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盖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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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一个素未谋面女孩的出现
2017年6月21日，晚上9点15分，她死了。
走完人生28个年头。
她叫溪，是我的朋友。三个月后，我渐渐平静下来。
和她网络相识，素未谋面，却感觉神交已久。两年前，有天下午，无聊刷博客，看到一篇文章《好想跨越山川湖海》，文笔很美，情不自禁一口气读完。结尾写到，“上帝始终没给海伦三天光明，别了她心中那片海，如果不能看一次海，我这水汪汪的大眼睛会原谅我吗？”
当时我给文章留言，“大海，看不看，它就在那里。” 潜台词是，你去看啊，又不是看不到。大约5分钟后，我收到回复，“爱卿说的有理，嘻嘻。” 那是我们第一次相识。当时，我并不理解，看海，为什么会成为一个人的愿望。
后来，聊的投缘，加了微信。熟悉了，我才慢慢知道，她有重病，十年未下床，网络是她世界的全部。她爱笑，从未见她抱怨，连昵称都是“恩宠小精灵”，外配一张女孩都爱的嘟嘴照。
她常说，“本宫乃天选之人，特来巡视人间。” 我爱逗她，“娘娘，趁天没黑透，巡视完早点飞升复命吧，别迷了路，我可没那本事上天去救你啊。” “切，人间那么大，没个百八十年，能巡完吗，要不你代我去吧，哈哈。”
那时，我们总互相嘲讽，不知不觉……就一个下午。
卧床十年，她码字十年，博客累计百万余字，她说，这还是删了很多剩下的。她开始鼓动我也写，她说，没有文章的人生是不完美的。我问，为什么。她傲娇的说，“生命有限，文字长存。”后来，理由又加了一条，“没有文章的交流，我们的友谊会不完整的。” 我知道，她在开玩笑，也知道，她是认真的。
长期坚持不懈，最终，她赢了。相识三个月后，我人生第一次开通了博客，写下了第一篇文章——《松树以前是开花的》。
2
写作：第一次直视死亡的眼睛
溪死后，我没再写任何东西。
她的死，最终使我鼓起勇气，开始思考一个我终将无法回避的更重要的问题：死亡。我想，如果明天我将死去，我能坦然面对吗？如果不能，最不甘心的又是什么？
恐惧，当你直面它的时候，它就会变成懦夫，胆小鬼。
我开始大量阅读有关死亡的书籍，从余华的《活着》到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从索甲仁波切的《西藏生死书》到阿图葛文德的《最好的告别》，从《直视骄阳》到《追逐日光》，从《相约星期二》到《最后的舞蹈》。
但一路苦苦寻觅，却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直到某天，我突然想明白一个问题：面对即将结束的生命，最有发言权的不应该是那些躺在病床上的临终之人吗？最后，终于在一个叫大津秀一的日本女护士那里，我找到了答案，从她总结的1000位患者的临终遗言中。
原来，面对死亡，我真正恐惧的是：没有留下自己存在过的证据。是被这个活生生活过的世界彻底遗忘。像一滴水，坠入大海，了无痕迹。
刹那间，我忽然也能理解张爱玲所说的，每个人一生都要死三次。第一次是呼吸停止的时候，意味着生物学上你死了。第二次是葬礼的时候，意味着社会上你死了。第三次是被人遗忘，你的名字被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忘记的时候。
我开始想，如果有天，我也不在了，有什么可以证明我曾经存在过呢？最后一个忘记我的人会在多少年后呢？
想了很久，思路渐渐清晰：人们不可能通过你的美貌记得你，容颜永远是昙花一现；人们也不可能通过你的财富记得你，就像你也不曾因为财富记得别人；人们更不可能通过你的权位记得你，就像帝王也常常被人遗忘。但，人们可以通过一本书记得你！
对！我要写文章，一直写，写到能成一本书，能成很多本书，能成很多本好书，能成很多本让人们永远不舍得忘记你的好书！溪，我终于能理解为什么你说“生命有限，文字长存”了。原来，你一直都在……，我好开心。
3
写作：跨越山海来见你
溪，这次我要拿起笔了。
我想人们记得我，就像我珍藏你的文字，记得你一样。我想写好多东西，想写成群结队的小麻雀，想写独闯江湖的布谷鸟，想写村口招摇的芦苇荡，想写远山行走的夜归人。我还想写，我是如何从猫咪那么一小只一夜变大的，妈妈是从哪一天生出了第一丝白发，还有童年的欢乐早已褪去，青春的迷茫为何不走。
想写我所有的故事，想写我见过的所有传奇，想用笔去丈量每一寸山川湖海，也想用文字洞悉人间百态。想写三本书，一本叫《我这一生》，流水账我这可有可无的一辈子。一本叫《我们三儿》，流水账我们一家三口锅碗瓢盆的一生。还有一本叫《独自上路》，我想送给所有热爱生活的年轻人，载满我一生所有自以为是的道理。
当然，你也在我的故事里，纵然一把辛酸泪，也要写下满纸荒唐言。
若干年后……
一个风和日丽周末的下午。
一对20出头的小情侣，走进校园东南拐角的忘忧书店。匆匆溜达一圈，女孩拿起一本书，扭头问男孩，“就这本吧？”男孩凑过来，瞟了一眼，不屑道，“一看就烂书，你瞧作者，盖伟元？听过吗？”，女孩立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但忙一指价格，“可是你看，整个书店就它便宜，才10块钱呢！” 男孩忙一摆手，“不对，不对，8折区，8块！” “哈哈” ，“哈哈。”
当他们翻开了第一页，就翻开了我们的一生，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乐的事情。
溪，你说呢？
ps：本文图片源于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