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1
至少在过去十年里,万客邮报社从没这么忙乱过。
茱莉娅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左手飞快从打印机上取下一份稿子放在标着“定稿”的纸盒子里,右手同时从桌角另一个盒子里拿出刚送来的手稿和配图,调整好墨轴和白纸的位置开始敲字。外面传来大钟的声音,已经早上六点了,报社里居然热火朝天了一夜,好几个撑不住的家伙已经在椅子上打过盹了,完全没人有下班的意思。编辑们也许可以换班休息一两个小时,打字员可不能精神不振。虽然万客邮报社用的是可以退位涂改的机型,但涂改过的稿子不能直接拿去排版付印,所以定稿必须完全没有错字,这也就要求打字员们持续集中精神。茱莉娅的错字率太低,以至于老板几年前开除了校对员,并用节省下来的费用为报社添置了一台大受欢迎的咖啡机。
《费波尔湖水怪目击者日前辞职接受心理治疗》、《失踪渔船数量已达4艘》、《多玛蒂湖岸出现失踪市民服饰》、《小提琴家贝芙莉·怀特下葬万客公墓》、《斐波齐巧克力店折扣活动继续进行》、《本地天主教信徒自发组织威廉主教护卫团》、《前法国军人被灌二十瓶伏特加昏迷路边现已送医》、《万客警方拒绝对马文男爵未出席庭审作出解释》……茱莉娅嘴里吃着前几日报社访客——那个胖胖的小胡子作家——留下的巧克力,忍耐着困意回想刚打过那几份稿子的标题,觉得万客市最近实在有点不太平,可是又没办法把这些乱麻线头联系起来。
啊,巧克力在嘴里化开了。真好吃啊,趁斐波齐还在打折今天就去买吧。
沉浸在微小甜蜜里的茱莉娅再一次伸手去拿手稿的时候,才发现手稿盒终于空了。在下一份稿件递过来之前也许能有几分钟的休息,马修刚睡了半小时醒来继续写稿,过会天亮了似乎还要出去采访,要不要帮他加点咖啡呢……
电话铃声打断了茱莉娅的思绪。
万客邮报社有好几个电话,大多数是按投稿新闻类型安装的分机号电话,也有几台是重要人物的特殊通道专线电话,而现在响的却是总机——打这个电话的一般都是年纪大的老太太要找猫或者小孩子恶作剧,因为总机号很短,好记又方便拨打。真正有重大新闻投稿的人都会去市民电话簿上找分机号。
眼看两个接线员都在忙,总机旁边被吵醒的生活版面小编只是捂住了耳朵继续睡——他大概也觉得这个电话不重要——茱莉娅便走过去拿起听筒。老太太也是人,不能因为忙就把她们丢到一边吧?
“您好,万客邮……”
茱莉娅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因为听筒对面传来的混杂声音里,明显有一个啜泣声。
茱莉娅沉默着努力分辨这些杂音好一会,对面才终于有个女孩的声音说:“求上帝宽恕我……”听上去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
“……他又来了……那个年轻的教士……我的姐妹们……上帝啊……她们还不知道……”这之后是一段捂着嘴的啜泣。茱莉娅正想问对方在哪,那啜泣突然停止了,对方深吸了一口气,语速突然快乐起来,她用颤抖的声音说了半句,“请帮帮我们求你”,电话就中断了。
看起来是被其他人按断了,茱莉娅听着电话里的盲音想。回想整通电话,唯一和对方身份有关系又不会歧义的信息应该是“年轻的教士”。环顾四周,茱莉娅决定将这件事告诉马修。
然后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去确认。
2
茱莉娅换好棉衣走出邮报社的时候,天已经有些亮了,夜晚留下的寒气还沉在地面,店铺和市民都还睡着,只有几个在酒吧过夜的醉醺醺的水手还在河边唱歌,证明这仍然是一个活着的城市。
茱莉娅心里默背着那张纸条上的信息。费波尔街58号,K.R,只需要从报社东边走过一座桥就到了。要是放在平时,茱莉娅大概会在怀特小姐葬礼那天执意追上杨医生,把这张纸条还给他,然后找另一个医生治疗头痛。但是茱莉娅总觉得那天的幻觉是这种发展的阻力。她是受过教育的女性,研读历史时对科学的信任是她思想基石的一部分,这些闻所未闻的现象、巧克力店里黑发小女孩的身影和报社里流传又严谨报道的各种怪事最近充斥着她的大脑,疯狂的加班甚至剥削了她去墓地找伊万喝酒的时间。她想也许自己可以试着做一些之前不会做的事情,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如果这个地方什么也没有,茱莉娅踩在胡准堤道大桥的青石板路上想,那大概也能说明我只是太累了,这阵子忙完拿了加班费就请几天假去看看女儿吧。反之,如果这些怪事真的有关联,那不论是这个地址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都一定多多少少有不对经的地方。
如果能选的话,希望是我太累了。茱莉娅打了个冷战走下桥,对着冻僵的手哈了一口热气,把想象中缀满整个桥面、齐刷刷盯着自己背影的黄眼睛抛到脑后。
3
万客市是个很小的地方,叫得上名字的大路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沿着万客河从城市西北的多玛蒂林区向下游散步,只要半小时就能走到最东南的胡准码头,进水手酒吧去喝一杯之后也来得及在家人发脾气之前走回家,无论你住在万客市的什么地方。城市东北的费波尔湖,是人类搬来定居之前万客河抛下的牛轭湖,当然了那时候万客河还不叫万客河。湖边土地因为地质运动而太过松软,承受不起密集的建筑物,因此万客市最热闹和密集的地方都避开这附近,久而久之费波尔街就成了富人的别墅区。
好在富人毕竟人少房子大,整个费波尔街只有一条主路,别墅排在两边。为这一点感到幸运的茱莉娅,走过费波尔街57号时停下了。
没有路了。也没有58号。
字条虽然不在手边,但茱莉娅对自己的记忆力有自信,这么近期看到的信息绝对不会记错。难道58不是门牌号码?这张纸条会不会是需要转码的暗语?刚好到58前一号结束,是不是指57号旁边本应该建筑58号的土地里有什么?58号会不会已经建成又继而被拆掉了?或者在道路更深的地方?
茱莉娅一口气思索着所有的可能性,判断出目前唯一有办法验证的是最后一种可能性,于是她走出铺了石板的路,绕过危险警示牌继续往深走。
直到她看见一栋砖瓦脱落的破败塔楼。
4
看见塔楼的时候,茱莉娅突然有点害怕起来,她最害怕的事情是自己失去劳动能力以后,女儿会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被学校扫地出门,一个不足十岁的漂亮女孩子无父无母、身在异乡,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但这些念头又反而重新给了茱莉娅一点勇气。她需要探个究竟,来给自己一个答案。
塔楼的结构很简单,还未损毁、能算得上建筑构造的更是只剩下三面青苔丛生的青砖墙和半截让人信不过的楼梯。北面靠湖的墙倒塌了,有些湖水跟着潮汐蔓到塔楼里来,空气里弥漫着死水潭的腥味。
茱莉娅抵抗着二十多个小时没睡觉的昏沉和肺部的抗拒走近了一些。至少除了旧墙砖里渗出来的水以外,这里没什么会动的东西,茱莉娅一边憋着呼吸低头仔细看塔楼中央那一潭泛绿的浊水一边这么安慰自己。
渗水?
昨夜没有下雨,墙砖渗的是什么水?
想到这里茱莉娅猛的抬头,看见所有的砖缝全都在渗水,水珠越来越大,从厚厚的青苔表面流淌下来,汇聚到地面的浊水潭里。茱莉娅惊恐的捂住嘴,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大叫,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大叫出来只会有非人的东西能听见,那不会对这番恐怖的场景有任何正面影响。片刻间,墙壁的渗水停了,地上的水潭里漂浮着一些诡异图画的倒影,它们像是一些箭头和简单几何图形的组合。成行的排列和相对一致的单体符号大小使这些图形比起绘画而言更像是文字,这种推断再次让茱莉娅暗吃一惊。这世上能书写文字的只有人类,不论这些魔术般的现象多么难以解释,只要确定了操纵它们的是人类,就有很多事情可以解释了。
在文字淡化消失之前,茱莉娅记下了它们的样子。在确定塔楼没有别的奇怪之处后,茱莉娅离开了这个恶臭难忍的荒谬建筑,直到再一次踩踏在费波尔街上人所铺制的石板路面那一刻,她提着的心眼才重新放下来。她冷静下来,回想着那些“文字”——如果可以这么称呼它们的话——的样子,考虑着是否应该去找自己以前认识的大学教授们请教一下,也许他们接触过这些东西。在加快步伐的同时,她一边整理脑子里的信息,一边尝试着不去理会这个更加恐怖的念头:这世上能书写文字的只有人类,吗?
5
提着大纸袋的茱莉娅陷入了难题。
为了在回报社工作之前能从塔楼那些难以解释的现象中回过神来,茱莉娅决定先来买巧克力。虽说斐波齐的胖老板用几乎是原料的价格卖给自己这么多——她看了一眼刚拿到手的袋子,掂量着里面的残损巧克力块——仔细想想,也不知道那么多的种类和形状里哪一种最适合送人。应该做成薄薄的砖块还是长条呢?要不要划出小格子?加牛奶还是黄油?这些问题居然比在报社打字时偶尔碰到的陌生字眼还麻烦,因为没有字典可以查。一边这么想着,茱莉娅一边仔细参考着店里的商品。
“我想一口一个的大小会比较合适哟,女士。”
认真看货架的茱莉娅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完全没发现卢恩站到自己旁边来了。她警惕的捏紧了纸袋,飞快打量这个白净斯文的西装男人,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么年轻的上流人之后问道,“您怎么会知道我在……您是?”
“卢恩,卢恩·麦克卡伦德,对甜品有一点浅显的喜好,”男人推了推细边框的眼镜平静的说,“看见您提着这家店的纸袋,想必是刚买过了东西,这时候还认真研究货架上的商品,自然是在考虑之后把巧克力改造送心上人的事情了。我还不知道您的芳名呢?”
茱莉娅自知失礼,赶紧报上自己名字,一边为“心上人”这种说法感到羞愧不已企图解释,一边却冒出一丝疑惑:我为什么不说全名?
她没有继续在意这份疑惑,只是感谢着解释了大概的状况,并表示没有送过巧克力,不知道应该送什么样子的、加牛奶还是糖。
“那就每种都做嘛,” 卢恩温和的说,“做一盒,每一颗口味都不一样。”茱莉娅暗暗有点吃惊,她以前以为巧克力和黑麦面包一样,几乎只有形状上的区别。卢恩继续说:“要说纯巧克力的话,加上不同分量的牛奶就会拥有不同程度的柔滑和颜色,当牛奶比巧克力多的时候就会像刚打好的新鲜奶油一样滑;一口一个的巧克力,如果里面塞一颗完整的硬质坚果或者晒干的红梅,即使是高可可量的生黑巧,口感也会不可思议的丰富起来;烤花生碎和榛子比较小,可以放在外侧刷一层多牛奶的巧克力酱粘住,不光有趣还会很好看;脆华夫和熟麦片则是不论用在里外都合适;既然对方是一位男士,在中空的巧克力壳里加进兑了糖的杜松子酒再封口也相当不错;把还没定型的温巧克力丢进可可粉蘸一层是法国人喜欢的做法;表面如果太单调还可以装饰上异色的巧克力线图案。总的来说巧克力是兼容性和可塑性都很强的美好食物,光是吃板砖可没法体会到制作者加热融化时心怀的爱意。茱莉娅女士,您可以按自己对那位先生的了解来选择自己的做法。”
茱莉娅呆呆的听完,一开始还感到不可思议,听到后面就认真记忆起来,开始考虑哪些材料对自己而言更容易获取,哪些马修和艾瑞斯会喜欢,全然没有注意到卢恩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在店里走了一圈、高效的拿好了自己要买的甜食去结账。茱莉娅不好意思的道谢,说着“卢恩大人您真是个热心的人”之类的话。她考虑着做好之后给卢恩寄一份过去以表感激,但看到他放在结算柜台上那些高档精美的盒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卢恩发现了茱莉娅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紧张神情,接过胖老板打包好的纸袋笑着走近茱莉娅说,“有机会的话倒是想认识那位幸运先生,他能收到我买不起也吃不到的巧克力呢。这是我的名片,再见了茱莉娅女士。”
“啊,再…再见。”茱莉娅说完才意识到这是平民道别的方式,卢恩应该是不想让她太紧张才这么说的。她心怀感激的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上面写着“律师”。
原来是律师吗,茱莉娅心里浮现出埃里克大人喜怒无常的样子。卢恩和埃里克大人完全是两种人呢,只有控场力是同样可怕。他们要是认识一定会天天吵架但实际上感情很好吧,就像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那样,这么想的话卡德拉大人就是错跟了莫里亚蒂的华生呢。
这么想让茱莉娅觉得很有趣,她心情愉快的和胖老板道别,走出斐波齐巧克力店。站在店外带上门的时候,门上玻璃的反光映射出店里角落的人,正从站立的姿势迈开步子开始走路。在“原来刚才店里还站着别人”的念头之后紧跟的是一阵不安,因为那人好像是个蓬蓬裙的小个子,但因为玻璃角度,看不见腰以上的样子。是上次的小女孩吗?茱莉娅手都没离开门,不加考虑又把门推开,只看见那条裙子的后摆正往里走,货架挡住了她。
茱莉娅跟上去绕过货架,走到店铺的最里面也没有看见别人,眼前只有坐在柜台后面抄写账目的胖老板在问她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掉了东西。
背后的店大门被推开了。
茱莉娅循声看过去,在重重货架阻碍的视角里,只看见了刚推门进来的其他客人。
6
至少今天的工作在午夜前结束了。
茱莉娅强忍着就地瘫下的念头走出了万客邮报社,夜晚像封闭狭窄的冰堡垒一样盖在头上。街上还有些灯火,但没有星光。很多天没有过星光了。
回想上一次像这样四十多个小时不睡觉,除去塔楼和巧克力店那个小时以外一直在打字的情形,好像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女儿小艾瑞丝还没有去上学,她早上睡醒了发现妈妈没有回家,还会自己穿上小连衣裙送面包到报社来......
又一阵头痛打断了联想。我需要休息。茱莉娅这么想,隔着外衣摸了摸袖口硬质的扣子,朝墓地走去。
三个小时后,茱莉娅被说话的声音吵醒,发现自己坐靠在伊万的墓碑上,想起应该是喝酒聊天睡着了。她小心把身边的酒瓶挪开,按按脖子想看是谁半夜三更在墓地吵醒自己。她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10码以外,隔着一排灌木的地方,微弱的灯光里站了一个人,扭动着身体看不清在做什么。意识到那男人自言自语的声音中还夹杂着铁锹铲土的声音时,茱莉娅彻底惊醒过来、酒意全无:不论那人是谁,他在挖坟。
茱莉娅试着抵抗小腿的发麻迟钝,小心翼翼站起来,同时考虑怎么能最快通知守墓人。今天值班的是谁来着?慢吞吞的老威利还是那个柔弱的年轻人奥森特?应该是奥森特,茱莉娅有进门时打招呼的印象。大声喊他应该能听见,但这也会惊动这个掘墓的家伙,让自己陷入危险。茱莉娅飞快的规划着绕过危险去墓园大门的路,轻手轻脚的从掘墓人背对的方向慢慢移动。随着注意力集中起来,茱莉娅也渐渐能分辨出掘墓人嘴里的字眼,听语气像是在抱怨灯光和马修。
茱莉娅听见马修时犹豫了一下,转念又猜想大概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马修。
“混蛋马修,成天就知道加班,你就在那个破邮报社加班到明年吧!!”那人说着,气喘吁吁的踩下铲子。
茱莉娅有些吃惊的在掘墓人背后楞了两秒,脑子里飞快的分析着这人的话,重新开始走动时却因为分神碰到了灌木从,树枝发出簌簌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茱莉娅心想“遭了”,眼看那人已经停下动作在转身,茱莉娅自知跑不过对方,干脆就地大喊了一声奥森特的名字,掘墓人丢下铲子三两步就扑过来要捂住茱莉娅的嘴,两人快要撞上了,茱莉娅举起空酒瓶——其实她不太敢拿空酒瓶伤人人,她是想吓吓对方制造空隙以便逃跑,天知道她抖得有多厉害——突然间双方都停下了。
“詹姆?!”
7
“嘘——!”叫詹姆的男人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看了看墓园大门的方向,确认没有人打着灯找过来之后才允许满脸狐疑的茱莉娅说话。虽然看见是认识的人之后似乎相对安全了一些,但茱莉娅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毕竟这是个挖坟的家伙,而且还说马修的坏话。
詹姆以前是万客邮报社的记者,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但他送到自己手上来的稿子都是些激进的大新闻,也经常因为有关部门禁止报道而和老板吵架,早先已经辞职独立门户了。
还没等茱莉娅发问,詹姆抢先一步捡起灯塞到茱莉娅手上说,“帮我拿着,这灯放地上太暗了。”茱莉娅照做了,在提问之前举灯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
“贝芙莉·怀特”。
葬礼之前灵车那部分恐怖的记忆飞快闪过茱莉娅的脑海。
重新开始铲土的詹姆解释了起来,说是这桩案子各方面都太奇怪了,所以想调查一下怀特小姐的无头尸体,随口还抱怨了马修不陪他一起来。茱莉娅提着灯,倒也认同詹姆的理由,甚至她自己都想看看怀特小姐——更多的是想验证空棺的画面到底是真是幻。她考虑着要不要把“幻觉”告诉詹姆,嘴上争辩说马修连续工作两天也很累了。詹姆挑起眉毛扬着调子“噢?”了一声算是对这句话表达兴趣,但并没有追问下去。
茱莉娅快要决定讲出“棺材有可能是空的”这件事时,两人听见了慌乱的脚步声。奥森特气喘吁吁的往詹姆和茱莉娅的方向跑过来,嘴里喊着“你们在干什么!”茱莉娅还在想从哪里开始解释,只见詹姆飞快朝他冲过去,把手里的铁锹转了半圈,用木把手朝奥森特后颈打下去,可怜的奥森特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就向前倒了下去。
茱莉娅惊慌的跟过去,跪到奥森特旁边俯下去听,直到听见心跳才松了一口气,抬起身子有些埋怨又害怕的看着詹姆。詹姆打开掌心表示不会伤害茱莉娅,打奥森特也只是因为应付他太麻烦,也没有下狠手,并请茱莉娅把一动不动的奥森特拖到屋子里去,昏迷在这种冬夜里可能会冻死。“是因为你乱叫还拖延了时间才把他引过来的。”詹姆如是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眼看棺材渐渐露出来,茱莉娅也觉得自己的头痛越来越严重了。她不住的回想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大学、历史、书籍、美食、伊万、艾瑞斯、马修——试图用这些美好的画面来冲淡臆想中那只满头都是大大小小密集眼睛的乌鸦,她总觉得这只乌鸦在某枝树梢上看着自己,可是她的灯光有限,不能认真查看黑暗笼罩的墓园。她强撑到詹姆终于用铁锹撬开棺盖,那个放在送葬的灵车中她“见”过的百合花杉木棺棺盖。
里面果然没有人。
詹姆饶有兴趣的吹了一声口哨,拿出相机开始拍照。之后两人处理好现场,茱莉娅跟在詹姆身边走出墓园时一句话都不想说,因为幻觉成真而感到无比沮丧。她感到口干舌燥、疲惫饥饿、信心动摇,只想喝一碗热汤找个舒服温暖的地方好好睡一觉,而后醒来有人会告诉自己,所有这一切,都是梦。
by 靓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