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辈的爱情

有时候爱情是两情相悦的结果,有时候的爱情不过是无奈的选择。今天请你泡一杯苦丁茶,听我讲一个上一辈爱情的故事.

在贫穷的太行山区某一个山村里,巧珍妈和冬子妈是两个无话不谈的小姐妹。长大成年之后,两个小姐妹被嫁到了两个村子里。山里的交通本就不如平原的便利,加上山区人家普遍穷苦,两个小姐妹能够再见一面已经是好多年之后。那一年,巧珍妈带着巧珍回娘家,刚好冬子妈带着冬子也回来了。两个小姐妹再见面都已经从水灵灵的小姑娘变成了孩子妈。那一年,巧珍8岁,冬子10岁。就这样,在两个妈妈的极力促和下,巧珍和冬子定了娃娃亲。

可是长着长着两个孩子的差距就大了。巧珍越长越水灵,随妈;冬子倒是长高了,可是常年在上山砍树,下水摸鱼,看起来黑乎乎的,再加上眼睛小,人又不爱说话,很让人觉得有些呆头呆脑。这一来,两村子知道这桩亲事的人都皱眉了,闲话也就起了风。巧珍听到这些话,哭着要退亲,巧珍娘急了,不想让人家说她昧良心赖亲事,便拿着棒槌打巧珍,打断了巧珍退亲的念头。就这样,巧珍不情不愿的嫁给了冬子。冬子娘知道了,为了同样的落下个好名声,不但罄尽了家产,还欠下了大笔的债务,来操办这场婚事。那一场婚事三里五乡都轰动了,乡里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但这对于巧珍却并非好事,为了还清欠款,巧珍吃完一个月的新娘饭,便开始吃糠咽菜辛苦的劳作了。

这样一对不和谐的夫妻,任谁见了都会啧啧感叹: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既然大家都这样想,巧珍的郁闷也在情理之中了。偏偏日子过的又这么苦。于是巧珍把对母亲的不满、对命运的怨愤全部叠加在对冬子的憎恶上,冬子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巧珍都看不顺眼,每日要冲冬子喊上几嗓子,心情的郁闷使巧珍由温柔的女子变成了河东狮。冬子能娶到巧珍这样的娇妻,自然是喜出望外的,最开始对巧珍呵护有加,把巧珍的每一句话都当作圣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在巧珍面前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巧珍在家中不高兴了就摔打,冬子妈自然不高兴,冬子一开始总是默默的收拾烂摊子,日子久了,难免郁闷。有一次巧珍又在摔东西,冬子妈便和巧珍吵了起来,偏偏冬子喝醉了酒,禁不止他妈的撺掇,重重的打了巧珍。巧珍挨了打,便更是恨起她娘,恨起冬子来。但冬子其实是深爱巧珍的,从此便和他娘分了家,只和巧珍单过。

单过之后,日子便更苦了,然而冬子却对巧珍更是百依百顺。无论谁侵犯了巧珍,一向老实的冬子都会疯狂起来。一次,巧珍在外面和别人吵了起来,山里的女人,吵着吵着就动手,你拽我的头发、我抓你的脸。有人到地里去,对冬子说:“你老婆和咱村的霸王媳妇打起来了!”冬子扔下锄头就往家跑,回去一看,二话不说,抓住霸王媳妇的头发就把她抡到了地上,把巧珍扶回了家。霸王既然叫霸王,自然是不好惹的,晚上,霸王领着一帮人到冬子家中,其中一个打了巧珍一巴掌,冬子就疯了一样拿起铁锹乱打一气。霸王人虽多,但也被冬子的疯狂吓着了,只把家里的东西乱砸一阵,走了。临走时一个无名崽冲着冬子扔了一个砖头,砸在冬子的头上,血流了一脸。冬子疲惫的躺在地上不想动、直想喘气。巧珍看着满目狼藉,坐在地上哭喊了起来,无非是日子没法过了、窝囊、晦气、嫁给冬子倒霉之类的老生常谈,从祖上十八代骂起,有节奏、有韵律。冬子挣扎着起来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别着急,你回屋歇会儿,让我来收拾!”巧珍越骂越气,爬起来抄起个水瓢冲着冬子的脑袋砸了过去,冬子眼冒金星晕倒了。巧珍也慌了神,把冬子拽到床上,缠上绷带,又长吁短叹的去收拾。

就这样吵吵呶呶的一年一年过去了。巧珍生了大胖儿子。从此巧珍眼中只有儿子,看着儿子时眉里眼角都蕴藏着笑意,无论儿子做什么,她都觉得儿子好,无论儿子要求她做什么,她全都乐颠颠的做。冬子知道巧珍的心里只有儿子,自己在巧珍的眼里连家中的骡马都不如,越发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事惹巧珍生气。冬子从没有因为巧珍对自己的轻蔑而减轻对巧珍的一丝爱意,相反,越发觉得巧珍高不可攀,觉得最幸福的事就是每天能够看到巧珍,听到巧珍的声音;尤其喜欢看巧珍哄孩子时的表情,那时的巧珍会特别的温柔,特别的美丽。

转眼儿子长大了,考上了重点中学、考上了重点大学、考上了研究生、考上了公务员。儿子把父母都接到了城里。巧珍并未因时间、地点的迁移而减少了一分对冬子的厌烦;冬子却随着时间的渗透更加的迁就娇掼巧珍。

儿子结婚了。那天,宾朋满座,巧珍当着众多宾朋的面照样喊冬子,于是有客人看不惯了,就说这么多帮忙的人,让老爷子歇会儿吧。巧珍就大声喊着,他如果不想干活,这个地方可论不着他待着。冬子赔笑着说别着急,我去忙去。说着,赶紧走出去,不敢再进来了。就这样,在尴尬的气氛中婚礼结束了。

又两年过去了,儿子生了孙子。生孩子那天,下着大雨,巧珍陪媳妇在医院,冬子回家给他们做饭。雨象瓢泼的一样,冬子为了早点送过来饭,骑着自行车抄近路飞到医院,浑身滴答着水进了病房,巧珍冲着他劈头盖脸的咬牙喊到:“让你做个饭也这么半天,你想饿死我们呀,你这个老东西还能干什么?”冬子讪讪的搓着手笑了笑,凑到婴儿床前想看看孙子。巧珍又着慌的喊道:“看你这一身水,滴答到孩子身上怎么办!你那个丑样,把孩子还吓着了呢!赶紧给我走吧,我多看你一眼就觉得烦!” 冬子慌慌的离开婴儿床,环顾一下病房,不知道该站到哪儿,慌慌的又离开了,没看到孙子一眼。回到家,邻居问他孙子长的怎样,冬子挠挠头,傻傻的笑了笑。

又几年过去了,孙子也上中学了。随着年龄越来越老,巧珍的脾气也渐渐小了。虽然见到冬子仍会觉得无名火起,但闲静下来时,也偶尔会想冬子的好。有时回思前往,仍会略有不甘的说:“应该怪谁呢?俺娘当时也没有要害我,他们也打听这个人很老实、有做活、很本分,知道我嫁给他不会受气才嫁我过去的。当时条件不好,要是嫁给别人又要那么多彩礼,人家娶了我也不会给我好气。可冬子从没让我受过一点委屈,什么事都让着我。唉,这都是命!”

冬子听别人学舌过来,眼睛湿润了,嘴唇抖的都说不成话。晚上冬子喝醉了,儿子扶他上床睡觉时,还咕哝着:“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娶了你妈,你们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呀!她嫁给我真是难为她了…她不容易...你妈不容易...”

第二天早上冬子仍没有醒,被送到了医院,从此就没有回来。回光返照的一瞬间对儿子、媳妇说:“好好对她...”一口气过不来,瞪着眼走了,走时还是不放心呐!巧珍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歇斯底里的哭喊到:“你这个人真是我命中的魔星,日子好了你也不能让我痛快一天!……” 谁都劝不住,哭得都晕倒了。这以后,巧珍就精神恍惚,不到一年的时间,一向硬朗的巧珍杂病缠身,也随冬子去了。

俗语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巧珍和冬子这样纠缠了一生,终了还是纠缠着走了。巧珍嫁给冬子之前并没有过其它的心上人,嫁给冬子后从来没有爱过冬子,但也从没有想过要背叛冬子;不见冬子的时候也会念叨他的好,但看到他又十分反感,就这样在抑郁中度过了一生。冬子全心的爱着巧珍,超过爱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他的悲欢喜乐全部来自巧珍,巧珍乐冬子便乐,巧珍悲冬子便悲,娶到巧珍是冬子一生最幸福的事,在幸福的感觉中度过了一生。

唉,在爱与被爱之间,又究竟哪个更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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