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去那里,你爸爸冯乐群就不会死。都是因为我,他才去找村长吵架。要是没有这件事,村子绝对不会失联。你爸爸他也不会离开人世。”
从小到大,我就没有睡前故事。取而代之的,就是上面妈妈的自言自语。
我是任韵灵,一个没有睡前故事与父亲的小孩。
在母亲的述说里,爸爸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即使被流放下乡,也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希望。正是因为如此乐观的性格,妈妈才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地嫁给了父亲。
随着政治形势的好转,知识分子的地位逐步上升。作为被平反的一员,父亲也是得到了政策的照顾。以村委书记的身份,他空降到了民风淳朴的云水村。
确定了工作单位后,母亲本以为生活终于可以安定下来。至少亲密友善的氛围,不会制造出如同之前的惨案。
然而他们错了。所谓的民风和善,只不过是一层徒负虚名的外衣。妈妈的天真,最终葬送了自己与丈夫的人生。
父亲一进村,村民丑恶的嘴脸迫不及待地显露出来。受制于政府的权威,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但在背地里,村里的人无不是恶狠狠地咒骂着爸爸。
性格儒雅的父亲不愿意计较这些,依然是热情地帮助着每一个生活困难的村民。然而越是这样,村里造谣的力度就越大。甚至到最后,母亲也成为了流言的受害者。为了帮助云家女孩,她被村民嘲笑为淫妇。妈妈每次外出,都要遭受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即使如此,爸爸也没有向村里的人提出抗议。
对待刁民过分的妥协,让家庭内部也产生了裂隙。不止一次,妈妈声泪俱下地抱怨着丈夫的不作为。而作为村委书记的爸爸,却是责备其妻子的不懂事。他认为人性本善,村里的人需要感化的时间。
可是父亲的包容,换来的却是村民的变本加厉。见村委书记毫不反抗,他们居然是越出言语界限,上升到实际的行为层面。
那天正值全国洪灾泛滥期间,作为书记的父亲外出与救援队接洽。想要犒劳奔波的丈夫,贤惠的母亲不顾自己怀着的身孕,毫无防备地前去城镇买菜。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她遭遇了村长云缘以及一群外村混混。他们一边口中不停地蹦出各种污言秽语,一边对着眼前手无寸铁的妇女动手动脚。更有甚者,还有人想要侵犯母亲的身体。多亏是妈妈拼命挣扎,才算是逃离刁民们的魔爪,保住了胎中初具雏形的我。
回来以后,知道这件事后的父亲终于是忍无可忍。然而受制于温和的天性,他依旧没有选择动粗。即使到这个时候,安分守己的爸爸居然还是想要用法律武器制裁这些罪犯。所以他挨家挨户地拜访,想要寻找目击证人。然而平时受他帮助的村民,却都是一问三不知。哪怕再三保证出庭作证后的人身安全,他们依然是选择缄默不言。
面对村民的明哲保身,迷信性善论的父亲终于是幡然醒悟。长期以来对他们的感化,都是徒劳无功。无人向善,无人守法。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村庄,规则与道德无异于天方夜谭。
抛弃掉循规蹈矩的皮囊,心如死灰的父亲陷入了无以复加的愤怒。全然忘掉自己的职责,他带上母亲,冒着小雨就前往村长办公室。
一照面, 怒火中烧的父亲就开始对村长破口大骂。抱着以往逆来顺受的刻板印象,云缘被扑面而来的斥责骂得措手不及。在短暂的错愕后,老于世故的他立刻是调整状态,对父亲的责骂给予反击。
在争吵中,用力过猛的父亲不小心将对方推到在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村长,他的意识终于是清醒过来。
一辈子遵纪守法的父亲,从来没有违背法律的胆量,更何况是杀人。面对无意间犯下的错误,他没有勇气去直视。
排除掉多余的思绪,父亲的脑中只剩下了逃避的念头。在潜意识的引导下,他一把抓起旁边大惊失色的母亲,一头跳出距离最近的窗户。
伴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父亲他们沉重地摔倒在地。所幸,底下铺垫的洪水减轻了掉落的震荡。二人都没有出现致命伤,只是腿部遭到了重击。来自父亲不顾死活的保护,躲在妈妈怀中的我也没有性命之忧。
在伤痛的刺激下,父亲混乱的感知恢复了正常。带着昏迷的母亲,他一瘸一拐地从波涛汹涌的洪水中逃离。
在母亲引咎自责的回忆里,那是最后一次与丈夫携手共行。在那之后,关于爱人的记忆就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刺骨,不近人情。
无颜面见村民,逃出生天的父母二人并没有选择去往救灾处。他们躲在了石桥旁的榕树下,靠着路边的野菜为食。
失去营养的支撑,怀有身孕的母亲一度晕倒。见到时常昏迷的妻子,父亲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坚持拒绝救助,极有可能一家老小都饿死在外。然而领取救灾粮食,则又让自己的良心倍受折磨。每多吃一份救济粮,就意味着少了一个本可以幸存的村民。于是固执的父亲做了一个艰难的选择——让妻子一个人走。
深知爱人的专情,父亲并没有让她知道自己的决定。离别当天,他一如既往地吃着野菜,一如既往地和爱人有说有笑。只不过那天的父亲,说的话比平时都多。因为这点,母亲一直怨恨着自己的后知后觉。如果能够早些发现,也许事情就有了不同的结局。
等待夜深人静的时候,父亲才开始行动。深吻昏睡的妻子,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走向人来人往的救灾处。为了防止被熟人认出,他还特地绕了远路,出了云水村两公里后才放下了母亲。
把妻子安置在救济点的角落,父亲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许久之后,他才算是依依不舍地停手。害怕爱人着凉,父亲脱掉了自己最后的衣裳,遮盖到她的身上。那之后,他站起身,一脸决绝地朝着云水村走去。
父亲自杀了。
一生堂堂正正的他,不能容忍自己犯下的错误。因为自身的失职,导致领导下的全村性命都埋葬在洪水中。每当看到灾民,父亲就会想起村民们鲜活的面孔,以及肩上承担的罪责。
如今,他解脱了。他纵身一跳,离开了伤痕累累的桥梁,也结束掉自己一波三折的人生。经历过轰轰烈烈的下乡,承受住动荡的文化运动,最终溺死在了无法释怀的自责里。
跟随着死亡的敲定,一切的事物都尘埃落地。妻子能够接受救助,不必风餐雨宿,怀中的儿女能够健康成长,不必承担父亲所犯的罪行。没有他这个负担,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地前行。
父亲离开的第一个黎明,母亲醒的格外的早。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她骤然明白了发生的一切。静默无言地接受了爱人的离开,母亲摸摸肚子,坚定不移地走向救济点。
从那时起,母亲就只剩下怀中的孩子了。原本约定相伴一生的丈夫先行离去,只留下孑然一身的自己。但她不能轻生。只有带着胎儿好好地生活下去,才算是不辜负爱人的一片苦心。
我就是在这样的期望下,狼狈不堪地来到了人间。
怀孕期间的颠沛流离,使得担惊受怕的母亲被迫早产。随着一声有气无力的啼哭,象征着不幸的我出生了。
女儿的降临,击垮了母亲内心最后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没日没夜地抱着我幼小的身躯,她一刻不停地哭诉。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去那里,你爸爸冯乐群就不会死。都是因为我,他才去找村长吵架。要是没有这件事,村子绝对不会失联。你爸爸他也不会为此离开人世。”
侈侈不休的自责,代替了我的睡前故事,也填满了整个童年。即使到后来,我们离开本地,去往了遥远的他乡,母亲依然忘记不掉父亲离世的事实。
受到母亲自怨自艾的影响,复仇在我的内心慢慢地生根发芽。与自责的母亲不同,我深深地憎恶着云水村的村民。在我看来,正是他们的助纣为虐,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的悲剧。
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我忍辱负重地长大成人。过分沉浸在父亲离世的悲伤里,命苦的母亲没能完全参与我的成长。在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她跟随父亲,走上了通往天堂的道路。
妈妈的死亡,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过完头七后,我变卖了为数不多的财产。换上一身崭新的服装,我踏上回乡的道路,也踏上了复仇之旅。
计划的第一步,我需要一个栖息的地方。遵从自由为先的原则,私立学校无疑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由于早产与营养不良,我的身躯比同龄人更为矮小。避免惹人注目,我决定就读初中。在一番打点后,雇佣的替身父母成功地将我送进了学校。
几经折腾,母亲留下的遗产被耗费地所剩无几。私立学校一年的学费,能够抵消爸妈一辈子辛苦储存的继续。
好在,我并非一无所获。不仅成功地与班上之木集团的千金温纶结交,而且还找到了要复仇的目标。
现有的云水村村民已经寥寥无几,大多都已经淹死在那场洪灾中。但经过坚持不懈的搜寻,我还是找到了那些苟延残喘的幸存者。
微信女云琴,流浪汉云森以及沙茶店的老云。
本来,我的目的只是想要简单地将他们杀害。然而温纶离家出走的提议,令我产生了另一个大胆的计划。
我决定杀人越货。
涉世未深的温纶,对陌生人毫不提防。我轻而易举地就拿到了她的银行卡密码。不仅如此,天真的她对我无所不言。知道我来自附近的村庄,她还洋洋自得地向我炫耀自己父母的丰功伟绩。
原来当年云水村的负面新闻,都是之木集团一手策划。买通地方媒体,刻意损坏村庄的名誉,迫使所剩无几的村民离开。然后,他们就可以用极低的价格购置土地。不仅如此,为了能够在石桥的建设过程中偷工减料,之木集团还收买当地的村长。两方狼狈为奸,共同侵吞政府的补助。
听完这些,我对于事件中利益受损的村民没有丝毫同情。人不自救天难佑,不去发声反抗,注定只会两次三番地遭受欺凌。正是当年默不作声的村民,将拥有光明未来的父亲推下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密切关注着天气预报,我决定将行动定在台风前天。暴雨的清洗,有利于犯罪现场的掩护。参考仇家三人日常的行走路线,云烟桥成为了最好的作案地点。
不知是命运还是巧合,当年父亲生命的终点,恰恰是我复仇之旅的起点。如同奔流不息的车轮,仇恨马不停蹄地在每一个受害者的心里徘徊。其中一环的消失,并不能阻碍它前进的步伐。
复仇的计划很简单。诱骗温纶来到桥上后,我将其杀害。提前将我的身份证放入她的口袋,并毁坏尸体的容貌,这样就能够误导警方调查的方向。然后依次引导云森他们来到现场。黑灯瞎火,身材矮小的我还是能够将毫无防备的他们推入河中。
事与愿违,当天的突发情况完全脱离了掌控。云琴的加班,打乱了我费尽心思的安排。原本,我是打算在八点的时候杀害温纶。这样一来,作案的时间不得不延后。
温纶的爱心泛滥与见异思迁,也是我所忽视的地方。非但和各个仇家提前照面,她还心生退意,想要回家。我好说歹说,才算是安定住她的情绪。
在街上没头没尾地溜达了半天,我终于是等到了云琴下班。正准备对旁边的温纶动手,她却一下子飞奔出去。跑到仇人面前,懵懂无知的她居然请求陌生人收留我们。
继承了云水村自私自利的村训,云琴二话不说地拒绝了温纶的申请。不仅如此,她还粗暴地将面前的女孩推倒在地。温纶不懂事的言辞,似乎是刺激到云琴的神经。她两手捂耳,发疯似地开始奔跑。
见到此情此景,我认为作案的时机到了。看着云琴离开的背影,我拿出兜里的小刀,慢慢地靠近温纶。
“为什么?”
正当我准备将刀刺向目标时,温纶忽然将头扭转过来,发出呜咽的哭声。出身优渥的她,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羞辱。在家庭的教育下,温纶一直都秉持着人性本善的观念。认为所有人都是尊老爱幼,认为善恶有报。然而云琴粗暴的拒绝,赤裸裸地摧毁了她生活的信心。
看着泪流满面的温纶,我手中握持的刀不由得松动了。意念的动摇,让一直以来追寻复仇的我无地自容。原来自己跟面前的女孩别无二致,固执地坚持着那些一触即溃的信念。在现实的揭露下,幼稚的我们原形毕露。我们都是孩子,都是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孩子。
收回小刀,我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跪倒的温纶,准备朝树边走去。现在的我,已完全放弃了复仇的念头。安全地度过台风,就是我唯一的心愿。
世事弄人。哪怕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上天都不满足我。在一瘸一拐的归途中,意外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踏着矫捷的步伐,一只黑猫从桥边突然钻出。腾空跃起,它二话不说地就朝着相互扶持的我们袭来。
受制于黑夜与暴雨,辨别事物的能力不可避免地下降了。在狭窄的视角里,风驰电掣的野猫更像是充满危险气息的不团物体。看见扑面而来的东西,我下意识地选择闪身躲避。
等到黑影悠哉游哉地落地,我才算是看清了它的模样。晃晃悠悠地站立起来,气急败坏的我对着黑猫逃逸的身影一通谩骂。消解完内心的愤懑,我才准备去扶起旁边的温纶。
顺其自然地转过身去,正打算搀扶同伴的我却怔住了。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让本来伸出的右手硬生生地停留在半空中。
面色苍白的温纶,无精打采地瘫倒在大片的血泊当中。她有气无力地抬起手,向眼前的同伴发出求救的呼叫。
此刻,我才意识到方才犯下的滔天大错。自己的躲闪,是建立在推倒温纶的基础上。面对突如其来的推搡,沉浸在悲伤里的她完全来不及反应,一头撞在了冰冷的地面。
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温纶,我的脑中只剩下逃避的念头。忽视掉她垂死挣扎的呼救,我不由自主地迈开双腿,向着前方倒塌的榕树奔跑。
如同不眠不休的暴雨,懦弱的性格笼罩了父亲的一生,也顺理成章地继承到了我的身上。直到此刻,我终于体会到父亲当年的感受,也理解了他当初自杀的选择。
在面对亲手犯下的过错时,逃离虽然代表着不负责任,但也意味着解脱。只不过当年父亲所背负的错误太多,他只能用死亡来偿还债务。
像是在呼应回忆,沿途狂奔的大雨跟当年如出一辙。每一滴从天而降的雨水,都准确无误地洒落在母亲的描述上。犹如宿命般,我与父亲都逃不出这座人生的桥。唯一不同的是,这是他赎罪的终点,却是我犯罪的起点。
裹挟着急躁的大雨,台风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往无前的气流,轻而易举地攻破了城市的防线。经由风雨的拳脚相加,孤立无援的广告牌摇摇欲坠,有气无力地发出关节扭动的声响。四面受敌,里外加固的玻璃呈现出支离破碎的迹象。稳如泰山的垃圾桶掀翻在地,倾倒出鸠占鹊巢的雨水。成堆的废品无家可归,七零八落地散布在渺无人烟的街头。
一个不留神,横冲直撞的我就被脚下突现的易拉罐绊倒在地。遭受到来自水泥地的迎面痛击,我一心逃跑的步伐被迫停下。
看着地上碰撞产生的血迹,尚存一息的温纶猛地出现在面前。下意识地想要起身逃离,地上源源不绝的泥水却打退了我的念头。
母亲悔恨交加的模样,忽然浮现在污浊不堪的雨水上。因为父亲自私的逃避,她一生都无法安心地生活。即使到达生命的终点,母亲依然在自责着犯下的罪过。
不愿意重蹈母亲的覆辙,我坚定不移地站起身,决定回去挽救温纶的生命。哪怕杯水车薪,也总比事后追悔莫及更能接受。
打定主意后,我首先准备先去往老云的店铺。经过财力与人际关系的考虑,老云是我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大街上唯一能够求助的人。在亡羊补牢的机会面前,复仇显得一文不值。
世事弄人。即使我想改过自新,命运也只会在一旁毫不留情地加以嘲弄。迈着沉重的步伐,重整旗鼓的我快速地到达了老云的店铺。然而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不留余地地击垮了最后的希望。
如同五更三点的古城,铁面无私的店门度绝了迟到者的来访。在狂风不遗余力的攻击下,严丝合缝的帘板咯吱作响,仿佛在嘲笑着我的犹豫不决。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夹杂着后悔的情绪,母亲自怨自艾的呢喃瞬间在脑海中响起。伴随着她侈侈不休的描述,此刻悔不当初的我化身成当年的父亲,一心想要投河自尽。
连夜的追赶与风雨不由分说的拍打,耗费了绝大部分的体力。竭尽全力,也只是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榕树边。经受不住源源不绝的倦意,心力憔悴的我猛地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除了日常睡觉的大床与一旁的木桌,再无其他。白茫茫的墙壁与木桌上老旧的电脑,无不透露着贫穷的气息。
“你醒了,快来看我的杰作。”
一个手舞足蹈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看他的衣装与言行,应该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也正是绑架我的劫匪。令人奇怪的是,作为一个成年男子,他不但没有对我动手动脚,反而是和人质兴高采烈地分享着他的行动。
“我跟你讲,我先把这个邮件寄给江夏……”
在外人看来,男子毫无逻辑的自言自语无异于天方夜谭。然而对于我来说,这些并不是胡言乱语。不比母亲旁观者的视角,劫匪事无巨细的讲述让我进一步了解到当年发生的情形。
云天。这个被妈妈完全遗忘的名字,却在十六年间一直默默无闻地忍受着父亲犯下的错误。此时,我才真正意识到逃避所带来的可怕之处。不仅会让当事人徒唤奈何,还会在不经意间伤及无辜。
看到温纶死亡的报道后,内心仅存的希望也覆灭。不想一错再错,脑中前去公安局自首的念头骤然形成。然而云天的五花大绑,彻底地束缚了住了我动身的步伐。心如死灰,我只能是坐在床上,安静地观看劫匪按部就班地实施计划。
对比云天面面俱到的算计,我的复仇更像是小打小闹。瞧见云天努力斗争的模样,我衷心地希望他能够大获全胜。即使在最后,他将舆论的矛头指向了我的父亲。
可惜百密一疏,云天还是输了。过分地相信警方的公正与大众的记忆力,他义无反顾地栽进名为法律的陷阱。
看到身败名裂的云天,我做出了完成他心愿的决定。为了弥补父亲犯下的过错,也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务必转交给云,江。”
运用尤天的账号,我一字一句地描写案发现场的情形与云水村的真相。避免分散大众的注意力,博客的视角被我杜撰成并不存在的第三个人。
那之后,我静默无言地从云天家离开。我不清楚我该去往何方,但我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再逃避任何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