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上看到一段话,非常喜欢:
有人问:“女孩子上那么久的学,读那么多的书,最终还不是要回一座平凡的城,打一份平凡的工,嫁作人妇,洗衣煮饭,相夫教子,何苦折腾?”
“我想,我们的坚持是为了,就算最终跌入繁琐,洗尽铅华,同样的工作,却有不一样的心境,同样的家庭,却有不一样的情调,同样的后代,却有不一样的素养。”
在那半山腰上,有两排房子,每排两间。外婆家在前排靠右那间,屋前有一个大平台,我们方言叫它屋场。屋场平时用来晾晒粮食或休闲,也是我和表姐妹们欢乐嬉戏的舞台。屋场外面种着两棵枣树和两棵桑树。每年桑葚和枣子熟的时候,我和表姐妹们争先恐后地在树上留下各自的足迹。
每次来外婆家来度假,都要先翻过对面那座山,然后跨过两山之间隔着的小河,再上走到这座山的山腰,才到目的地。
那年春节刚过,乍暖还寒。一天,天微亮,妈妈将我从被窝里叫醒,让我陪她一同去外婆家。不明就理的我很不情愿地挪出被窝,磨磨蹭蹭地起床洗漱。同龄的小伙伴们都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我不能上学,还不能好好地睡个懒觉么?这么大冷的早晨,还要翻山越岭走去那么远的地方,这简直是虐待儿童嘛。
虽然内心有千百个不情愿,但还是跟在妈妈屁股后,踉踉跄跄地向外婆家走去。毕竟,大清早的,让妈妈一个人走十几里山路,我也不放心,更不忍心哪!
快到外婆家门口时,迎面遇见刚从屋里出来准备去学校上课的舅舅。于是,我们没进屋,直接站在屋场上,妈妈跟舅舅表明了这次造访的原由。
得知我们的来意后,舅舅语重心长地对妈妈说了一段我至今记忆犹新的话:“你家这个情况,你最清楚了。这孩子毕竟是女孩,给她读那么多书做么事(干什么)?已经上了几年学,认识了些字,就该让她回家帮忙干些活或外出打工挣钱,减轻家里的负担才是。”说完就向学校走去。
我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目送他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屋角。显然这远道而来的娘俩最后一点希望也落空了。从此,这个以前充满欢乐的屋场,在我的记忆里跟那天的天气一样,灰蒙蒙的。
已经开学一个星期了,我的报名费还没着落。那年,我10岁,四年级上了一个学期的。
回家的路上,妈妈紧紧拉着我的手,一句话也没说。我一句话也没说。
但是我想了很多很多。这些天,我以为妈妈已经不打算让我继续上学了,心里埋怨她这些天连一句宽慰的话也没有。而我从此就得整天跟在她屁股后头,一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万万没想到,她并没有放弃让我读书的想法。要不是这次路途远不得已暴露了她的小心思,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也不知道暗地里她偷偷地想了多少办法,做了多少尝试。虽然这次无功而返,我心里还是很感激她。
说实话,我很想上学,因为我怀念我的学校,怀念我的同学。我想和同学们一起上课、一起玩耍,一起劳动。我期待领到新学期的新书,期待阅读新书里的新故事……
如果再晚去学校报到的话,我会落下太多知识。到时会差同学们一大截,而且要补齐课也非常麻烦,好着急啊……
这一个星期以来,每逢早上学和傍晚放学时分,听到同龄小朋友们踩着欢快的脚步子路过屋前,愉快地讨论着学校里发生的新鲜事。心里羡慕极了,却故意躲进家里不敢露面。因为害怕看到小伙伴脸上洋溢的笑容,害怕他们看到我时面带惊讶地问我为什么不上学,害怕还没开口说话,不争气的脸瞬间变红,甚至还可能会掉金豆子。
如果不得不辍学在家,我就......我......就......得老老实实地呆家里,简单而重复地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或者像舅舅说的那样,先为家里分担两年家务,等年龄合适就出外打工挣钱,从而减轻家里的负担。唉!
也许,这一路,妈妈想的事比我多得多。
这些年,为医治久病卧床的父亲,已经耗尽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亲戚们能借的都借了个遍,甚至于有些亲戚已经被借怕了,开始对我们家人避而不见。妈妈本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平时有任何困难,自己能想办法解决的绝不向他人开口。这次为了不让我辍学,只得再次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来找亲哥哥求助,就算被吃闭门羹也要试试。
回到家,我默默地将书包收好放进柜子。
初春的夜里寒意依旧。一天吃完晚饭,我们一家人围着火炉取暖。突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开门迎进来一位身形瘦小的中年男子,妈妈招呼他坐下,男子坐下后将双手伸到炉口附近暖和了下立即收回来,十指交叉抱着左膝盖。“开学一周多了,你闺女还没去上学。怎么,真不打算给她读书了?”
该男子是我们学校的主任,得知我还没有去学校报到,来了解情况。
我静静的坐在妈妈身旁,将头埋进膝盖,眼盯着炉子,有意无意地拔弄着炉子里的火星,耳朵却在密切关注着他们聊天,企图分析这个主任的真实目的,谁知道他今晚的突然到访会不会是应付上面交代下来的差事呢。
妈妈沉默了半晌,向他详细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主任一直认真地听着,总是恰到好处地回应妈妈一声,并不多话。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站了起来,拂了拂因久坐而起皱的衣服说:“你们家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这样,你明天先让孩子去学校报到。至于学费,暂时欠着,报名的时候我们会打个欠条给你,等筹到钱了就立即还上。这孩子是个读书的料,可别给耽误了。要是这么小就不上学,那多可惜啊!”
感谢天!
感谢地!
感谢我们的校主任!
我终于可以去上学了!
送走主任后,家里凝重的气氛顿时愉快了许多。我立马取出几天前藏进柜子里的书包,又把书桌搬到堂屋(客厅),先用湿抹布擦干净,又用干抹布擦干水份。再将几天前就准备好的包新书用的纸皮和画报拿出来,给新书包纸皮是我每学期领到新书后必不可少的工作。在我看来,这项工作就是爱书的表现之一。
一切整理好,才安心地回房间睡觉。
重新回到学校,在学习上我格外地努力,为这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也为不辜负家人和老师对我的期待与支持。所以,求学路上,我一直努力保持着优异的成绩。
直到现在,毕业后参加工作10多年了,我依然保持着强烈的求知欲和不断学习习惯,并学有所成。
细想其中原由,除了知识对我具有强大的吸引力,除了贵人相助和家人支持,很可能,我心中还有一股暗流,那就是当年舅舅站在门口说的一席话,这是一股潜在的刺激力量,激励着我用行动证明:
女孩并非只能早早辍学回家帮大人分担日常家务琐事,长大了也并非只能早早地嫁为人妇、相夫教子。
实际上,女孩也有接受教育的权利。经过努力的女孩,一样可以用知识改变命运,她们也可以事业有成,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