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来的时候就很怕会在交际上摔倒,忍受不了等待,讨厌聒噪。。。
虽然现实有时比来之前的想象还要奇葩,但是意料之外也看到了许多和善与包容。在那些细小的忍耐与对戾气的忽视中,我发现自己的狭隘与浅薄。
同行的哈尔滨大哥总是发泄着负能量,挂着单反时不时还要斥责媳妇儿,吃饭的时候会觉得好扫兴。第一次交集是在捷克布尔诺山上的圣保罗和圣彼得教堂,我们在拍照,他突然转身对我说,把手机给我,你们仨一人靠在一个柱子上,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张最远距离的合影。他说,这种情况不需要每个人都拍的清清楚楚,如果要那种大脑袋的就自己在家拍个够。
没有准备,带着疲惫,但是这样突然到来的善意与创意,拉进了距离,也在敲打我对陌生人的偏见。
很长时间我都在怀疑这个大哥的伪文艺。这个大哥对餐点一直很不喜欢,我不禁好奇他怎么保持每天的能量需求,原来他每天行程结束都要和媳妇一块出去逛吃,去酒吧逛到两点多才回酒店,每天要尝六七种啤酒才甘心。直到在布拉格的午餐时候我好奇问他有没有去广场小酌一下,他说没有,因为一直在找金狮酒店,因为那里是赫拉巴尔最喜欢的酒店,他怕我不知道赫拉巴尔进一步说那里有克林顿和赫拉巴尔一块喝酒的合影。未曾想到他会知道赫拉巴尔,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个大哥一直给媳妇扛行李,因为餐桌上大连五组一直在拼命抢食,我们困于面子极力压抑着鄙视并忍耐着食不果腹,这个大哥突然崛起,吃饭开始给媳妇儿加菜。
还有一个北京的老阿姨六十六岁孤身一人出来旅行,她有着让人过目不忘的身材——瘦,第一次看见她我就被惊到了,耸人的瘦她静止的时候让人怀疑到是否有生命体征,根本不敢看。小的时候看《射雕英雄传》最怕梅超风,每次梅超风出场我都会把眼睛捂住,而她是我见到过的活着的梅超风。她孤身一人可能是太寂寞了,一直不停的讲话,哪怕别人不能回应她也要拼命讲,一个问题要问四五遍,而且都特别幼稚那种,各种哎呀,怎么能这样啊?不知道是真的童心,还是在卖萌。她就坐在我旁边我一睡着她就把我推醒问我一些特别幼稚的问题,或者提醒我看外面的景色。不胜其烦,我往往都尽量用最简洁的方式回答,有时还会生气的沉默以对。我是个缺乏修养的人,脾气不好包容度不够,藏不住内心的偏见与不满,总是忍不住表现出来,最终表现的方式也只有沉默不理。
但是发生了一件小事,她同我们使用同一部WIFI,在马姐那里,马姐的电话卡在捷克开通后就不再使用WIFI了,完全忽略了这个阿姨的使用需要。因为我们团队的错误导致了阿姨的不便,感觉很对不起她,于是主动跟她说愿意把热点分享给她。于是本来被我的冷漠推远的阿姨,又再次亲热起来。阿姨虽然活在自我的世界里,但是她并不讨厌,反而有不符合她年龄的单纯善良孩子气。慢慢的这个絮絮叨叨的阿姨变成了团宠,大家都开始悦纳她的絮絮叨叨以及后知后觉,并格外照顾她。
同行的车上她一直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看着她蜷缩在座位里,枯瘦苍白、呼吸微弱的样子,最开始是畏惧,因为觉得生命在她身上显现出消逝的迹象。但是很快又生出悲悯来,不由得想去照顾 。在漫长的行程中,我的意识流在活跃的奔涌。半梦半醒间有一种意识在侵入并迅速在我头脑中弥漫开来。她枯瘦的样子像我的奶奶生命最后的那几年,我给她洗澡她也是这样身上的肌肉萎缩了,吃再多也不会长肉了。奶奶已经离开我两年多一点了,在这两年里我会常常想起她,提起她,总是感觉她还在,她也确实存在,只不过是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但是,除了记忆她还有其他的方式存在,来弥补我在时光中没有爱够的遗憾。比如,看到年迈需要照顾的老人。每每看到他们衰弱的身形,或者孤寂渴望被温柔以待的寂寞失落的眼神,都会激起我内心深处的忧伤与悲悯,我都忍不住寻找机会去关爱他们,哪怕是找点话题陪他们聊两句。早上在大巴上帮阿姨穿衣服叮嘱她下车记得脱掉后外衣,她默默从包里掏出小饼干递给我那一刹那我险些流泪。为什么人到老了都会趋同,连对晚辈表示爱护的方式都那样相似。在那一刻,我闭上忍住眼泪闭上眼睛默默告诉自己,我的奶奶甚至是爸爸他们都一直没有离开只不过他们幻化成陌生人,等待我去接近,去发现。
旅行的另一个意义是发现割舍不下的,同时也能放下或暂时放下难以释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