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lack House”是一家已经开业一年多的咖啡馆,这家咖啡馆虽小却十分精致,整间店铺的设计只有黑白两种颜色配上各种工业风格的金属材质装饰,显得很有格调。咖啡馆采用的多是上好的咖啡豆,但是咖啡的价格卖得却也不贵,因此深受在附近写字楼上班的白领们喜爱,旁边不到一百米距离的星巴克生意反而常常不见得比这里好。
选择“The Black House”的人,有的是因为其极具性价比的咖啡,有的人是因为其带着工业风的装饰风格,还有的人是因为咖啡馆老板对音乐选择独有的品位。在这一首由一支南非乐队演奏冷峻却又带有撕裂感的后摇滚乐曲中,一个留着一头粉红色短发的女孩正在将一杯制作好的卡布奇诺咖啡端上吧台,她脖子上系着一条黑色的Choker,微微地跟着音乐节奏摇着头,看起来像是深深地沉浸在音乐世界中,又像是只是纯粹地对周围的世界感到无所谓。
这一头粉红色的短发在整间咖啡馆里格外的显眼,每个站在吧台处等待自己咖啡的客人都会不自觉地注意到她。但她却很少抬起头来看别人,不是因为她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的脸,而是她单纯地对这些人完全不感兴趣。
“嘿,你叫什么名字啊?”
“瑞丽。”
“什么?”
“瑞丽啊,瑞士的瑞,美丽的丽。”
“你头发很好看啊!”
“还可以。”
瑞丽还没等这个男人继续把话说下去,她就已经把装好的一大杯摩卡放到了吧台上,然后说道:“你的咖啡啊。”她想这个男人并不是真的喜欢喝咖啡,或者他只是想找一个搭讪的理由而已,不然的话谁会需要在咖啡馆里点一杯带点苦味的热巧克力呢?
名叫瑞丽的女孩是咖啡馆老板的侄女,今年刚满二十岁的她两年前因为高考没能考上自己理想中的高校,所以索性放弃了继续读书的机会。在家里呆了两年的时间,瑞丽实在受不了母亲的唠叨,她干脆离开了家,然后找到了她的叔叔,留在了她叔叔的咖啡馆里打工。瑞丽心想,等她赚够了钱她就要去非洲,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弯角羚羊。
她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观察着在咖啡馆里出出入入的人,观察得久了,总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人引起她的注意。比如每一次来咖啡馆里都会坐在靠西面落地玻璃墙边的沙发椅上黑衣女人,因为女人总是一身黑色装扮,黑色吸烟装或者黑色长风衣又或者是黑色长裙,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走起路仿佛总带着风,时间都要跟在她身后。瑞丽记得她喜欢喝美式咖啡,而且还必须是热的。还有一个光头的男人,光头男人每逢单数日子的下午都会带着一个,两个或者三个人来到店里,坐在最角落的四人桌旁谈事情,光头男人只喝手冲咖啡,咖啡豆一定要是耶加雪菲。
有一天,在瑞丽的观察人员列表中又多添了一个名单,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男人高却不瘦,浓眉眼不算大,皮肤白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外表下仿佛藏着一丝狡黠。男人喜欢穿耐克的球鞋,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款式,一连两个月下来,瑞丽从来没有见过他穿正装。男人上班的时间似乎比一般的白领要晚一些,每天早上十点左右他都会来到咖啡馆点上一杯拿铁带走,偶尔有时下午也会过来点上一杯拿铁然后单独坐一会喝完咖啡才走回写字楼里。瑞丽心想他应该从事的是创意类的工作。
“你的拿铁好了。”瑞丽说话的时候用余光打量着男人,男人拿过吧台上的咖啡,留下订单纸条,没有多说一句“谢谢”转身就离开了咖啡馆。瑞丽把订单条拿过来放进裤兜里,然后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她猜想他应该是一个话不多的人。
瑞丽也不喜欢话太多,太啰嗦的男人。
“我去一下洗手间。”瑞丽走进洗手间,关上了门,接着把裤兜里的订单纸条掏了出来,她把订单纸条凑近自己的鼻子,深深地吸入订单纸条下留下的每一缕气味。那是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男人走进咖啡馆前刚在马路边抽了一支黄金叶,烟草的气味留在了他的手指间,而他喜欢用他的左手夹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订单纸条。
像这样的订单纸条,大约在一个月前瑞丽才开始收集,不过她收集的也只是来自这个男人的订单纸条。这些收集来的纸条被瑞丽放在自己房子里的一个小盒子,每一张纸条上除了都是一模一样的拿铁咖啡订单外,还有一小串相同的数字,这串数字是咖啡馆常客独享的会员码,每消费十块钱积一分,积够了一分便可以享受一杯饮品的半价优惠。
“33852.”
3,3,8,5,2,瑞丽轻而易举地记住了这一串号码,仿佛她掌握了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关于他的小秘密。趁着下班每个人都离开后,瑞丽偷偷地打开电脑系统,输入了这一串会员码,屏幕上跳出的信息里显示的是一个生于十一月二十日名叫何书荣的男人,除此之外,还有男人的手机号码。
瑞丽心中泛起一阵窃喜,她偷偷地记下了他的手机号码。
往往到了周末,附近的白领多半都在家休息,只有少部分加班的人才会出现在写字楼附近,咖啡馆的生意和平日比起来多少显得有点冷清。所以一到了周末,对于瑞丽来说也少了很多的乐趣,因为周末意味着她见不着平日里她每天都会见到都想见到的何书荣,仿佛就像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协定好的约会,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固定的人。
五十八秒,一杯拿铁制作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她常常以为,这也是他们约会的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在玩手机,她在望着他。他不经意间抬起头,她便低下头,像是一种已经长时间磨合后所打磨出来应有的默契,她总和自己说,他也许是在偷偷地看自己。
她不知道错觉是什么,也没有人告诉她现实是什么,因为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呆着,一个人幻想着。
到了周末夜晚,瑞丽终于忍不住悄悄地拨打了何书荣的手机号码,过了十五秒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
“喂,你好!”
“有人吗?喂。”
何书荣挂断了电话,瑞丽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他充满磁性的嗓音里。从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一杯热拿铁”短短五个字就已经激起了瑞丽对这个男人的好奇,她觉得他的声音就像古希腊时期完美的雕像,无法从中挑出一点瑕疵,每当听到他的声音时,瑞丽感觉自己仿佛深深陷入在他温柔的怀抱里。
有时候她觉得他是在说着一些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话,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痴痴地笑。
两个星期后的一个周末,瑞丽再次拨通何书荣的电话时,电话那头接听的声音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并不大友好,甚至还有些尖锐。说实在的,瑞丽并不喜欢这样的声音。
“喂?”
“你找书荣吗?”
“说话啊!”
“神经病!”
陌生女人的出现对于瑞丽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威胁,因为每天她依旧拥有独属于她和何书荣的时间。何书荣依旧是和过去一样,总是自己一个人出现在咖啡馆里,瑞丽会想,其实他是不是心里也明白我是在等着他?
那个女人真的是她的女朋友吗?还是他们只是一夜情的关系而已?
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会,爱上我吗?
瑞丽又抬起头偷偷地看了何书荣一眼,她感觉他在笑,就是那种有些暧昧的笑,是被对方逗笑的笑,不过不是对着瑞丽笑,而是对着手机上的聊天对象。她在想会不会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女人?但她总觉得那个女人配不上何书荣,她觉得那应该是一个俗气的女人。
她感到好奇,止不住的好奇。
好奇是人作为动物的一种本能反应,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瑞丽的大脑仿佛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开发。她使用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号,以“The Black House”客服的名义加了何书荣的微信,她信息里说何书荣作为咖啡馆的会员,咖啡馆送与了他两张免费的饮品优惠券。
这是一步重要的迈进,瑞丽终于走进了何书荣的私生活里。她先是点开了他的微信头像,那是两个左右不同的半边人头拼在一起的插画图像,一半红,一半青,她定睛在仔细看了看然后认出了图像上的人物,大卫芬奇执导的电影《搏击俱乐部》的两个男主角,左边是皮特,右边是诺顿。
瑞丽在笑,痴痴地笑,仿佛她已经完全走入了这个男人的心里。她想,他会是皮特还是诺顿?还是他也同样是一个看似平凡却十分危险的人物?
当瑞丽打开何书荣的微信朋友圈时,唯独几条和工作有关的公众帐号分享信息多少让她感到有些失望。她躺在床上,把手机举了起来,然后刷了一遍又一遍,何书荣身上所散发出的神秘感就像毒品一样让瑞丽感到上瘾,她想知道他喜欢什么,她想知道他的过去,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他,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瑞丽打开了微信运动,她关心的并不是自己今天走了多少步排了第几名,而是何书荣今天一共走了多少步。在她的步数排行榜里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是何书荣,她看着他走过的步数然后猜想着他这一天都去了什么样的地方,画面一个一个地在她的头脑里绽放,像盛开的樱花在风中飘落包裹着瑞丽。
“5322.”
“5547.”
“5831.”
“5315.”
一个成年人走出一步的距离大概是0.75米,平均一天五千步就是,差不多四公里。
从这里到地铁站,大概就是八百米的距离。
清晨,瑞丽实在不想被人从地铁里挤着推出去,所以她每天都会赶在交通高峰期前第一个来到咖啡馆。手里拿着手机的她刚从地铁口走出来,仔细地一步又一步地数着她所走过的步数,走到咖啡馆所需要消耗的步数。
“1103.”
一来一回,就是两千两百零六。
咖啡馆门外还挂着“暂停营业”的木块标牌,音乐已经在黑色的墙壁间回荡。瑞丽站在收银机前,拿出一张废弃的订单,翻到背面的空白处,握着一支黑色水性笔算着一连串的数据,不明白的人也许多半都会以为她在替咖啡馆老板算着昨天的销售额。
五千减去两千两百零六就是两千七百九十二,再除以二就是一千三百九十七,那大概就是一公里。
所以,这会是从他家里到地铁站的距离吗?
“一杯热拿铁。”
站在吧台另一端的瑞丽用余光观望着他,她在等待他拿了订单纸条后走过来,走到她的面前。她一边用抹布擦着吧台,一边不时扭头看看何书荣,她的嘴角像带着一抹笑容,又像是在咬自己的嘴唇。不经意间,她和他四目相对,她又立刻像逃兵一样逃走,转过身,把抹布扔进水池里冲洗,他对她笑了笑,这也是在过去这一个月里不经意间发生的改变,他突如其来的笑容逼得她心里的小鹿到处乱撞。
她想,他终于注意到为了。她兴奋、害羞又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像平日里别人在这一头粉红色的短发下所看到的那张冷清又充满个性和叛逆的脸,如果镜头可以给她一个特写,此刻的她就像依偎在大树上的小鸟。
“你的拿铁。”
“谢谢。”
他说了谢谢,他第一次对她说了谢谢,她不敢抬起头,生怕自己漏了馅。她又连忙从吧台下面拿出一块包装好的曲奇饼,那是她今早特地烘培的曲奇饼,曲奇饼装在一小个印着粉红色爱心的塑料包装袋里,然后放到他咖啡杯的盖子上方,说道:“请你吃的。”
话刚说完,她还没等何书荣回答,就转身走向了洗手间,关上门靠在门上,然后一个人偷偷发笑。
赶在周末前的最后一天,瑞丽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跟踪何书荣,跟着他回家,确认一下是不是和她今早计算所得出的结果一样,从地铁站到他家是差不多一公里的距离。咖啡馆还没有打烊,瑞丽就提前和叔叔打了招呼。
“我有点事,先走了啊。”
“好好好,诶,瑞丽,等下,你记得给你妈回电话啊!”
“知道啦!”
瑞丽拿起一顶黑色皮革贝雷帽盖在自己头上,又套上了一个黑色的口罩,背起白色的正方体小皮包挤入了人潮中。她隔着一段距离默默地跟在很书荣身后,走过马路,进入地铁。戴着耳塞的何书荣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跟在自己身后的瑞丽,他按着往常一样的路线回家,出了地铁,一直在地下穿行到A出口,出口旁边是一个小型的公园还有一座古老的教堂,然后沿着朝北的道路一直走。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对面是一间小型的超市还有两家便利店,最后拐进右手边的巷子里,巷子口处便是小区的门口,门口写着“富雅苑”几个字。
“1277.”
啊,果然没有错。
富雅苑小区红色的外墙因为陈旧已经脱落了一大半,何书荣在碎裂的红色拐角处消失不见了。瑞丽把手机放进包里,走向马路对面的便利店,然后她买了一个巧克力味的圆筒冰淇淋,选了一个靠门口的座位坐了下来。透过眼前透明的玻璃,瑞丽所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富雅苑小区门口的小巷。
他还会不会出现呢?
如果他来到便利店里,他又会买些什么东西呢?
瑞丽就这么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拿着冰淇淋,出神地望着马路对面。她幻想何书荣牵着她的手,在她的脸上轻轻地亲一口,然后带着她走回他的家里。他的家应该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就像她抬头所看见的小区房子一样,他的阳台上种满了绿色的植物,阳台隔着大厅是一扇透明的玻璃门,门框是深褐色的木材。在墙角的地方堆着一打差不多一米高的过期英文杂志,杂志上面放着一小盆花,花棚应该是全黑色的,旁边也许还有一个小小的鱼缸,浴缸里养了七条鱼,红的、黑的、绿的,每天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鱼缸上撒下一点点的鱼饲料,鱼,一拥而至。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像这样打发了两个周末的时间,可她一直都没有撞见何书荣。又是一个周末到来的日子,天边的蓝色正在渐渐地被红色吞噬,瑞丽像往常一样离开了便利店,她打开另外一部手机,上面显示了何书荣走路步数的更新。
“60347.”
六万步,天啊,原来他一天都不在家,那他到底去了哪里?
六万步,那就是等于差不多四十五公里啊。
他今天一天就走了四十五公里,他到底去了哪里?
一旦过了周末,一切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瑞丽再次回到了现实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平静。她把准备好的拿铁咖啡送到他的手里,她想问他的那些话也从来都没问出口,但是这次他先开口对她说了话。
“这饼干你自己做的啊?”
“对啊,不好吃啊?”
“好吃啊,好吃。”
“那,以后做了再给你吃啊。”
“好啊。”
何书荣的眼睛如同沉淀在深海中难以被人察觉的宝石,瑞丽每一次和他目光相对,她都以为自己坠入了无止尽的海洋里,但是包围她的不是黑暗和恐惧,而是一种如海地世界一般未知的美好。她在想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又进了一步,她低着头,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努力不让心中的窃喜冒出了头。
一连两个星期的周末,瑞丽在微信运动上默默地观察,何书荣连续两个周六一整天下来都走了六万多步。这六万多步一下子点燃了瑞丽所有的好奇心,她在想一个平常从来不会走那么路的人,为什么最近这两个周末里会走了这么多的路?而且全都是在周六一整天呢?
他是不是去做了什么特别的事?
还是去了什么特别的地方?
下个星期他还会继续这样吗?
赶在下一个周末到来前,瑞丽就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要跟上去看一看何书荣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为了避免错过他出门的时间,早上六点多瑞丽就来到了便利店里买了一份早餐坐在门口旁等待着,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她特别戴了一定黑色的棒球帽,然后向上盘起自己的头发,还专门换上了一双黑色运动鞋为接下来的六万步做好十足的准备。
他真的会出现吗?
还有一刻便是上午七点,东方渐白,已经等了半个小时的瑞丽终于等到了她在等的人,不过她所等的人并不是自己单独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身旁还挽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紧身运动服,玲珑有致的身材被完美地展现了出来,胸前的拉链拉到了她胸部位置,露出了性感的锁骨。
她有点羡慕这个女人,不仅是因为她此刻正挽着何书荣的手,而且她还拥有瑞丽所没有的好身材。
瑞丽突然想到,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三个月前接了她打给何书荣电话的陌生女人。如果是的话确实和她想象中有那么一些不一样,但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她思考,因为如果她再不跟上去,很可能她就不会再有机会弄清楚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4号线地铁抵达了终点站,瑞丽跟在何书荣和长发女人的身后,沿着公路走向X市的郊外。道路从水泥公路先是变成了黄泥路,然后又变成了铺着细碎石块的道路,道路两旁除了偶尔可见的田野,更多的则是树林。
树林汇聚成了山脉,即使山不高,但是路走久了也不见得轻松。起初的时候由于周边散落着一些村子,不时仍会见到破旧的皮卡车或者摩托车出现,但是随着道路逐渐趋向于山中,别说是车,连人都难再多见一个。所以,瑞丽也不敢走得太快,因为她害怕他们一个转身就发现了自己,可是她又不能走得太慢,太慢的话很可能随时都会跟丢了他们,她只能不时窜到大树后方把自己隐藏起来。
瑞丽打开手机看了看地图,地图上显示的这一条路所通向的地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道路的尽头便是距离X市差不多四十五公里处的一个古镇。她刚想再仔细看看,谁知道手机一下子又没有了信号,一个不小心,她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响声。
千万不要被发现,千万不要被发现。
瑞丽脚底下是一张被撕下来的红色塑料纸,她紧握着双拳躲在大树树干后方斜眼看了一下地上的红色塑料纸,塑料纸上用白色的字写着“2016绿色运动,公益远行,还有二十公里后你就可以发朋友圈了”。
原来如此,他们两个星期前第一次走六万多步的时候一定是参加了这个公益徒步活动。然后,他们又决定自己利用周末的时间再来多走一次,也许也是想利用周末的时间运动运动吧。
书荣,他会不会是因为参加了这次活动而认识那个女生的呢?
还是这次活动本来就是那个女生带他来参加的?
瑞丽悄悄地探出头,想看一看他们是不是发现了自己,还是已经往前走了。他们既没有发现瑞丽,也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找了一个靠近树丛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长发女生给何书荣递了一瓶水,像是在中途休息。
还好,还好。
瑞丽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也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喝了起来。本来也正打算靠着大树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的她不小心余光又飘到了何书荣身上,她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看见了何书荣正搂着长发女生,靠在她的脖子上亲吻。
长发女生似乎也没有拒绝何书荣的打算,她顺着他的热情躺倒了地上,让何书荣压在她的身上。紧接着,何书荣把她运动服前的拉链拉了下来。可就在这时,何书荣的动作变化之快几乎吓坏了瑞丽,她不敢相信这是她所深爱着的何书荣,他本来停留在长发女生胸部上的双手突然移向了她纤细的颈脖。何书荣坐在长发女生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掐着她的颈脖,不留给她一丝挣扎的机会。
尽管她想挣扎,她向他伸出双手,但双手刚抬起来还没有抓到他的脸,就有掉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瑞丽捂住自己的嘴,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叫出了声,她的双脚再也站不稳,靠着树干坐到了地上。两颗被她撑大了的瞳孔随时就要流下眼泪,她立刻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再一次慢慢地转过身。
这时候远处的长发女生早已不再动弹,何书荣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脚,把她拖到了不远处的小水塘边,然后抱起她扔进了水塘里。何书荣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原来的地方收拾好所有的东西,然后在自己的鞋子上套上了蓝色塑料鞋套,继续往前走去离开了谋杀现场。
她真的死了,被他杀死了。
就在看着长发女生被掐死的那一瞬间后,瑞丽所有的惊讶像是做过山车一般已经过了最刺激的临界点。她恢复了冷静,也不再感到那么害怕,心里更多的反而是好奇,好奇为什么他要杀了她。
也许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
是她欺骗了书荣吗?还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瑞丽无法想明白这个问题,她也没有继续跟着何书荣往前走去。直到她确认何书荣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之后,瑞丽才有沿着原路走回了X市里,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报警,她不知道何书荣会不会畏罪潜逃,也许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新的一周又到来了,瑞丽心里揣着不安,她不知道当自己见到何书荣时还能不能正常面对他。但是在这一周里已经过了三天,她依旧没等到何书荣出现,每一天早上十点左右,瑞丽都不停地探出头向门口望去,每一次门口都没有出现她所熟悉的身影。
难道他真的出事了吗?
会是被警察抓走了吗?
还是他已经逃走了?
一直到了星期五,何书荣终于出现在了瑞丽的视线里,她注意到他把头发剪短了,整个人似乎也显得更有精神了。瑞丽心中原有的不安很快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兴奋所取代,她假装没有看见他,自顾自地往吧台尾端走去。
“嘿,今天有做饼干吗?”
“你想吃了啊?”
“对啊!”
“给你。”
“明天周末你是不是休息啊?”
“不知道啊,要问老板才知道,干嘛啊?”
“想,约你一起吃个饭啊。”
这三个多月以来,瑞丽所等待的美梦终于成真,她高兴又得意,以至于她几乎已经把几天前目睹何书荣杀人的事情完全抛到了脑后。不过兴奋归兴奋,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冷静了下来,她对他的邀约感到犹豫不止,想要却又害怕。
他会不会也把我杀了?
应该不会吧。
我们只是去吃饭而已。
那他为什么要把那个女生杀了呢?
“怎么了,不愿意啊?”何书荣看着瑞丽的眼神,看得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似乎在何书荣看来,她就像是一头待宰的羔羊。瑞丽抿着嘴,停下了手中的活,不时扭动着头,眼睛胡乱地望向四周,然后她缓缓说道:“也不是,我,我要先问过老板才知道啊。”
“那我明晚六点过来接你啊。”
“我还没答应你呢。”
“反正我先过来再说啊。”
何书荣没等瑞丽答应,转身拿起咖啡就离开了咖啡馆,瑞丽已经完全在他霸道的气场下沦陷了。她开心地笑,痴痴地笑,她想她肯定不会和那个长发女生一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