西飘过了我的脸,我一抬头,赫然发现那件披风居然还在关老爷的背上披着!我翻来覆去地看着它,发现它居然没有一丝的破损,也连一丁点被火烧过的痕迹都没有,完全就和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叫来了大家伙,大家一边看着,一边议论着。有人说是关老爷显灵了,是关老爷保护它,让它没被火烧坏。但是马上就有人提出了疑问,说关老爷要保护的话,为什么不保护自己收贡品的香案呢?然后又有人说了,是不是因为火是从塑像的前面烧起来的,所以塑像背上的披风就没有被火烧着。然后马上就又有人站出来,指着塑像后面的墙壁说道:“那后面那堵墙上的一片漆黑是怎么回事?”就在大家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王保长来了,还是他聪明,进来简单看了看关老爷的塑像,然后又看了看这披风,就说这东西肯定是一件宝物,等关帝庙重新修好了,一定要供奉起来。大家都觉得王保长说得对,因为其他人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只能觉得王保长说得对了。

所以在关帝庙重新修好了之后,它就专门占了一张供桌,放在了后面的关老爷塑像和前面的香案之间。这宝物的故事传开了之后,我们的这个关帝庙的香火这更盛了,很多人都想在拜关老爷的同时,也见识见识这件宝物。可真没想到,这回关帝庙没出什么事儿,它却不知道又遭了什么劫难。唉!我白天的时候一直在外面盯着,进去的人没人带着东西出来,而且我记得很清楚,晚上锁门之前,我是看了它还在的,怎么早上起来它就没影了呢!

哦警察老爷,您是问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呀!那您可是问对人了,我知道它的来历,而且恐怕也只有我知道了!因为镇子里像我这么大岁数的人已经没有了,与我同龄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件宝物与我有缘,它不见了,我总感觉,我离开的日子也不远了。

那应该至少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吧,那个时候这儿还被大清国管着,不像现在是民国了。而且那个时候大家都还绑着辫子,不像现在大家都剪成了短发,方便多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我记得我当时是正在收稻子,我印象中那个时候连续几年都是灾荒之年,饿死了好多人,其实要是光灾荒也死不了那么多的人,主要还是长毛贼太凶了,有粮食也千万得藏好了,不然肯定要被一扫而空。好不容易大家活到长毛贼完蛋了,心想总算是熬出了头,可没想到这赋税却又加了一倍!听说是洋人缺钱花,又来要钱了,据说洋人把南边的广州和北边的京城都给占了,连皇帝老爷都被吓跑了,这洋人可真是厉害呀!

哦,是是是,警察老爷,你看我这脑子,总是想着想着就偏到一边去了。那个时候,我们家还好,不算是最穷的,所以还种了一些稻子——最穷的人家都没能活下来。当时就在我正收稻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洋人,我吓了一跳,心想不会是洋人要了钱还不够,又看上我的稻子了,连这也要抢了去吧?不过等我仔细看他的时候,发现这洋人头上受了伤,手里好像还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我吓得不敢动,直到他倒在了地上,我才敢走过去。我走到他跟前,蹲下来看他是怎么回事,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我十分害怕,却又走不脱。然后他就对我说了几句话,虽然他说的是咱们的话,但我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就基本上没记住,只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好好地保管那件红色的衣服,还说了教堂什么的,我当时还不懂教堂是什么意思,现在这里有了教堂之后,我才算明白了。

当时他还没死的时候,从旁边的地里还走过来了几个人,当然他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个洋人的伤势太重,我们只能一起看着那个洋人咽气。那时这一带住的都是一些穷苦的人,我们怕会引起事端,当时就把那个洋人埋在了附近一个没有人会去的地方,现在已经找不到那个地方了。后来,被长毛贼捣毁的关帝庙重新修建了起来,我就把洋人交给我的那件披风披在了关老爷塑像的身上,心想有关老爷在,没人敢打它的主意。而且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披风,谁又会惦记它呢?可没想到啊!它还是被人给盗走了!

什么?谁最有嫌疑?什么叫嫌疑?哦,您是问我最怀疑谁呀,这我可就不敢乱说了!谁知道呢,一件破披风,谁会把它当回事?应该是哪个爱占小便宜的人偷的吧,我只能这样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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