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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绮儿还在庆州府地界的时候,原本行事低调的我却因为处理楚天娇和马冲天的事而掀起了一股暗流。没办法,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像我这么牛逼的人物随便放个屁世人都以为是末日降临了。
那些在当年那个事件中存活下来为数不多的老人,因为杨叠影的反水就知道我还活着。我知道他们不死心也不甘心,我多年不活动他们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死,所以就小小策反了下小影子,没想到真把我给钓出来了。
我不怪他们,相反,我很能理解他们,我甚至希望这么多年没见,他们能给我一些惊喜,让我多年不活动的筋骨能稍微施展下,但可惜的是,他们还是让我失望了。
我让马冲天不动他们,不是我大发善心,是我真的觉得没意思了,整天杀啊杀的,杀不完的。
这种心境很难形容,如果一定要做个比喻说出来的话,就好比我养了些猫,天天给他们铲屎它们还不给我好脸色,动不动就挠我,时不时地还砸坏我的东西,可我却还是乐此不疲地给它们铲屎,只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一种乐趣。
不管是对猫也好,对人也罢,自己一有了东西就想和别人分享,一个人最大的痛苦不是他什么都没有,而是他拥有天下所有的东西却没人知道。
很多年前当我封剑归隐的时候,我便已经看开了很多事情,或许在思想层面上我还未达到最高的境界,但我觉得,起码对于现世已绰绰有余了。
所以,重出江湖来的这些日子我很轻松,我始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但是,我又同时清晰而痛苦的明白,当我做完一切事之后,又会重新回到原点,不是螺旋式地上升,而是实实在在的原点。
为什么呢?因为我还是我,我早已明白的一切。
我明白人世一切的规则,我看透人世一切的本质,我甚至可以说得到过人世一切可以得到的东西,但每当暗夜降临,我开始思索最简单的事情:我为什么会出生?我为什么会死去?我究竟在做什么?
我迷惑了,我发现我根本找不出答案。
年轻时,我想要功成名就,后来我做到了,上过了刺皇榜第一,上过了天下第一美人,江湖上的人一谈起我就肝胆俱颤;再后来,我想要为天下人立命,哪里有祸乱我就第一时间奔赴第一线解决,我钻研治世之道,国家、朝廷在我的带领之下一片太平;再后来,我发现仅凭我一个人还有很多事我做不到,于是我就开宗立派,广收门徒,我座下曾出过七十二个能独当一面的弟子,他们前往天下各地去实践我的理念;再后来,我就发现自己什么事都不想做了,我越来越空虚,甚至开始间歇性地发神经,因为无论做什么我都无法满足,心中永远的少一块无法填补。我问我自己那三个简单的问题,可我竟无法给自己满意的答案。
最后,那一年,发生了那件事情,一切就都回不了头了。
收回思绪,目光回到眼前这张餐桌前,三个刀客围在我的身边,面目狰狞。
我说: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是甜酱先动的手。
一个矮个子刀客说:所以你就往甜酱里加辣椒粉?还是变态辣的那种?
我说:一时失手,一时失手。
一个脸上有伤疤的刀客说:所以你就把整瓶辣椒粉都撒里面了?
我说:我以为你们会有所察觉,所以……
矮个子刀客说:察觉你个奶子,你看把我们大哥给辣的!
我看向那个胖子刀客,此时他面红耳赤,大汗淋漓,不停地喘着粗气,嘴巴红彤彤地像刚被打肿了一样。
我说:大哥要不喝点水?
矮个子刀客说:喝你个奶子,说,你为什么要往甜酱里加辣椒粉?
我说:几位大哥听我说,这吃面啊,就像是生活,料不能只加一种,要多加几种混着吃,一看几位大哥之前就没吃过加辣椒粉的面,现在吃过了是不是觉得人生特别精彩呢?
胖子刀客已然拔刀,却被脸上有伤疤的刀客抱住腰:大哥,别生气,动刀不划算!
我说:这件事确实是小弟任性了,要不几位大哥打我两拳,不过我知道……
我话还没说完,矮个子刀客一拳招呼到我脸上,我清楚地感觉到我左上排第三颗牙齿有了剧烈的晃动,要不是我紧咬压根,估计已经飞出来了。
注意,我不是躲不过这一拳,而是因为我知道我理亏,所以不能躲这一拳,就让他打吧。
唉,说起来都是我自己犯贱。刚才吃面,看到隔壁桌的三个刀客吃阳春面,那个胖子居然一个劲儿地加甜酱,吃完他那一桌上的居然还要我这边的,于是我就偷偷把一整瓶辣椒粉撒里面给他递了过去,然后死胖子只吃了第一口,又因为吃得太快,整个人都斯巴达了,打翻桌子不说,就差拔刀剁掉自己的嘴巴了。
矮个子刀客说:现在你把这整瓶调料给吃了,我们就不追究了。
我说:能不能就着面吃?
矮个子刀客和蔼地摇摇头。
出来混,果然迟早要还的。
我是个有境界的剑客,讲道理是我的原则之一,既然错在我,我就必须得承担责任。
妈的,不说了,我现在已经是五脏俱焚了,干吃了一整瓶甜酱加辣椒粉,简直是要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