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两季,万木萧杀,是社员们最难过的岁月。山药面既是这难过岁月的根源,又是渡过艰难岁月的依仗,爱恨两茫然。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山药面是他们的主要食材。
那时的蔬菜唯有大白菜,冬天吃鲜白菜,春天吃干白菜。山药面难吃,其实是极度缺乏副食品所致,即没有油腻相佐。我的家乡人们有制作腊肉的习惯,就是用盐腌制的咸肉(不同于东南省份的腊肉)。将腊肉切成片,蘸上面糊煎,做成煎腊肉。用山药面饼裹上腊肉,也十分的好吃。 另外还可以将腊肉切成丁,与干白菜打成卤,吃饸饹和把儿条,也是美食。
记得那时经常有县里和公社里的干部下到村里来指导工作,叫做下乡干部。他们根据党的要求要与社员搞“三同”,即同吃吃住同劳动。同住不好落实,有的下乡干部分散住在社员家,曾经出现过被漂亮寡妇或大姑娘小媳妇腐化的事件,于是后来便安排在大队部或学校等公共场所集中住宿,不再与贫下中农们同住;同劳动亦难坚持,让干部们像广大社员同志们到地里出大力流大汗,说说可以,真做就不行咧,于是,下乡干部总有开不完的会,三天两头往公社跑,根本没有时间劳动。故此,同劳动也难落实。唯一能落实的是就是同吃。下乡干部吃饭要付钱和粮票,虽然钱只有几角,但比鸡蛋换钱轻省得多,粮票很难得,但那是商品粮,可以到粮店买到30%的白面,不知能够为多少家庭解燃眉之急。于是,社员们非常欢迎下乡干部们来家吃饭。生产队当然要公平,除既定的黑五类以外,贫下中农们要利益均沾:吃派饭,一家只能一天。
下乡下部来家吃饭,犹如家里来了贵客。不是社员们有多么喜欢那些干部们,而是好客天性使然,再说还有变现的钱币和难得的粮票呢?
农民待客的真诚,无非是做顿好的。可是大家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干白菜肉丁打卤山药面饸饹。那年从县里来了个年轻干部,瘦瘦巴巴,戴个眼镜,是个认真下乡的家伙,不像别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个蹲得住点的好干部,从来不回家。三个月下乡结束时,他只留下一句话:那个饸饹床跟我三个月!
母亲手巧,她能够做那种白面其外山药面其中的面条和烙饼,虽然吃起来失望,但看起来还是诱人的。后来家里连包饺子都是两种面的,只有大年初一早上才能吃上一顿全是白面的饺子。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那年月的白面为何是那么的好吃!那时的期盼,就是想有哪天能够吃上一顿白面烙饼,或者是纯玉米面的贴饼子。现在,这些愿望都实现了,但再也找不到那种味道了!
山药、山药片、山药干、山药面,虽然它并不是好食物,但养活了一代人。假如没有明人的引进,那个岁月如何度过真的不可臆测。放言一辈子都不吃山药的人们,其实应该感谢山药的救命之恩!
前些天一位乡人看到我的文字后,特意联系说,馏山药也叫“烀山药”。是的,两种叫法不同,但做法相同。鉴于此,我还想起山药的另一种做法:“烤山药”。
用大铁桶烤山药是城里的一门生意,当年在农村没有这样的条件,更没有这样的兴趣,家家户户都做山药,谁还买它作甚?
烤山药口味香甜,是山药列种吃法中最令人喜爱的一种。在家里烤山药通常是在做完饭后,扔几块鲜山药到灶堂里,等一会儿饿了后再吃。冬天在火炉上也可以顺带烤山药。不过,这么烤的山药都不太好吃,最好吃的是野外烤的山药。
我们这些孩童在那个岁月似乎永远吃这饱,正长身体的时候饥饿是常态。所以我们在课余劳作开始时就先解决一会儿饿了的问题。烤山药是其中一项。
先用干燥的土坷垃垒成灶,到玉米地里寻找干叶和干尖作燃料,将土坷垃烧红后,把从地里挖出来的山药放进去,而后将土坷垃砸碎盖住,踩实,就去打草拣柴,等时近中午或傍晚,肚子饿得咕咕叫,几个小伙伴挖开干土,掏出烧好的山药,去掉皮,大吃一顿,香甜可品,余味绵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