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法国多年，结识了许多有着不同背景的国人，其中不乏单身的中年女子，她们或是离过婚单身带孩子，或是有伴侣不选择结婚，再或是不恋爱选择单身……
她们背景，受教育程度，生活状态各异，但却有一个很神奇的共同点，就是喜欢发朋友圈。
她们喜欢事无巨细地记录自己的生活和想法，每篇朋友圈都像写作文，正文写完了还不够，过一会儿还要在评论里以回复别人的语气再写许多条，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有人与她互动，时常观点犀利，言语恳切，似与人辩论般，好像只有她看到了世间真理，只有她的生活方式最正确，只有她的思想最有深度......
我的师姐Mia就是这种人。
1. 初遇
称她为师姐其实并不准确，我们是同班的同学，只是她年纪比我大很多，用师姐称呼尊重又不失疏远。
那是2013年的巴黎，我念大二，开学进班后，看到前排一个亚裔女子，头发不长，用一根铅笔盘着，两边的碎发用黑卡子别在头上，头发略有些油，总觉得肩膀上会有头皮屑。瘦弱的身量，肤色让我想起张爱玲在《第一炉香》里形容南粤女子是“糖醋排骨”。从背影看应当比我大许多。
我因为内向加之法语不好，极少跟法国同学说话，每次都是卡着上课的时间来，挑最前排或者最后一排坐下，因为只有这两排通常是空的，能避免跟法国同学寒暄，下了课就拿着书包默默离开。班里只有我一个外国人，我就这样孤独沉默地上完第一学年，直到师姐的到来。
记得上第一节艺术史课的时候，她中间多次举手提问，操着带口音的流利法语，在课堂上显的略有些不合时宜，因为在法国大学课堂上，大部分时候是老师在台上讲，学生在下面记笔记，如果不是讨论的课或者小组项目课，是不会有人这么多次跟老师互动。她的行为导致老师严重拖堂，班里的法国同学大多不是很开心，她好像也浑然不觉。下课后，她又很快地与她附近的法国同学打成一片，没几天她便跟几个法国同学组成了自己的小团体，每天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
我们偶尔打照面，也只是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样过了两周，有次上法国装饰艺术课，我又自己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她迟到了，进到班里也没往后走，就快速挨着我悄悄坐下，我看了她一眼，相视一笑，都略有尴尬，她掏出电脑开始记笔记，一边记还一边偷偷瞟看我的电脑，大概是想知道她漏掉的内容，但是我笔记写的乱七八糟，她有些困惑，便也没有继续。下课后，我们都没有出去透气，在教室里等着下一节课，我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这时听到她用中文问我，“你好，你是中国人么？”，我转身与她对视，微笑答到“哎呀，是的呀，原来你也是中国人呀。” 就这样，开始了我们的友谊。
打破了僵局，之后也就打开了话匣子，问年龄，问在法国的时间，问国内家乡是哪里，吐槽一下学校，吐槽一下巴黎。短短十分钟课间，我们很快对对方都有了大致的了解。她果然是广东人，没有说自己的年龄，只说来法国已有十二三年，国内读的师范，毕业后在高中当了一年语文班主任，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就来到法国读了语言跟研究生，在空客公司实习半年，很顺利签了长期工作合同，工作了近十年，因着对艺术的热爱，她选择来我们学校进修，之后或者还回去空客，或者就换到艺术行业里工作。我心里盘算着她的年纪，估摸着可能有三十五六岁，而当时的我，刚来法国两三年，只有二十一岁。
我对她充满了好奇跟敬佩，能几次改变生活轨迹，重新来过，不知是什么给了她勇气，她为什么放弃国内稳定的工作？为什么选择来法国？为什么工作了多年又来进修？她结婚了么？脑中充满了疑问，希望在之后的相处中再慢慢得到答案。
2.相交
新的学年因为有她在，让我安心了很多，因着她法语已经非常好，听课没有太大障碍，我经常问她借笔记，跟她讨论学习上的问题，有时候学校开会，制定的一些新的制度我听不懂也会问她。而我们的友谊也从校内延续到了校外。
我们会经常约着去看电影，吃饭，逛公园，看展览…… 她给我的感觉就像个温暖的大姐姐，有时也会有些观念上的不同，我把它归成是代沟，或是她来法已多年，思维方式更像法国人一些。师姐是天秤座，很会社交，跟老师同学关系都不错，她下课会去跟老师聊天，能跟老师相处地像朋友一样，而我从来没跟老师说过多余的话，实在也不知道聊什么，跟法国同学也是，总是会紧张，如果同学表示没听懂，我便更加局促想着是发音还是语法的错误，文化背景的差别，让我难以跟同学找到共同语言，也无法进入他们的圈子。而师姐因着法语好，在法多年，又善与人相处，在学校里犹鱼得水。师姐的表现给人感觉应当是情商极高的人，但是我与她相处过程中，她直爽的语言却时常让我尴尬。
有次，我们相约去卢森堡公园散步，秋天的卢森堡公园一片金秋景象是最惬意不过的，天气也没了夏日的燥热，刚下过雨，天空放晴，阳光甚好，空气清爽湿润，混合着树叶和泥土的味道，踩着落叶，抬头看看蔚蓝的天，远处的大花坛和喷泉，身旁偶尔有跑步的人经过，走累了也可以坐在树下的木质长椅上发呆。
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师姐特别喜欢植物花卉，她说当时在去进修园艺跟艺术史里犹豫了好久，后来觉得园艺可以自己摸索，艺术史还是需要听老师讲讲的。我们一边散步，她一边带我认识公园里的各种树木和植物。
我跟她说第一次听她说空客公司“Air Bus”, 还以为是一种大巴车，根本没把它跟飞机想到一起。还有一次老师讲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用了两大节课讲莱昂纳多，激情澎湃，说他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艺术家，老师讲了他好多幅作品，我一边惊叹他的才华一边感叹怎么不知道这么厉害的画家。直到最后开始讲蒙娜丽莎，我才明白过来莱昂纳多和达芬奇是一个人，达芬奇是姓，莱昂纳多是名。
师姐笑的合不拢嘴，我以为她会安慰我说，这很正常，毕竟之前没接触过。然而她说 “ 啊？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呢？愚昧真的很可怕的……”
我还从来没有被人说成“愚昧”，一时间尴尬到不知道该接什么好，我想我不是唯一一个把“Air Bus” 理解成某种大巴，不知道达芬奇的名字是莱昂纳多的人吧。
我把偶尔的不愉快和小尴尬都归结于年龄的代沟和文化的差异，大部分时候师姐都是个很温暖智慧的存在，随着认识的加深，我们也开始聊一些个人私生活，我也逐渐了解了她的感情经历。
3. 与法国人结婚又离婚？
记得那是个考试前的复习周，师姐来我家与我一同复习，到了晚上九点多钟，她接到一个电话，语气有些不耐烦，大意就是说在一个朋友家学习，后面还强调是女生朋友。挂掉电话后，她主动跟我解释说是她前夫来的电话。
师姐是和交往多年的男朋友一起来法国念书的，原本打算念完硕士就回国结婚，结果师姐男友无法适应法国生活想要回去，师姐则不愿轻易放弃这边学业，两人经过一番挣扎，还是选择相忘于江湖。师姐是个在生活和学习都非常努力认真的人，在学校附近，租了个10平米的小屋，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日子平和充实也寡淡，师姐念研究生的学校在法国中部的一个小城，不如巴黎文化生活丰富，她也耐得住寂寞，顺利拿到硕士文凭找到工作，转了工签。
工作稳定下来后，交往了一个法国男朋友，两人顺理成章结了婚，婚后没过半年就离婚了。对于离婚的原因，师姐只是简单说是发现自己不适合婚姻生活，但是和前夫也还是朋友，前夫也一直很关心她，经常跟她联系。甚至当前夫的亲戚背后说师姐只是利用他拿到身份，她前夫也会一遍遍跟家人解释，说她有很好的工作很高的收入，也根本不在意法籍。
作为从小成长于传统家庭的只有二十一岁的我来说，师姐的经历让我很不可思议，在我看来婚姻是人生大事，断没有结婚半年就离婚的，觉得不适合婚姻就离开，是潇洒还是任性呢？虽说她比我大很多，却异常叛逆跟自我。她不愿委屈自己或者做任何妥协，她说她拼命努力就是不用去做妥协，有选择的权利，也有随时离开的自由。那时的我还不太能理解师姐这个有别于大众的生活方式，只是心里暗自想着，自己肯定是无法接受的。
师姐从不在意物质享受，也不怎么在意穿戴打扮，她来巴黎进修，是申请了法国的一种奖学金，奖励给那些在一家公司持续工作一定年数以上的人，公司也是照常发她工资。按说作为空客的老员工，她的生活应该是富足舒适的，可是她却在巴黎十六区租了个9平米的小房间，只有张床跟淋浴，厕所在走廊公用。平时吃饭也是非常简单，偶尔我们一起去吃法餐，她也总惊呼巴黎的高昂物价，节省的样子让我有些心酸。巴黎的女生是出了名的精致，同学中极少有素颜的，尤其是学艺术的女孩子，服装搭配更是讲究，我与师姐是班上的另类，我每天只涂了口红就去上课，而师姐则从不施粉黛，衣服也穿的马马虎虎，但却带有点中国文人傲骨的味道，有神的大眼睛，纤瘦的鼻子，秀气中带有强大的自信和气场。
一年的时间过的很快，我升入了大三，而师姐也要回到她原来的公司继续工作，我们一起吃了顿越南粉告别，没怎么伤感，觉得都还在法国，想见面还是很容易，师姐也极力邀请我有机会一定要去中部度假，住在她家。
没想到，这一别竟三年未见。
4. 再相逢
与师姐分别后，她回到了法国中部，而我继续着在巴黎的学业，生活中也有来来去去的人，就好像生命的过客，也习惯了离别，每到毕业季，都会有朋友选择彻底回到国内，伤感一会儿，心里想着回国还是能再聚的，但其实除了朋友圈的偶尔点赞也就再也没了联系。我们在某个生命阶段相识，一起走过一段人生，一起成长，然后再因着各种原因分别，去开启新的生活。
虽说师姐回到了她工作的城市，但是也许是都还在法国的缘故，感觉她一直离我很近，那几年社交媒体蓬勃发展，师姐也开始写公众号，开微店，但是也都没过多久就不了了之了，唯一坚持的就是在微信朋友圈分享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可以说是了解她的生活所有动态，师姐很喜欢逛跳蚤市场，每次也总能淘到一些新奇有趣的东西，她尤其喜欢收集香水瓶，照片里的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旧香水瓶子。师姐在法国中部的家带个小院子，她种了许多花草，还有颗桃树，院子里是自己铺的石子路，她闲来会对着园中花草作画，也会邀三五好友喝她泡的花茶，品尝她做的中式点心，她潜心研究园艺，甚至回国内办了分享会。从师姐的朋友圈里了解到了她的精彩充实的生活，她对大自然的敬畏和热爱，对生活的热情，就像个孩子一样充满着好奇心。
渐渐的有个男性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师姐的朋友圈，师姐称他为“管家”，她的“管家”教她开车，辅导她通过了她多次失败的驾照考试，也辅导她画画，微信朋友圈刚可以发短视频的时候，我经常被她一天十几条的短视频刷屏，全是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印象最深的有次“管家”修改她画的花卉，师姐一把夺过笔自己画，对着镜头里的“管家”调皮一笑，是恋爱中少女的娇俏，那一年，师姐四十岁。
有一天，师姐突然联系我，说要来巴黎度周末，想约我一起看展，当时卢森堡博物馆正在展出法国十九世纪画花卉的艺术家Fantin-Latour的作品，我们相约在博物馆门口见，远远看到师姐穿着一个长的棉麻风衣，从前的气质里又添了些温柔，我们拥抱了一下，用贴面礼打了招呼。她身边有位挺拔的法国男士，风度翩翩，穿衣也很有品味，很有艺术家的气质，但是能看出来年纪应该比师姐要大很多，师姐介绍是她男朋友，也就是朋友圈里的“管家”。
逛展览的时候我们沉浸在艺术家的作品里，没怎么聊天，师姐的“管家”则是走在师姐后面不停地悄悄给师姐拍照，各种角度，各种表情，能感觉到他对师姐爱若珍宝。看完展览，我与师姐在附近咖啡馆聊天，她对我讲起她与“管家”的故事。
他们相识已有多年，一直是好朋友，“管家”懂的很多，芭蕾，跳水，游泳，体操，画画，厨艺，而且每一项都做出过不俗的成绩，“管家”比她大二十多岁，从未结过婚，一直热烈追求她，师姐说，他之于她，不只是男朋友，也是兄长，是导师，更是最好的朋友。
“那你们有考虑过结婚么？” 我问她，她回说“ 暂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那张纸也保证不了什么，婚姻关系比恋爱要复杂太多，我享受现在的状态……”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 “而且我父母不同意，因为他比我大太多了。”
所以不知道她是因为不想结婚，还是因为父母的反对，抑或是在意世俗的眼光，我也不得而知，也许她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吧。
5. 车祸后的重生
看过这个展览后，又三四年未见，我们的生活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我硕士毕业开始工作，她辞去工作开始全身心投入到植物创作中，开了自己的网站，也会开一些课，带学生去森林里辨认植物，做一些手工创作。
毕业后因着工作转身份的事情，我曾去向她请教，可惜我们思考问题角度不同，她也难以切身理解我的状况，也就不了了之了。师姐很喜欢发语音，都是每条将近60秒，我怕听她说教，也不好不理，都是转成文字大概看一下，知道她是好心，只是她有时的语气太像长辈，给我很多压力和不安。
今年武汉刚开始疫情的时候，她一天连发多条朋友圈，劝说国内家人屯粮戴口罩不出门，她对国内统计的感染数字持怀疑态度，让父母亲人不要轻信电视里讲的，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三月份法国疫情开始严重，举国封城，就极少看到师姐朋友圈有更新了，直到解封后，她开车去森林，被大卡车撞到，但是奇迹般地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擦破了些皮。我看到后，去私信问了她情况，好再是有惊无险。
再后来就是到今年的八月份，师姐在巴黎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做手工花卉植物创作的，师姐来到巴黎后，依旧热衷于在朋友圈记录自己的生活，工作状态，租的房子还有室友等等，只是把朋友圈设置成了三天可见。我一直潜意识里有点怕见到她，怕跟她讲我现在复杂又不稳定的工作状态，推说最近忙得很，拖了三周，还是约了顿晚饭。
我选了个离她工作地方近的中餐厅，早早地到餐厅等她下班，一有人进来，我都会略带慌张地抬头看看，终于在抬了无数次头之后，看到了师姐，比上次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穿了件旧的白衬衣，牛仔裤，依旧有神的眼睛，窄而瘦的鼻子，只是脸上添了好多皱纹，已然是中年人的模样。她坐下后，我们热情地寒暄，她说我还是从前的样子，一点没变。
师姐说，还记得上学时在我家一起学习的一幕幕场景，转眼已有七年，她说我之前的家是在地下室，我回说是在一楼，有个院子，没什么阳光是真的。师姐坚持她没有记错，我是住地下室的，我心中有点不快，觉得也没有争辩的意义，就岔开了话题。
师姐聊起她现在在巴黎的工作，也讲起她从空客辞职开始做自己的手工小作坊，她说只有大自然给她感觉是最亲切的，她想用植物去创造美的东西，她希望她的作品能够打动人，让人们接触到美。师姐还是从前的赤子情怀， 理想主义。
师姐说在法国，有太多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大家彼此尊重，互不打扰，没有人觉得你不结婚会有什么问题。这边也不会以貌取人，完全可以按着自己舒服的状态生活，也没什么攀比。师姐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理念，认为结婚不如独自生活自由且随心所欲，她的偏激反倒让我觉得也许在她心中对自己是不认可的吧，拼命给自己找台阶，把台阶描绘的生动美好。我羡慕她四十多年过了别人几辈子的人生，她却说她命不好，不是很懂她口中的命不好具体指什么，大抵午夜梦回时，她也是渴望有个家庭的吧。
我问她之前的那个“管家”呢，她说毕竟年龄相差过大，在一起慢慢发现不合适，已经结束了感情，但两人还是如朋友般相处，他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我不是很理解这种状态，相爱过的人能重做回朋友么？
我说她已经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仙女，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也没什么欲望，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赚来的钱够生活，我问她是否有想把这个事业做大，她很坚定地表示一旦扩大就无法控制，她不想看到这个局面。
我们聊到疫情，她觉得很多信息政府肯定没有公布出来，甚至觉得疫情本身就是一场政治阴谋，我不置可否。她在生活上的无欲无求跟她在许多观点上的批判意识形成鲜明对比，这样的性格还真是少见。
我们边吃边聊，时间过得很快，结束后我送她去地铁站，那晚的月色极好，我们走在巴黎的街道上，看到远处壮观的圣母院，感叹着巴黎让人无法不倾倒的魅力。就这样分开，但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6. 写在最后
在法国生活多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大概是这里的包容度极高，不会有人让你必须按着所谓的公序良俗去生活，大家相处中都是礼貌尊重又疏离，除非到非常熟的程度，否则不会去问及私生活。除了师姐外，我还认识一些在国内看来是超大龄青年的女性，她们或是离过婚单过，或是从未结过婚，都是越来越独立自我，无法轻易接受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也不愿做任何妥协，过了一定的时间，国内父母亲友也不会再去催婚，一时间不用再跟国内家人对立，当从前辩论的辩词只能用来说服自己时，才意识到有些后悔，却也是岁月匆匆，难以回头了。
所以说，作为一个中国女子，在国外一直单身会怎样呢？大抵也是外人看来的充实自由美好，可是当整体环境没有任何压力的时候，也许这些单身的女子也会怀念被父母念叨的幸福。如果再给她们一次机会，不知道会不会在适龄的年纪，找一位品行良善的另一半，耐着性子磨合相处，建设鸡飞狗跳的人生，过有烟火气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