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王子》中有这样一段:
小王子遇到一个买复方止咳丸商人。
“你为什么要卖这东西”小王子问。
“他可以大大节约时间”“每星期可以省下五十三分钟。”
“省下五十三分钟做什么用呢”
“随便怎么用都行……”
“要是我省下五十三分钟,我就会不慌不忙地朝泉水走去……”
省下的53分钟,你会不慌不忙地朝泉水走去吗?
11月中旬的一天,在下午暖暖的阳光里,我们驱车来到联安湿地,对将去的地方并不熟悉,全程依赖导航,按照导航显示,目的地已到。下车,没看到湿地,更别说看到鸟了。摸不着东南西北。
朋友操着娴熟、地道的当地话问一位在池塘边洗菜的大妈,湿地怎么走?大妈热情地指路给我们。大厨武戏谑道:“”懂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呀!”。
我们徒步踏上一条土路,两边是绿色的灌木丛。说笑间,远处水中一块一块的湿地映入眼帘,间或从湿地飞出几只白鹭,传说中漫天的白鹭在哪里呢?按理说这个季节候鸟应该飞到温暖的南方过冬呀?
发现前面的路有个岔路口,信步拐了进去,我走在前面,看到一个半掩的铁栅栏,上面挂着一个小木板,用红漆写着“外来人员禁止入内”,挥手示意让大厨武和朋友不要过来了……大厨武和朋友并未理会,竟至进去。我说,没看门上写的,两人打趣地说:“禁止入内的是坏人,我们是好人,没事。”忐忑的我,不安地跟在他们后面,害怕随时被人赶出来……大厨武和朋友走得坦荡。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条大黑狗,样子看着挺凶,“完了完了”我心里念叨着,还好有链子拴着,它居然没对我们狂吠,朋友笑道“哈哈……看,狗都判断我们是好人呢!大胆地走吧!”
沿着不宽的土路继续走,就看到了海。堤坝下面停靠着很多小船。从堤坝下去到海之间的斜坡上随处可见的是蚝壳。没见到一个人。正打算说,我们回吧,前面除了海就是海了。
竟没发现堤坝下其中一只小船里,蹲着一位正在收拾渔具的船老大,身穿蓝色上衣和船的颜色一样,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有人。大厨武高声道:“师傅,可不可以拉我们在附近的海面兜一圈,给你贴补一下油钱!”船老大没有拒绝。
坐上渔船。渔船不大,类似快艇,船老大开动马达,渔船“嗖”的一下就穿行在海面上了。疾驰的速度,仿佛与风赛跑,平静的海面旋即掀起翻滚的浪花,岸边景物一闪而过。感觉头发都飞起来了,第一次体验到“速度与激情”。忍不住地“哇、哇、哇……!”兴奋地喊叫起来。
船老大皮肤黝黑发亮,精瘦干练。跟我们用不咸不淡蹩脚的普通话说,他其实刚打鱼回来,要收工回家的。朋友说:“我们多有缘分呀!本来没打算看海的,恰好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遇见你,你跟等着我们来似的……”船老大赞同地点点头,憨憨地“嘿、嘿、嘿……”地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
海面上没隔多远的距离,就有一片用竹竿搭起的渔排,船老大说,那不是鱼排,是蚝排,用来养蚝的。哦,明白了堤坝下为什么有那么多蚝壳!听船老大讲,这里是广东产蚝最好的地方,久负盛名的“晨洲蚝”就产自这里。“晨洲蚝”以其肥、嫩、鲜、美而饮誉四方。这得益于这片水域是淡水入海的河口,非常适合蚝的生长。蚝还有“海里的牛奶”的美誉。连“诗仙”李白都对蚝(牡蛎)有过“天上地下,牡蛎独尊”的描写。原来李白也是一枚吃货。
船前方蚝排上雄赳赳地站立了一只大白鹭,白鹭张开翅膀瞬间飞起,我激动地站了起来,被船老大制止坐了下来。
“你们看!这边!这边!好多白鹭!”大厨武喊。
马达声惊飞在蚝排上的白鹭,一群白鹭腾空而起。
浪花追逐在船的两侧。
“鱼!鱼!鱼!”朋友指着海面大声叫道。
船边不时地有飞起的鱼,闪着银光倏忽不见了。
对于天天面对大海的船老大,此刻被我们的情绪感染,神秘地笑着说:“这片海域的白鹭还不算多,一会儿,我会让你们看到更多的白鹭!”
岸上的堤坝越来越小。
置身于无边大海,顿时有“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之感。
船老大加大马力,浪花飞溅。风呼呼从耳边刮过,大厨武情不自禁无限陶醉地唱起“海啊,辽阔的海,苍茫的海啊,心似鸥鸟奋翅飞……”
咦?怎么没了马达声,朝船老大看去,船老大气恼地在用本地话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原来马达被渔网缠住。
朋友看船上有把剪刀,拿起递给船老大,船老大并没有搭理也不接,用手解缠绕的渔网,显然是徒劳。朋友怕船老大着急,劝慰道:“慢慢来,心情好最重要!我们坐在船上看日落也不错呢!”船老大眉头紧蹙,沉默不语,嘴里念念叨叨,弯下腰再次用手奋力撕扯马达上缠成一团的渔网。渔网依然纠缠,没有一点能解开的迹象。
海水泛起金光,没了鸟叫声,没了马达声,只听到鱼儿“扑腾、扑腾”窜出水面,落入水中的声音。
就在这时,迎面过来一艘小渔船,上面载了两个人,笑嘻嘻地跟船老大用当地话打着招呼,船老大似乎在抱怨着他们什么,这两个人哈哈大笑,边说边解渔网,不一会功夫,马达“哒哒哒”地再次响起,他们笑着挥手告别。我们笑船老大,用剪刀很快搞定的,为什么不用剪刀呢?船老大脸上笑纹荡漾,爽朗地说:“我们都是打鱼的,那渔网是他们下的……”就没再多说什么。
船继续向前,宕开一条水道,划出大片浪花。
夕阳晕红了天边,似黛的远山层峦叠嶂,就像是一幅剪影。被夕阳映衬的海水波光粼粼。不时有晚归的渔船从我们船边急速而过。船老大说:“我们要赶紧回去,涨潮了!”看到水中支船网的木桩晃动得厉害,看似波澜不惊的海面,水下却暗流涌动。
心想这船都快到岸边了,好像船老大忘记了他说让我们看到更多白鹭的话。
此时船老大两手竖起搭在嘴两边,对着岸上人家用当地话高声地喊,岸上人家出来一位中年妇女用当地话呼应着船老大。同时船老大把马达熄了火。不是要回去吗,怎么不开了?……
就在疑惑时,只见不远处一张大大的渔网缓缓升起,在我们错愕间,天空中已布满了白鹭,鸟鸣四起,上下盘旋、嬉戏、竟至朝渔网飞去,我们和着鸟鸣“嗷、嗷、嗷……”地欢呼起来。船老大在旁边骄傲而富有经验地说“看到了吧,这是起网了!鸟们知道起网了会有鱼吃,一定会飞过来的!”
夕阳下,云霞飞舞,鸟声四鸣,水声潺潺,这不正是一幅“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画卷吗?
暮色四合,我们和船老大告别,并与船老大相约下次出海钓鱼。
假如按着囿于的生活,那块写着“禁止入内”的牌子,一定遵从,不会进去的。
有时候人需要做一些不计后果的事,它不关乎按不按规则,守不守规矩,是否有修养。也许既定的规矩,会让你止步于前,看不到背后更精彩更有趣的世界。
假如刚开始发现没有多少白鹭,就匆匆走了,就不会在那个时间恰好遇到船老大,就不会恰好看到震撼的“起网”,也就不会恰好看到满天飞舞的白鹭!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在某个转角,在恰好的时间里,为你准备了最意外的惊喜。
省下的53分钟,你会怎样?你会像小王子一样不慌不忙地朝泉水走去吗?
有一种时间叫“恰好”。
没有太多目的,反而一路有风景,一路有惊喜。
写于1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