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首歌叫《心太软》,是这样唱的:“你总是心太软 心太软 /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 你无怨无悔的爱着那个人/ 我知道你根本没那么坚强……”
到了伦敦寓所后,我发现这首歌应该改成:“你这个床太软 床太软/ 我只能一个人失眠到天亮/ 你全心全意地铺着那个床/ 可你知道我根本不喜欢软床……”
我不知道英国人、美国人、俄罗斯人、德国人、意大利人、希腊人、巴西人乃至所有其他国家的人是不是都喜欢软床,我只知道帕维尔是超级,超级喜欢软床,或者可以叫——“软床控”。
后来我又知道了,他最喜欢的童话竟然是《豌豆公主》,就是那个睡在二十层鸭绒被上仍旧被一颗豌豆硌得失眠的姑娘。噢!难道他是从这个故事里得到了启发?可我觉得童话的寓意本来是要告诉我们,敏感从来都是一种高贵的品质。当然,为了不产生误导,还应该加上后半句——但是务必要放对地方,比如艺术创作中。
在我临去之前,他说:
I have washed my flat.
我洗了我的公寓。
天呀!洗公寓?怎么洗?我简直想象不出。后来才知道是搞大扫除,清理犄角旮旯的卫生死角,还把床单、被罩、枕巾、窗帘全换成了大红色,并早早买好了女士睡衣和拖鞋。拍照片儿给我说,你一到家就可以在这里睡觉了。
连续坐了近11个小时的飞机,到的时候约摸是北京时间晚上11点,七个小时的时差,伦敦时间才下午四点。
我累得眼皮打架,给爹妈报过平安之后,便像头死猪一样睡过去了,一睡就睡到了伦敦时间晚上11点。
吃晚餐时,帕维尔说我睡得像个Little baby,我说,Like a pig。他不让我说像猪,说这是野蛮的说法,原因是猪又脏又傻,不好。
我狡辩说,这是中国说法,猪的睡眠好,幸福指数高。我还想说我喜欢中国作家王小波写的《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想想这个太复杂,估计得解释半天,还是算了。
他说专门把我安排在小卧室是因为那边楼下没有停车位,因此不会有发动车的声音,还有就是那个床很软很舒服,那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Bread bed”。
我说都已经累到不行了,估计发动雷达我也听不见。
他大笑。
噢,“面包床”?我压根儿没来得及感觉。
时差倒过来之后,我才发现这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面包床”,真的,真的是太,太,太软了!
几天睡下来之后,用“腰酸背困腿抽筋儿”来形容一点儿都不夸张。身体一旦失去支撑,整个人就像一片羽毛浮在大海上,飘飘忽忽没着没落不知何去何从。
我向帕维尔描述这种感觉,他高兴地说,对对对,睡着了就是这样的呀。还说这叫“Deep sleep”。
可问题是,我压根儿就睡不着呀!莫不是“饱暖嫌床软”?听起来很矫情,可的确是越睡越累。
后来,我不得不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张床,发现它是由龙骨架和两层超厚的弹簧床垫组成的,每层床垫大概有尺把厚,龙骨架上竟然没有任何床板!这完全就是一个大人的蹦蹦床嘛,怪不得一躺下去就会被弹跳起来,然后又掉进一个深坑儿。
这是什么范儿?简直像是过家家!
我有点哭笑不得。
我跟帕维尔说:
The bread bed is too soft and not good for sleeping and healthy,it will affect the spine after a long time.
这个“面包床”太软了,这样不利于休息和健康,时间长了会影响脊柱。
像这样,我伸出食指做了个弯曲的手势。怕他不理解,又在地上模仿驼背走给他看。
他大笑,根本不同意我的观点。说:
this soft bed is very comfortable,it can help you sleep;besides,we are adults,not babies,our bones already formed,so no influence.
软床很舒服,它能帮助你入眠;再说,我们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北鼻,骨骼早就成形了,不会有影响的。
他曲起左臂做了一个“strong”的姿势。
It's not true,now I can't rest well,more sleep more tired.
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就休息得很不好,越睡越累。
我说。
我指指龙骨架上面,一字一顿地说:
Here should be a bed board.
这里,应该,有,床板。
Really?So strange!
真的?好奇怪!
他觉得这真是匪夷所思,怎么会这样呢?你竟然不喜欢睡这么软的“面包床”!卖糕的!
他想了一会儿,又说:
不要担心,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它,或许我们能改造。
Don't worry,If you really don't like it,Maybe we can change.
他转身去那个万能的“兵器库”找来了几张五颜六色的小案板,有塑胶的,木头的,还有竹子的。
他让我帮他扶着支起来的床垫,然后把小案板一块一块地插进龙骨架和床垫之间。弄好之后,自己往上躺了一躺,然后得意地说:
好了,现在你有床板了。
Okay,now you have got your bed board。
我对他的大男孩做派哭笑不得。但还是忍不住也往上躺了躺,好像确实没有之前弹跳得厉害了,也搞不清到底是不是心理作用。
一切终归要交由时间去检验。
后来事实证明,几块小案板于二尺厚的床垫之下深藏功与名,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再后来,每当我们去大商场购物,我就忍不住想要去看一下家具和床上用品,这一看不打紧,真的j几乎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软床哎!难道他们的强健骨骼,魔鬼身材都是打小在这么软的床上修炼出来的吗? 我委实有点儿不明白。
无论如何,我还是得好好琢磨一下如何改造那个“面包床”。
终于有一天,帕维尔估计是被我嘀咕得怒了。
下午时分,大约六点左右,他在电话里兴奋地说:
玛维咪休,请下楼!我需要你的帮助!
Maly Misiu,Please go downstairs!I need your help!
哦!他还从来没打过这样的求助电话呢。
我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急匆匆跑下来,刚到楼梯口就碰见了他。只见他满头大汗地扛着一大块床板卡在楼梯转角的地方上不去了。
我带回了你的床板!
I am taking back your bed board!
他说。
哇!怎么搞定的?
Wow!How did you do?
我向外面瞅瞅,分明没有看见他的车,再说这么重这么大的床板他的车也拉不了呀。
这是一个秘密。
This is a secret.
他得意地笑。
嘿!他经常喜欢小小地故弄一下玄虚。
我俩把木板竖着抬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回家靠在墙上。然后把床垫抬下来,木板抬上去放到龙骨架上,再把床垫抬到木板上。
有了木板,我觉得只要一个床垫就够了,于是建议把另一个床垫抬到大卧室的地上,这样还能多个榻榻米呢,就像打地铺,睡得多踏实呀。
如此一捯饬,就等于有了两个硬床,事半功倍,不甚欢喜。
现在,我可以睡安稳了,可是轮到帕维尔嘀咕床太硬了。他说硌得他哪哪都疼。然后我就得苦口婆心地给他讲,中医都是建议人们睡硬床的,这样才健康。这个床比起中国的床来,已经是很软很软的啦。
听说中国人还用头发把自己吊起来防止瞌睡,并用针扎自己的腿呢。他大笑,仿佛对我的理论很是不屑。我知道他说的是“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一时竟无法反驳。
有一次,我醒来找不见他,后来发现他把“榻榻米”摞到大卧室床上,继续睡他的软床去了。
九月份,我们回到长治,他因为床太硬,半夜爬起来拎了条床单去睡沙发,结果感冒了,涕泪交流了好几天,苦不堪言。他说自己都十年没感冒过了,这下可好,“大象”也病了!
中旬回到老家,他不敢也不好意思睡沙发了,只是不停地嘀咕:
So nice house,so hard bed!
老妈问我,帕维尔在说什么,我说:
他说这么好的房,这么硬的床!
到晚上睡觉时,我发现老妈把帕维尔睡的那一边加了厚厚两床褥子,比我的一边高出一大截。
帕维尔一看高兴坏了,躺在上面直打滚儿!连声说:
噢!我的软床!非常聪明的妈妈!谢谢你!
Oh! My soft bed!Very smart mum!Thank you!
我随手抓过两个靠垫往中间一放,好啦,这是我们的“三八线”噢,要是越界,硬床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