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网上说，最深的孤独，是一个人去做手术。
但我觉得，那其实，也不是最大的孤单吧。
那年为了当兵，做眼睛近视手术的时候
我就是独自去的。
我的主治医生很和蔼，会微笑着和你说话。
会叮嘱你用药，还会安慰你，说不要怕，很快就好。
所以我都没有觉得孤单。
只不过当准备回家时 掏出手机却发现看不清楚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路人 帮你翻着通讯录
可你却忽然不知道该打给谁时，
会突然有一点失落。
只是失落而已。因为我有比这更孤单的时候。
那个时候，为了多看一会儿书，感觉吃饭睡觉都是在浪费时间。
为了节约早餐的时间，买了一个月的09单兵干粮。
为了省出时间去背单词，我春节都没有回家。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时候，
校园旁的出租楼里就只有你的那一盏灯
遥远处，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偶尔能听到烟花。
而你拿着笔，咬着牙，眼泪滴滴答答地掉在卷子上。
也不全是因为想家。
而是好不容易模拟了一回10年的英语真题。
怎么国家线都没过呢。
还记得，那时心里很有挫败感，我就开了一大袋的牛肉干，
然后边嚼边哭。
我害怕，我是不是考不上了。
所以后面的几天里，伴着我入眠的，是网易云里的葬礼进行曲。
现在想想，在万家团圆的日子，在只有一个人的出租楼里
凌晨时分的时候，一个人单曲循环着李桐树的葬礼进行曲。
的确是蛮孤单的。
但那个时候的我，却特别的清醒。
我告诉自己。别害怕。往前走。
成功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是来的慢一点，或者快一点。
1次不行，就1000次。1天不行，就1000天。
8年，日本鬼子都能被打投降了。
你还年轻，怕什么。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孤单的时候了。
二
后来的我来到了上海。
当我看到师大的文苑楼的时候，心跳都加速了。那里对我来说，是如殿堂一样的地方。
走路的时候我都只敢靠着边走。我怕踩脏了。
还记的复试的时候，平平老师考我的英语。
那个时候，窗外的阳光照耀下来，给老师的微白的头发镶了金边。
我感觉他在发光，就像神祗一般的坐在我面前，我紧张的说不出话。
老师的眉头紧锁。又让我写我的名字。
我的手居然在发抖。
我的表现真的很不好。
真的是没有表现出处事从容，内心有光的那种气质。
我当时就是感觉，
我是不是给祖国的研究生队伍拖后腿了。
真的对不起啊。
可那你说 我又怎么办呢。
我是一个在黑暗里走了太久的人啊，好久没有见到过光了。
来之前，陪伴我最久的，是一只猫。
可能和我说话最多的，是饭堂的阿姨。
可能我每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
“阿姨，米饭，五毛”
我这样一个在黑暗深处大雪纷飞的人。
可以很从容地迎接冰冷的黑暗与痛苦
可是突然而来的温暖与阳光。
我最大害怕我守护不住。
后来的寝室是三人间
生活日益变得懒散。
可能那是生活正常的样子吧。
可是我接受不了。
我根本无法去适应那种又慢下来的生活。
我很焦虑。为什么呢。我记得一个故事。就一句话。
你是放羊的，我是砍柴的。
我和你聊了一天。
你的羊吃饱了，可是我的柴呢。
研一的时候，可能是我目前为止人生里最美好的时候了吧。
精致奢华的料理，金碧辉煌的大厦，谈吐优雅的老师，美丽大方的姑娘。
多想让年华就停留在那个时候呀。
可我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如果毕业的时候你不够好，还是要被一下子打回原形。
那种感觉就像是电影散场了。你看惯了屏幕上繁华如梦的大都市。
突然要回家过柴米油盐的另一种人生。
我怎么会甘心呀。
所以我如果就这有这一辈子。那么可以不可以，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梦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
让我对自己的要求，是极致的自律。
几点起床，几点睡觉，要精确到分秒。
我想精准地控制我的人生。
为了未来的美好生活。
我要做一个战士，立下生死状。
那时的我，就对自己说。
你要告诉自己，你是这个世界精挑细选的战士。
于是研一的时候，和大学一样，我又搬出去住了
可是你知道。上海的高额的房租让我很难过。
可能是我当时的心情也很浮躁
所以每天无法集中精力去刺出那决定胜负的一剑。
也可能是我想要的太多，但我还没有那么好。
那个时候每个夜晚睡觉的时候，
耳边是网易云里郭燕版的天空之城。
这首悲伤的轻音乐即使开大声也会不显得吵闹。
淡淡的旋律，就像是回忆着过往，能把孤单放到最大。
那个时候的我，总喜欢骑着摩拜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游走。
看着繁华的立交桥，匆忙而去的行人，就感觉自己十分渺小。
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钢铁的沙漠里。
未来的我该怎么办。
我能不能在这所城市立足呀。
那个时候的我，虽然没有考研时那么难过，但却似乎更加苍凉了。
三
莎士比亚说，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后来的我，得到了征兵的消息。
我曾笃定自己的人生是小时代。可是谁能想到呢，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的人生里没有郭敬也没有明，自己原来变成了许三多。
于是生活就这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也没有想太多。一来觉得当兵很光荣。
因为我是一个战士呀，可以赴汤蹈火的那种。
二来就是想要那个户口。
上海可是我的梦想啊。只要梦想能实现。你让我怎么哭都好。
就让我来次透彻心扉的痛，就让我再次两手空空。
来到这里的感觉，我说不出来。
多少次荣耀，却感觉屈辱。
多少次狂喜，却备受痛楚。
我还以为深夜痛苦过，就能和你一起谈人生了
我想要说好多。但是忽然又欲言又止。
因为这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呀。
只记得有一次在水房，洗脸的时候，忍不住就哭了，完了擦干脸。别人也看不出来。
只记得有次睡觉的时候，刚蒙上被子，眼泪就突然掉下来。
只记得有次看着表妹的结婚视频，新郎真的好逗，我吃着饼干，笑着笑着，突然就泪流满面。
然后就知道，为什么，笑着哭最痛了。
是难过吗。不是。是开心吗。也不是。
也许，大概，我是个复杂的动物吧。
那种感觉就像是木心的那个句子，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
但是这些细腻的孤单，都是静悄悄的。我又怎么会表现出来。
也许有一天，当日子完了，我站在你的面前，我会再讲给你听。
也许有一天，我憋不住了，又会写一堆啰啰嗦嗦的句子。
只不过，在现在，在平常。我又会变成那个又红又专的战士。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英勇顽强，为完成任务，不惜一切代价。
多可惜，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了。
多想一个不小心，又回到那一年。你我转身，还是少年。
最怕时光过后，你我两望，相顾无言。
你我历尽千帆，却只能道一句抱歉：
“世均，我们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