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不许吟
回忆
“奶奶……”
杨雨汐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照片，嘴巴张开半天却只挤出两个字，她怕自己再说下去，会被情绪左右得一发不可收拾。
杨雨汐把纸盒子放好，只留下了手里这一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护在心口，像是环抱着自己的全世界一样，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家里依旧漆黑一片。
杨雨汐躺在小床上，屋外的夜风呼呼地拉扯着窗户，一股股似有若无的凉意顺着杨雨汐的脚底往身上窜，但她心口的照片像个小暖炉一般，环着女生沉沉睡去。
夜风在空寂的小区里来回冲撞着，深夜依旧明亮的一家窗子，像是沉寂宇宙里暗涌着的锋芒，孤独却明亮。
李奈天坐在书桌旁边，盯着桌子上的课本，不知不觉已经发呆好久了。
虽说距离上次赵叔叔喝酒已经过去很久，而他本人也努力控制自己不喝酒，但李奈天每次看到他时，心底都没由来的发慌，这是一个怎样的家庭？其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虽然说，不喝酒的赵叔叔还是挺温文尔雅的，但一个人完美的形象是可以在瞬间，就支离破碎的。
那天晚上自己冲动地跑开之后，最终也以妈妈的哭腔而告终，他有时会讨厌不敢反抗的妈妈，但他更讨厌寄人篱下没能力保护妈妈的自己……
脑海里隐约有着自己刚来那天赵阿姨的轮廓。
赵阿姨喜欢穿深色的连衣裙，裙摆翩然，纠缠着岁月的风韵，柳叶细眉，惊扰了一代人的芳华。
赵阿姨温柔的眉眼总会让李奈天想到自己的奶奶，那个因为父母离婚而几乎消失在自己生活里的老人。
“小天，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好不好呀，和妈妈好好在这里生活，这个家，只会有你一个孩子，等你长大了，也要好好保护这个家哟。”
虽然赵阿姨的模样已经开始模糊，但这么久过去了，脑海里依旧回荡着赵阿姨叮嘱他的话，那个时候，赵阿姨已经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仿佛一碰就会破碎一般，他很想叫赵阿姨一声奶奶，但如今，爷爷年龄的男人却成为了自己名义上的爸爸。
李奈天突然抬头，微扬嘴角苦笑两声，对了，自己的生活里本该还有一个男人的。
李奈天透过窗子，远远地望着杨雨汐家的方向，自己请假的这几天，萧晓焱肯定会安生不少，也不会有杂七杂八的事情再缠着她了吧……
清晨起来，杨雨汐呆呆地坐在床上，揉揉捏松的双眼，这才伸手在小床上摸索昨夜放在心口的照片。
不摸不要紧，这一摸，反倒让杨雨汐心里咯噔一声。
本该出现在身边的照片不见了，皱巴巴的小床上除了被子再没有其他东西。
“奶奶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气我误会你，不理解你，气我这么久都不去看你……这几年你都不来梦里看汐汐了……”
杨雨汐手足无措地在床上来回翻找着，泪水滴答滴答地掉落被子上，整个身子都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奶奶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深的遗憾，虽然那个时候自己年龄尚小，但她不想以此为理由为自己开脱。
“汐汐？起来了吗？”
客厅里突然传来妈妈温柔的声音，像是一道灯塔的光，穿透翻滚的黑色漩涡，柔柔地洒在她身上。
“起……起来了……妈妈，我这就出去。”
杨雨汐强装镇定地回答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激动，但她的眸子在瞥到书桌上折射着暖阳的相框的时候，不自觉开始扩张。
昨夜被自己抱在怀里的照片被添上了相框，安安静静地立在书桌上，照片里老人的微笑，依旧美好安详……
“汐汐出来了呀~赶紧去洗个脸，吃饭了，对了，奶奶的照片安好相框了，在你桌子上放着。”
客厅里，妈妈正在整理着一个纸盒子里的东西，正好是昨天杨雨汐偷偷拿照片的纸盒子，里面都是奶奶留下的东西。
“妈妈把奶奶的东西整理一下，这样的话，每天你都可以看到了。”
妈妈低头浅笑着，小心翼翼地整理着盒子里的东西，温柔地把其他照片装进相框，一个个摆在照片架子上。
“妈妈……”
“嗯？怎么了？”
“下次去看奶奶的时候，可以叫上我吗？”
“好……”
几年来，席雅和杨勇言一直以为，只要不告诉杨雨汐奶奶去世的事情，时间久了，她的自责会少一点，总有一天她会忘记年少的遗憾，心里只留下对奶奶的怀念。
但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爸爸妈妈说奶奶出去旅游其实是骗她，她知道爸爸妈妈只是把奶奶的东西偷偷藏了起来，她知道爸爸妈妈每年都会瞒着她偷偷去看奶奶……
清晨课前的教室依旧喧闹，因为李奈天的缺席，小小的课桌显得格外冷清，与周围的喧嚣形成了强力的对比，而更让杨雨汐内心不再淡定的，是课桌上的一杯红糖水……
“宋恬，这是你放在我这儿的吗？”
杨雨汐戳戳课桌前面正准备去操场的宋恬，一脸惊讶。
“对啊，怕你自己不知道喝，我就用保温杯带了点，给你倒进盖子里了，要不我帮你请个假吧，例假来了不能剧烈运动的。”
看着眼前女生一脸真诚的模样，杨雨汐更心虚了，半张着嘴半天才挤出两句话。
“呃……没关系，我其实……没来例假……昨天也就是……”
杨雨汐的声音越来越小，低着的头都快埋到桌子底下了，宋恬费力地凑近杨雨汐，这才听清楚她说了啥。
“哦……这样啊，那你早说啊，肚子难受也可以喝点红糖水暖一暖，来来来，里面还有姜，这下你就更没理由不军训了，又可以和你一起跑步了，真好……”
宋恬满不在意地笑笑，拍拍杨雨汐的肩膀。
杨雨汐仔细分辨着宋恬的小表情，但她并没有看到任何让她感到尴尬的细节，宋恬是真的开心地拍着她的肩膀，精致的丹凤眼微眯着，笑得像只可爱的小狐狸。
兴许她需要摒弃之前对宋恬没由来讨厌的感觉，重新认识一下她了。
不知不觉中，军训的时光已接近尾声，结束之后的军训大会操就要来了，而萧晓焱因为良好的形象和帅气的军姿，被教官选为队伍的排头。
其实排除开萧晓焱惹事生非的性子，他也算的上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了，小小年纪就已经浓眉大眼，墨色的眸子像是晕开的水墨画，微微发黄的头发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他白皙的皮肤。
可惜他唇红齿白的美好少年形象，在杨雨汐这里，更像是一个假面，一个遮盖他“丑陋”行径的幌子。
但显然，有其他人不这么认为。
“班长班长，你和萧晓焱是一个小区的吗？”
一双小狐狸般晶亮的眸子正神采奕奕地盯着杨雨汐，她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挠挠头。
看吧看吧，她就知道宋恬肯定有什么“不良企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