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时光搁浅在沙溪
第二天蜗牛约我去沙溪。沙溪是茶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古集市,每周五是街天(赶集的日子)。出发的时候是周四,坐车先到剑川,转小面包车去沙溪。
到了沙溪直奔马圈46国际青年旅舍。我和蜗牛都是青旅的拥趸,因为容易遇到同类。一进马圈的门,院子里的大狗玛丽懒洋洋的看我们一眼,继续躺在地上。蜗牛深知玛丽的德行,从包里摸出一枚煮鸡蛋,刚扒开壳,玛丽就谄媚的凑过来了,一副讨好又无辜的表情。蜗牛分一半鸡蛋给玛丽。
我们都不是第一次来沙溪,懒得出门闲逛,便在院子里看两个德国帅哥打桌球。见我们看得认真,帅哥打球也卖力,很快便分出胜负。
晚饭蜗牛说去粮库餐厅吃,我立刻表示反对,上回来的时候吃到的饭菜之难吃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蜗牛觉得奇怪,问,“你们上回吃的什么?”
“酸辣鱼啊、酥红豆啊之类的。”我老实回答。
蜗牛大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板娘是广东人,去那里当然是去吃粤菜啊,酸辣鱼你在大理还没有吃够啊·····”
果然在吃这件事情上我的斗争经验不如蜗牛。当天我们喝到了正宗的广式煲汤,让长时间浸淫在咸辣为主的丽江菜里的舌头好好解放了一下。
沙溪粮库餐厅是以前的沙溪粮管所。2007年国有资产拍卖的时候,现在的老板以300万的价格买下来。院子大得惊人,以前的粮库还在,长长的一溜,在苍凉的天空下格外壮观。粮库下边一点是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三栋房子的建筑风格都自成一派,颇有时代特色。我跟蜗牛讨论着如果把这里发展成像北京798那种创意文化中心应该很好。
从餐厅出来,发现那天竟然是十五,银色的月光洒了满地的糖霜。于是决定去河边赏月。安静的坐在小河边,有小孩在河边趁着月光电鱼。
蜗牛说,以前在北京,根本注意不到月亮。偶尔月圆之夜看到月亮,都有种想变狼人嚎叫的冲动,日子过得太压抑,就没有心情感受身边的美。刚到北京不久的一年中秋,大中午的房东打电话来说儿子要结婚了必须把房子腾出来,让她当天晚上就搬走。找了一下午没找到房子,晚上一个人带着一堆行李蹲在北京的街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从那以后,生活尽量从简,所有难以马上打包带走的东西统统不要。到现在也是,看到喜欢的东西,一般买了快递回家,不会带在身边。
我替她觉得难过,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大学室友露露有一回跟我说她也是在中秋的晚上被房东逼得差点流落北京街头。如此看来,我真的比她们幸运很多。得失之间,有时候真的很难说。
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去赶集。沙溪的古集市像是一个露天的阶梯教室,在一片开阔的山坡上一排一排的修着长十来米宽一米左右的水泥案板,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赶集。我们到的时候集市已经非常热闹,主要以卖菜和农副产品为主。刚好是葡萄上市的季节,我们买了一大袋紫葡萄,才花了十来块钱。
回到马圈洗了葡萄分给大家后,我们拎着袋子里剩下的葡萄边走边吃。马圈的门隐蔽在古戏台旁边,戏台的对面是兴教寺。我说:“这戏台和寺庙的格局很妙,门对门,出则红尘入则佛门。阿弥陀佛,善了个哉啊!”蜗牛大笑。
沿着古戏台旁边的一条巷子走过去,看到一家非常豪气的门头,门是虚掩着的。蜗牛挑眉:“进去看看?”我敲敲门,没有人应声,便推开门进去。穿过一道巷子,居然又是一道虚掩着的门。我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蜗牛已经趴在门缝上往里边偷窥了。院子里边一位老太太听到声音过来给我们开门,收了五块钱的讲解费便带着我们四处参观。
正房上挂着一道牌匾“秀接庐陵”。我随口问道:“庐陵是个地名么?”老太太说,庐陵是他们家族的老家,在江西。又带我们走到屋檐下,指着头顶的瓦片让我们看,上边写着“庐陵世系”。这栋老宅的主人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后人,不要忘了根。
我想起以前上乡土建筑的课的时候,老师提到过郡望。祖先安土重迁,所以修房子一般会在门楼上提上家族郡望。现在马来西亚还有很多华人家族保留了这一传统,比如姓陈的会在门楣上写“颍川旧望”或者“颍川”,而国内已经很少见到了。
从欧阳大院出来,蜗牛还在啧啧赞叹院子里的壁画精致,窗格典雅。我们又感叹了一回古人活得精致,不像我们现在,什么东西都是量产,没有文化,不见珍视。失了传承之后,连底线也一降再降。又说到信仰的问题,痛心疾首一番。下午她便回了大理,我也从剑川直接返回丽江。
我与蜗牛算是旅行中最合拍的朋友,然而萍水相逢,我们都是疏懒的人,后来渐渐失去了联系。只是在看到精致的雕花、漂亮的门楼时,总是会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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