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幽灵岛的礼物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参加“馨主题”十六期主题活动,文责自负。

1.警长被捕

银座的和岛咖啡还是不错的,更让人难忘的是当下最红的女优花田美子的歌声,柔柔细细的,有一种潜伏在周遭的魅惑,由远及近,解除着你的戒备,让你慢慢放松。

“又是一个美妙的下午,可惜距离返回青森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真想一直度假呀!”

他惬意地在傍晚的夕阳底下伸了一个懒腰,很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石田先生,我们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二课警察,因为你涉入一桩谋杀案,请你跟我们去接受调查。”

一前二后三个警察包围了石田,前面那个瘦高个警长已经掏出了配枪,后面两位也把手放在了枪套的位置。不远处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巡逻警,应该是这三个刑事警察呼叫过来支援的。

石田光忠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这个城市的繁华和美丽景色立刻变成了墨黑的恶意和明晃晃的阴谋,所有的惬意都变得冰冷,他的眼睛眯缝着眼里放出如针尖刀锋一样的寒光。

他伸出双手,任由他们给自己铐上。这种情况,反抗和逃逸都不是最好的办法,只能先了解具体情况再见机行事。但是,肯定是困难重重,因为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必然是经过别人精心设计的,要脱罪只怕是相当的不易。

随即,一前一后两个警察对石田进行搜身,并将搜到的物品唱名并由另一个警察进行详细登记。

“国民身份证一张!”

“钱包一个,内有国民银行、东京银行银行卡各一张,另有一百万日元现钞。”

“纸巾一小包,口香糖两条。”

“世豪酒店门禁卡一张。”

……

“暂无其他可疑物品。”

“收队,将嫌疑人带回课内!”

警车内,石田被两个警察夹在中间,坐于后排。他低眉垂眼,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铐。作为一个青森县的基层交番的警长,自己很多次给犯罪嫌疑人戴上手铐,从来没有想过这冰冷的玩意儿有一天会戴在自己的手腕上。他的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妈的,要是川崎工会那帮子坏种知道了一定会笑掉大牙的,还有交番里那帮惯爱缩在房子里烤火的懒汉们,可能更会开清酒庆贺。

搜查二课的审讯室里,石田坐在低矮的审讯椅上,面前是明晃晃的灯光,前面两个审讯官居高临下虎视眈眈。

“我是黑木警视,由我来负责对你的审讯,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石田光忠,现年三十二岁,青森县人,毕业于东京警察学校,就职于青森县上北郡七户町交番,警部警衔。于七日前因私来东京,住在银河王朝大酒店A座2024房。”

“两日前,即五月二十八日上午十二时二十五分,与无业游民龟田太郎在银座的和岛咖啡馆接头,并交接物品。关于你与龟田太郎见面的事情,有咖啡馆的监控视频资料为证。”

“现在,石田光忠,你需要交代勾结龟田太郎等人,谋杀蓝樱会会长的全部罪行。”

随后,审讯官让石田观看了所谓他与龟田太郎在咖啡馆里接头的视频。

“石田先生,我们已经调阅了你从警以来的相关资料,在这件事情发生以前,你的确是一个好警察。不过,如果你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与此无关,那么等待你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黑木警视,我想你们搞错了吧?如果你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我有罪,你还用得着在这里和我废话吗?相反,对一个警察说让他自己证明自己无罪,这是在告诉我东京警视厅无能,还是搜查二课或者黑木先生你的无能?”

“黑木先生,所谓的龟田太郎和我的接头 ,不过是他来推销小饰品,而我掏钱购买罢了。你只出示了那个人和我交接的视频,为什么不看看他与其他人交易的视频呢?或者,是我这个来自青森县的警察比较好欺负,有人需要通过栽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

“我不和你多说,总之,在蓝樱会会长山田宏也被害这件案子找到新的嫌疑人之前,你被拘押了。下面,我们将把你所有的个人物品,包括从酒店搜到的那部分交由你签字,暂时封存。随后,你将被送去黑岛拘押,在拘押期间,如果你想起什么,可以通过拘押所方面告知我们。现在,就这样吧!哦,鉴于你目前的状态,我们已经通知青森县警察本部那边暂时对你作停职处理。”

2.空船魅影

凌晨。

一段残破的海岸线。

迷雾中的海面,不甚分明,只见海面的波涛在轻轻荡漾,仿若磨砂玻璃瓶里晃动的墨水。那墨水,时浓时淡,如同山谷里氤氲的水汽,幕布下面是随风飘走的皮影戏。

海边自然有海水拍打和冲刷海岸的声音,有风的声音。所以,虽然是迷雾一样的海面,其实还是可以有许多臆测空间的,这样的地方虽然不如都市那样波谲云诡人心难测,但是,也绝不像我们看见的那样的模糊,那样可以用一场温柔的梦概括或者替代。

一只几乎是凭空出现的船,突兀地出现在岸边不远的地方。大概是没有人人为地控制它,它在那里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跳着怪异的舞蹈,既无法向海岸靠拢,又不能决然地离开。既不知道它怎么来的,又不知道它究竟在等候着谁。或许,它的船长和水手都睡着了吧?

好在,这是一段残破不堪的海岸,白天没有船靠岸,晚上也没有人有什么闲情逸致来游玩,连海上保安厅的巡逻艇都不会经过这一地带。要不然,这空船在这晃晃悠悠至少一个小时,不会没有人看到,看到了的一定都会吓一跳,赶紧去报告,或者作为一个奇闻打电话给报纸的社会新闻版领取赏金。

时间来到凌晨四点半,海上的风更大了,海潮开始向海岸进攻了,那些被侵蚀得千疮百孔的海岸发出一波波被抽打之后痛苦的呻吟,海上的雾反而更厚了。天色更晦暗,近在眼前的空船显得更神秘,在海中更加颠簸,可是虽则颠簸,却始终没有移动多少位置。

这时候,一串串身影在海岸上出现,挨得比较近,却飘忽轻灵,好像脚下装着弹簧一样蹦蹦跳跳又无比的丝滑,竟然迎着风去蹈海。它们从高高的海岸上跳下去,嗯,错了,是滑下去,居然没有溅起一点点浪花,就好像在海面上为他们铺了一层软垫一样。他们的身影开始散开,这便看得出,这一群还是有男有女,对,男女的轮廓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他们向着那空船而去,显然他们就是这船等候多时的客人。

看得出来,这些影子一样的东西非常兴奋,他们竟然围着那艘船跳起了舞。那高高矮矮的身量,自由发挥的舞姿,亢奋得抽搐律动,像极了原始部落围着篝火,听着神秘乐曲的野人。他们的舞蹈扰乱了空气中的雾霭,把这些暧昧不明的环境分割成零零碎碎的乱流。

也许,这是他们的一种仪式,也许这空气当中有我们无法接收而只有他们能够接听到的指令。片刻之后,这些晃晃悠悠的影子被吸进了船舱,一个也没有留在外面。

随后,这空船颠颠簸簸向着西北方向而去,逐渐消失,只有潮水慢慢变得汹涌,开始拼命地与海岸较劲儿,像是夜里吃了过多的药,把浪花揉搓成腥咸的泡沫,把夜色涂抹成越来越像死鱼肚皮的黎明。

……

那只空船最后来到一个岛屿,经过一段看起来两面几乎合拢的海峡,停在一个大大的广场前面。广场的后面,有着许多建筑,只是在黑暗中看得不甚清楚,只是从轮廓上看见一些挑出的阳台和高耸的尖顶。夜仍然是寂静的,寂静得没有人出来迎接这些魅影,大家都在忙忙碌碌的梦里酣睡,谁甘愿为了跟自己无关的神秘醒来呢?

可是,广场上就有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和服,手里挥着一把拂尘,光着脚在跳舞,嘴里一面念着时断时续语义晦涩的咒语。随着他的咒语,船舱里那些影子慢慢地在他面前聚集拢来。

没有了海上那些遮遮掩掩的迷雾,现在可以看出这些人也穿着各色的衣服,有农夫的,有厨师的,有水手的,有医生的护士的,还有法官的警察的,当然还有运动的和休闲的。而且,现在感觉身体比之前感觉凝实得多,不那么缥缈和虚幻。

不过,这些人的身段仍然夸张,巨胖的,纤细的,断脚断手的,长舌吊颈的,流血流脓的……不一而足。

和服男人,越跳越快,咒语也越发尖锐和激烈,竟然带起一阵旋风,把面前这些魅影卷进一个漩涡。这些影子,开始都有些挣扎,想要挣脱,不过好像都不能脱离咒语和旋风的束缚,只能随之快速旋转。

最后,男人的拂尘往着某个方向一指,那一阵旋风便带着那些魅影“嗖”的一声飞去,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3.大漩涡后面的幽灵岛

石田光忠来到这个岛子上已经几天了,但是他一直没有搞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岛上的。

自己明明在东京的一个拘押所里面,那些被拘押者自己擦得发亮的不锈钢栅栏,把自己与东京街头的繁华和忙碌隔断,外面走廊上雪亮的灯光让他难以入眠。他忧心忡忡地思念着在乡下的妈妈,以及在造船厂作文员的妻子。他在东京被拘押,想必家乡的熟人圈子里已经是沸沸扬扬,不知道妈妈会怎么样呢,还有妻子会胡思乱想吗?儿子幼小的心灵会受到伤害吗?自己曾经是儿子心目中的盖世英雄,以后这样的形象会动摇吗?

石田到了一个陌生而压抑的地方,更因着自己的种种思绪,久久不能平静,不能入睡。等到身体的疲劳达到一个阈值的时候,终于沉沉地睡去。睡去的石田,是如此的安详,嘴角甚至露出温柔的笑意,这个刚强的汉子这时是如此的平常,和普通市井小民没什么两样。

然后,当石田醒来的时候,就发觉自己已经被扔在一个陌生房间的床上。当他走出房间,就被这里的管理人员告知,他从现在起就得呆在这座小岛上,具体的工作由劳动社来分配。这里没有人会专门看管他,但是他需要跟着别的人一起劳动,并以此来换取一日三餐。换言之,不劳动则不得吃。当然,石田来此的第一顿是免费的,一杯热茶,两个饭团,一个红富士苹果。

劳动社有人带着大家,还给每一组人分了工,工作不算特别重,但也说不上轻松。石田还是当初在渔村跟着父亲和大哥出海捕鱼时干过这么重的活。所以,第一天的中午和晚上,他主动给自己多要了两个饭团。这里也有一些鱼肉供应,但肯定不会是什么珍贵的品种,不过以囚徒的身份有的吃就可以了,难道还期望吃什么金枪鱼鱼子酱。

开始的时候,石田还有些奇怪,在他们的周围竟然会没有任何的看守,没有人来提防他们逃跑。过了两天,因为劳动在这个岛的各处走动,他才知道,不是没有人提防他们逃跑,而是根本用不着人看守。

在岛的正前,是好些礁石组成的屏障,只有一条狭窄的水道可以进来,船只从这里进来必须要一个优秀的领航员带领,否则很容易就会触礁。礁石的外面,是黑蓝色的深海,没有大船就根本没有人敢从这里离开。

而在岛的背面,是壁立千仞的悬崖;悬崖的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然而水流在两三海里之外就开始慢慢地围绕着这个中心旋转了。石田在干活的时候,就经常看见一些海面上漂浮物被吸进漩涡里。很多的渔船,路过这里,也是远远地就绕道而行了。

这个漩涡,有如一只神魔的眼睛,让人看着看着就有一种要投入进去的冲动,看一眼就有头晕目眩的感觉。石田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把自己的心神从里面拔了出来,否则可能会一步一步向悬崖边上走去,最后会坠入地狱。如果是那样的话,家里的人就指望不上他了,那么,即使为了家人,石田也要想办法好好地活着,争取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石田不知道的是,这个岛屿官方称为黑岛,民间叫它幽灵岛,一个岛子住着正常人,也住着无数的幽灵。幽灵在这里不是禁忌,住的时间久了,就会见到一些灵异事件,见到幽灵。一般情况下,人和幽灵不会有多少交往的可能,但也不是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正常的人要进入这个岛,一般都是在夜间,由幽灵导航,才能安全地经过那段危险狭窄的水道。而幽灵本身进入这个岛屿,则必须通过那个漩涡,从岛屿下方的特别通道进来。顺便说一下,幽灵岛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神道联盟列为了禁止飞行的区域,时间可以上溯到平安时代。

石田开始不安起来,这样的环境,让他觉得自己的拘押可能遥遥无期,对方的意思估计是要让自己在这里呆到生命无法继续。他不得不回想自己这不算很精彩,却也充满了各种斑斓细节的半生。

谁陷害了我?

是那个和自己一起求娶美惠子失败的纨绔同学小林光二吗?那个家伙后来不是娶了三菱株式会社副社长的女儿吗?他倒是有能力陷害我,可是这种倚强凌弱等同于原子弹打蚊子,实在有点过分了啊!

4.一心求死的老镇长

不会是自己的副手宫本茂吧?他在副手的位置上才呆了两年,就这样急不可耐了吗?这人平时总是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啊!再说了,他的背景和关系也够不着东京这边啊!他就是一个高中毕业生,难道是上一辈的人脉?有这种人脉用在当个警长的事情上,有点浪费啊!

石田接着又梳理了一下自己从警以来抓过的犯罪嫌疑人,可惜头皮抓破,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放弃,决心随时应付即将到来的情况;同时也尽可能地多了解岛上的一切信息,以备不时之需。

石田隔壁的宿舍,住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腰背佝偻的老人。石田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个老者在工作中很少说话,总是默默地干活,除了必要的应答,就是一个闷葫芦。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也几乎是一个人坐一张桌子,而且饭量也小,只有石田一半的饭量。简而言之,就是一副忧心忡忡郁郁寡欢的样子。石田向别的人打听,都说这个老人来的时间虽然不久,之所以这样,大概是因为一点离开的希望都没有吧!石田通过和其他人交谈,感觉这里的很多人都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离开的。那么,这个老人是什么情况呢?自己将来会变得和他一样吗?杀害蓝樱会会长的凶手能够找到吗?自己能够自证清白吗?

“笃笃笃,笃笃笃!”

石田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终于在一天晚上下班之后去敲那个老人的门。这里的管理者没有说这些暂时的囚徒之间不能互相交往,既然没有明确的禁令,那就是允许了,反正石田就是这样理解的。

“德康先生,您在吗?我是新来的石田,想来请教您一些问题,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屋里没有人说话。

石田又开始新一轮的敲门和喊话:“老先生,您在吗?在的话,希望能够赐教!”

这时,屋里传来微弱的嘟囔:“睡个觉都不得清净,真是不懂得礼节的年轻人。”

一面用稍大一些的声音说:“别敲门了!老头子的门可经不住你的折腾!门没有关,自己进来吧!”

石田推开门,脱鞋进屋。老德康脸向着门,看着进屋的石田。

石田一鞠躬:“德康先生,给您添麻烦了!请多多关照!”

德康摆摆手:“不用客气了,过来坐下说话吧!”说完率先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德康便开始泡茶,石田也放下心事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茶液的馨香。两个人一时竟然都沉浸在这祥和静谧的意境之中,忘记了想要问询和聊起的话题,内心都希望这样的状态能够更持久一些。

究竟还是石田先开了口:“德康先生,我心里有一些问题很久了,不说出来念头难以通达。所以,不揣冒昧来请教您。”

德康家川淡淡一笑:“没事,既然你进了我的屋,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回答你。”

“我很奇怪,别的人大约都知道自己拘押的期限,每一天都高高兴兴按部就班地生活工作,何以您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样子呢?”

“是吗?我看起来这么明显吗?”

“是的,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您是有什么疾病吗?或者是有什么心事呢?”

“嗨,年轻人哪!好奇的猫是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你确定你想听老头子肚子里这些让人烦恼的陈年旧事?”

“是的。”

“好吧!石田君。事情还得要从五年以前,我的老婆子山本代子女士去世时说起。那个时候,我还是我们镇的镇长 ,有一段时间我们镇上的地下管网进行改造。你知道的,虽然有工程方在施工,但是作为镇长总要多花一些时间来照看,一是防止那些无业青年去骚扰,二来是关注工程质量。这样一来,我就忽视了老伴的健康。有一天,我空闲一点,突然发觉老太婆胃口非常差,觉得奇怪,就送她去东京都的医院检查,结果就发现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唉,这都怪我。三个月后,代子去世了。我的心也空了。我想不出我活在人间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想去遥远的天国陪她。这样,我还能陪她去樱花树下散步,还能够给她劈柴,能够帮她扫雪,能够做她最喜欢吃的寿司。”

“我辞掉了镇长的职务,在浑浑噩噩中过了半年。我住在我们两个人一起住了四十年的房子里,天天看着她的照片,给她讲我们热恋的那些故事,给她读我悄悄地为她写的那些和歌。我觉得她就在我身边,对我笑着,夸我写得优雅动人呢。”

“石田君,你相信吗?这半年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我不用上班,不用社交,我能够天天陪着她,她也安静地陪着我。这是前面几十年没有过的,现在我们做到了。”

“可惜,幸福的时光还是太短暂了。我和她的相聚,是被突然到来的警察打断的。他们带来的消息,让我开始萎靡,开始想着早点去和老太婆相聚……”

5.谁说虎父无犬子

话说德康镇长最早是渔民,后来因为赶上了捕捞的好时候,渐渐发家,买了两艘三百吨的鱼船去深海捕捞大马哈鱼、金枪鱼等经济鱼类,挣了很多钱,在渔业协会里面也有一席之地。后来,发生了核电站泄露事件,一部分早先从事捕捞的人就退了出来。这些人中就有德康家川先生,他觉得海里的鱼已经被污染了,卖给人家吃就不再是美味,而是害人。当然,也并非所有的水域都不能捕捞,而是依着上位者的尿性和惯性,他本能地觉得这样的事情肯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最终捕鱼佬终将面临的是无鱼可捕的局面,既然是这样,还不如早点上岸,换个营生。

德康选择在镇上开了一家超市,德康的货源充足而且进价低于镇上其他超市,所以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虽然收入远不及远洋捕捞,但收入还是挺不错的。因为这个小镇在海边,有一个渔港,还有几家渔业加工厂,所以是一个渔船聚集地和渔获集散地,经常都有渔船上的人来采购生活物质和捕捞作业的耗材。德康超市的货品质量有保证,老两口待人热情有信誉,所以很快赢得小镇居民的信任,老德康更是被居民们选成了镇长。

德康有两个孩子,大女儿洋子二十岁那年嫁给了一个渔业加工厂的少东家,掌握着那家工厂的财务,生活得很幸福。只有小儿子光夫从小就不好学,上中学就成了街溜子,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甚至连职业学院都没有考上,只好借着姐夫的关系去渔业加工厂上班。

德康光夫在加工厂干了半年分割工,嫌累嫌脏嫌工资低要辞职,姐姐洋子说每个月补贴他几千日元都不干。从工厂出来,德康先生让他在自己家超市上班,他又嫌老是呆在一个地方不自由,想自己去找工作。后来,他去当了一名货柜车司机,每天从小镇往东京港拉货。

其实,当一个货柜车司机也说不上有多辛苦,只是仍然有加班加点的时候,不过德康光夫这次没有叫苦。只是,德康镇长发现孩子开始抽烟喝酒。他也不以为意,因为他自己打鱼的时候学会了抽烟喝酒,现在也还没有丢掉这些习惯。当有一次光夫连续工作一个多星期,院子没有按时修剪,代子帮他请了工人修剪。后来,德康镇长拿出账单让孩子付账时,光夫居然不好意思地说他没有钱。问他怎么会没有钱呢?他说是喝酒吃饭了。

从那个时候起,德康先生就怀疑光夫是不是在东京召妓了,他可是听说过那些女人的手段的,像光夫这样阅世不深的还真的不够看的。代子也认真地观察光夫,看他是否有吸毒的倾向,可是观察了一段时间,也不像。那么,他能够把钱花到哪里去呢?因为他住的房子是父母给的,他连家具和家电都没有添置过。

就在老德康当镇长的第八年,光夫做货柜车司机的第五年,有一天警察冲进了光夫的院子,把还在睡觉的光夫抓了起来,还搜查了他的院子。德康镇长远远地看见一堆人在光夫的院子外面围观,几辆警车闪着警灯停在路边,才意识到光夫出事了。

德康镇长问跟着行动的市警察署行动队长丰尾盛满:“丰尾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丰尾见是德康镇长,把他拉到一旁:“光夫这回有难了,涉嫌贩毒,而且证据确凿,在他的货柜车的下面搜出了麻黄素,在他客厅的沙发里面也找到了麻黄素。上面认定的是他长期用货柜车运麻黄素到东京的制毒工厂,数额巨大,时间在三年以上。据说,光夫在东京买了豪宅,还有一个艺伎长期与他相好。”

“队长,你也知道,因为光夫做事情高不成低不就,自己去开了货柜车,我这几年对他关注少一些。但是,作为父亲,我还是知道他一向胆子比较小,而且老婆子还经常背着我给他钱花。我觉得他主动犯罪的可能比较小。当然,这只是我的疑惑,一切都需要证据。不过,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他聊一聊案子的事情呢?”

“嗯,这个可能要等几天,而且得有刑事律师在场。”

“谢谢丰尾君的关照,谢谢!”

6.有一个圈套

德康家父子相见在一个月之后,见面之后,光夫泪流满面。

“父亲,我是冤枉的。货柜车藏毒,我是不知情的,我只负责开车去指定仓储交货,连汽车的维修和保养都不用管的。”

“嗯。你东京的房子是怎么回事?”

“一个大公司的高管被调去欧洲做区域主管,房子要处理。我的女朋友,曾经服务过这位主管,知道他急于脱手,就劝我拿下,我当时手头有差不多两千万,女朋友自己有三千多万,我们就贷款一起拿下。现在,我们都在还贷款。”

“你有没有违法犯罪的行迹?”

“我有一个朋友是山口组的成员,我经常和他们去喝酒,有一次酒后参与他们催收高利贷,结果逼出了人命。当时,警察出了现场,但因为那个欠高利贷的是个瘾君子,自己又吸又贩,以贩养吸,在他的居所发现了毒品,又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制毒团伙。据这个团伙交代,他们是固定地从某个货柜车获得制冰原料麻黄素的。所以,就找上了我。如果说有人偷偷利用我的车运毒,我还觉得有可能,毕竟那是公司的车,每次到了地方交货之后都是开回公司停车场的,什么都不用我操心。可是,藏毒都藏到我家里来了,这说明有人处心积虑地要我来背锅,因为我确实无法解释。”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呢?”

“我想我一定是一开始就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了。我希望父亲大人能够帮我找到别人陷害我的证据,否则儿子就翻不了身了。”

“光夫,你是我的儿子,我一定会帮你脱罪。但你要明白这件事情非常困难,你要有耐心等待,即使你被判刑入狱。”德康镇长很严肃地告诉自己的儿子。

德康镇长委托了县里著名的私家侦探龟野熊二帮着调查光夫的案子,希望找到一些光夫被陷害的蛛丝马迹。自己在家里很是后悔,只因为儿子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便放弃了去关注他,结果陷入到贩毒案件当中去了。自己这个父亲当得不称职啊,现在自己想表达悔意都没有机会,毕竟光夫已经被逮捕,过一段时间就要庭审了。老伴去世了,也不知道对谁诉说。对着女儿,老德康是真的不好意思说,只好常常以酒消愁。

这一天,龟野熊二来找德康镇长,想向他报告一下最近侦探到的情况。老头已经把超市转让出去了,这可比镇上手艺最好的妇人做的饭团还要抢手。所以老头刚刚放出风声,很快就被从九州过来的那个鱼贩子给接手了,很干脆,连讨价还价都没有。于是,德康全身心地陷入到愁苦之中。龟野来的时候,老头累了,身心俱疲,在樱花树下的躺椅上睡着了。这椅子还是老伴代子央求娘家那个木匠兄弟做的,这椅子陪着两个人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现在又陪着可怜老头一起打发剩余时光了,至少老德康是这么想的。

不过,龟野带来的消息让老头兴奋了起来。原来光夫所在的空海物流果然是有问题的,他们的社长同时又是一个社团头目。这个叫三友会的社团,经营着色情洗浴、地下赌场、地下拳场等,但由于前两年所依附的议员发表不利于某团体的言论,被某极端分子刺杀,失去了依靠。所以,屡屡被警察打击。为了不被周边的势力侵吞,重新找到依靠,不得已加大了在制毒贩毒方面的动作。这次,之所以那个瘾君子会暴露,也是因为加大出货,放宽了出货人员的准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根据龟野收集来的信息看,这名瘾君子的死,固然有几名山口组成员参与,不过最后故意威逼引导着他自杀的这位成员却有一些问题。首先,山口组虽然是著名社团,行事也肆无忌惮,但是逼死对方就意味着收不回高利贷,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点一点地逼一点一点地挤,让这名瘾君子的所以经济来源都用来还债。而且,混社团的都是明眼人,不会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吸毒者,更了解为了吸毒他自然会想尽办法弄钱,为了钱甚至会六亲不认。既然这样,为了利益是不会故意逼出人命的。只能这样说,这个人的身份有问题。更可疑的是,那名瘾君子死了之后,那个以激烈方式逼迫瘾君子的山口组成员也失踪了,于是警方的侦破线索落到了最后和这名山口组成员一起离开的光夫身上。现在,警方严重怀疑光夫为了掩盖自己贩运制毒材料的罪行而逼死了那名瘾君子,总之事情越来越复杂。

7.三友会设计了一切?

“这么说,可能是三友会设计了一切,包括瘾君子的死,还有你儿子参与逼债?”石田摸着自己的下巴道。

“这只能是龟野侦探和我的推测,可惜没有证据来支持。而且,三友会如此胆大妄为,必然有所依仗。龟野侦探建议,不要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三友会是一个社团,目前来看已经涉黑涉毒,如果刺激到他们,不排除他们会用极端手段来对付我们。我自己觉得自己岁数大了,也不够灵活了,还是小心一些为妙。”德康先生道。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岛上的呢?”

“咳,年轻人,别着急嘛。”德康先生给石田续了一杯茶,揉了揉自己的脑门。

“一个月前,龟野熊二的手下告诉我们,找到了刺激逼迫那个瘾君子的山口组成员,发现他在一家艺伎馆和三友会外围组织成员一起寻欢作乐。从言语之中,外围组织成员非常尊重那个人,“尼桑”和“哥哥”这两个词高频出现。从这里,我们发现这个叫龟田太郎的家伙即将“离开”和“出海”。”

“在一些老朋友的帮助下,我查到了他即将出海的那条船叫“日丸号”,随船出海的经常都是一些被判短期监禁的人,不过奇怪的是除了在上船的时候有警察值守,船上是没有任何警务人员的。我很好奇,如果说这个龟田太郎被判监禁的话,那他是不可能在外面寻欢作乐的。如果他没有被判刑,也就是他不需要监禁,那么他上这条船去干什么。我认为,我们也许距离找到某些真相不远了。所以,我悄悄地混上了船,还顺利地到了这个岛上。不过,没有想到,来了就走不了了。”

“德康先生,你说那个家伙叫龟田太郎?”石田激动地问。

“是啊!难道你认识这个人?”

“认识?哈哈,我之所以从一个来东京度假的警察,沦为这个破岛的囚徒,就是因为这个龟田太郎,如果你说的龟田太郎和我说的是同一个人的话。”

“你见到的龟田太郎,是不是一个个子瘦小,脸窄瘦,老鼠眼睛,见人就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笑容,牙齿焦黄的家伙?”德康先生问。

“对!”石田激动地拍了一下茶几,“就是这个家伙,假装卖小饰品给我。然后,他玩起了失踪,而警察说他与蓝樱会会长被杀有关,而我则成了唯一与他有接触的人员。原以为再也看不到他了,现在……对了,您和他一条船出海,那么这个龟田太郎,现在仍然在这个岛上?”

“他应该还在这个岛上,可是我找了大半个月,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所以,我失望了,觉得我的儿子光夫的冤屈再也洗不清了。所以,我渐渐地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巴不得自己早点去天国陪代子,去那仙鹤的故乡定居。”

“德康先生,这个龟田太郎对我和光夫的案子来说,都是关键的证人。既然,有人安排他到这个岛上来,一则可能是他不能够继续公开露面;二一种可能就是在这里安排了他的差事,而这种差事对他背后的势力来说比较重要。那么,龟田太郎不是离开了,只是我们暂时没有找到。而没有找到的原因,一种原因是人家不想让普通人见到他,二一种原因就是我们用常规的方法是不可能找到他的。说白了,这个人躲在我们用正常的办法无法企及的地方。在这个岛上,又不在我们能到达的范围。”

“果然,警察的思路就是不一样。这么说,这个龟田确实躲起来了。或者说,他现在正在干的事情是正常人不方便知晓的。不能为人所知?难道是贩毒?或者叛国?再比如,是反人类的?……怎样才能找到他呢?”

“我这就是提出一些假设,总之大胆假设是没有错的。具体操作时,还需要小心去求证。你看,我是这样想的……,你觉得呢?”

“嗯,先这样吧。”

8.穿越结界

夜很深了,海浪冲击着海岛的石窍,发出“巴塔巴塔”的声音,好像巨兽在咽口水。幽灵岛蹲在海里,正像一只神秘的怪兽,潜伏着,蹲守着这一方世界的生灵。风,轻轻吹拂着所有人的梦,让人在如烟往事和无奈现实中去寻找那一扇回家的门。

石田已经睡了一觉,现在非常清醒,他的听力非常好,现在能够听到一百米范围的鼾声和呓语,甚至那些在晚风中挂在树枝上那些昆虫的低吟浅唱都一清二楚。他小心地躲在阴影里潜行,他们居住的区域连监控都没有,只有几只大功率的探照灯缓慢地移动着。

夜真的非常静,石田觉得只有自己在外面活动。根据他自己的判断,现在应该是凌晨两点多一点,远远地连门卫室的灯都熄灭了。更远的地方,大漩涡外面的一个小岛上有一个灯塔,在漆黑的夜空中发出淡淡的光,因为有这光,黢黑的海面上偶尔才有一抹微弱的波光。难道真的没有人活动了吗?算了,不想这个,如果第一次出来就有发现,那也太幸运了。自己是幸运的人吗?显然不是。那么,继续努力吧。石田把自己平时脚步能够到达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然后就伏在修剪整齐的灌木后面谛听。

夜,因为静显得非常长,没有孤独,只是感觉漫长,虽然并没有做无聊的事。算了,静静地等待,只是为了在机会降临时能够有所作为,干脆闭上眼睛,用耳朵去感知吧,就这种开始一种新鲜的修炼吧。也许能够听到花开的声音,能够感受到露珠凝结的过程也说不定呢。

石田经历了毫无收获的三个晚上,只能在天快破晓,海面上开始热闹,门卫室的门卫开始出来打扫地面之前,回到宿舍继续睡觉。不过,他倒是毫不气馁,依然乐呵呵地和大家一起工作。他是这样的高兴,以至于同伴们问他是否在夜里梦到了自己的夫人。石田说,哈哈,我梦到自己在东京烤极品和牛,吃着金枪鱼刺身。同伴问,这样啊,还有别的吗?没有啦,因为太高兴,一下子就醒了。大家便一起大笑。

终于有一天晚上,石田发现龟田太郎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靠近围墙的花坛边,只见他穿过小广场,站在台阶下望了望石田他们那一排宿舍,然后离开了。

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说着:“先生们,你们就在这幽灵岛上安静地养老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石田目送着龟田太郎走到那段没有任何口子的围墙边,然后看着他向左几步,向前几步,然后又向右几步,再往后退几步,最后消失不见了。

石田没有动,一直在回忆着石田刚才的动作,根据他身体动作的幅度判断他走了几步,总的来说是怎样的一个路线。他估计,在围墙边上一定有着古书上所谓的那种阵法存在,就是凭借着这个阵法屏蔽了我们的知觉,让我们与另一个区域隔开。怪不得,这个龟田太郎明明是一个小个子,一走到围墙边步伐就变大了,嗯,目测的话应该是70多厘米每步,总之,这个步伐的大小是标准的。可能,在设计阵法时那个布阵的人也考虑了每一个人的步伐是不一样的,所以要在阵法里行走自然且不会因为走错而遇到危险,必须按照标准的步伐长短来走。

推算来一会儿,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估计龟田太郎是不会再回来了,石田决定去实地试验一下,争取掌握越界的方法。

“左5步,前6布,右7步,后8步。不对,不对,既然不对,那么可能步子大了一些。那么再试一下每一步70厘米呢?嗯,左……,前……,右……,后退……,哇,真的环境一下子就改变了。”石田立即捂住自己激动的嘴巴。

不过,这个空间怎么这样黑暗呢,嗯,还狭小。石田闻到一股狭小空间中潮湿和霉变的味道,这里的空气不怎么新鲜。他用手去摸索,同时运足目力,加上眼睛慢慢适应了环境的黑暗,终于判断这是一个地下窨井,那么上面应该就是盖子和出口。

很快,他在头顶三十厘米左右的位置摸到了井盖,静下来认真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轻轻地托起盖子挪到一旁。很幸运,挪动的过程这没有弄出一点声音。石田很幸运地从窨井里面钻了出来。

窨井盖周围一片白色,仔细一看,都是一些竖立起来的白布幛幔,看起来没有什么规律地摆在一片斜坡地上。而斜坡地的下面有一片高大的森林,隐约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9.幽灵岛上真的有幽灵

石田看着脚下的这一方土地,心里隐约地觉得有些可怖,可是又不甘心放弃探索。他打量着斜坡地上的白布,可是白布上除了一些古怪的较为原始的纹饰,没有熟知的文化痕迹。不过,他还是发现围在窨井盖周围的布幔大致呈菱形,菱形长的两端顺着斜坡的地势,有如指北针一样。最关键的不是这个,是窨井外面的地面上有一个凸起,那是一块火山岩的石头,而这个幽灵岛并不是火山岛。所以,这块石头不是土著,是人们从外面带进来的。不管他是有意无意,总之它向石田提示了它放在这里应该有它的特殊用途,一定是用它来标记什么。

石田觉得这个可能事关越界密码。为什么这样说呢?从那边穿过来,不是直接出现在斜坡上,而是在窨井里。那么,如果还是用阵法来掩饰的话,窨井里面是施展不开的。所以,窨井外面是可能的。除非,这边根本不用阵法。

石田从窨井外面那个凸起的石头那儿开始,先是顺时针,后是反时针地转圈,当然用的是标准步伐。没有答案,又从下一个角点开始循环,为了表示自己是从那里开始的,还特意并步立在那里之后才开始迈步。当他试到从菱形另一个长角那端开始,走回凸起位置时,他倏尔出现在他越界前的那个位置。

石田非常兴奋,可这兴奋注定没有人来分享,不但如此,还得压抑着别让他人发现。很快,他又轻车熟路地穿越到那片斜坡地上。不再停留,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森林边上。

没有贸然进入森林,石田先是沿着森林边缘往前走,不过三百米左右就看见前面慢慢出现了一块平地,然后看见了一些笼罩在淡淡雾色中的房屋。

石田蹑足不前,因为他看见平地上一些深浅不一的黑影在跳跃或者舞动。这些影子看起来大致是人形,只是肢体有些夸张或者缺失,动作或者僵硬或者灵动甚至诡异,但是统一的都是寂然无声。

有那么一刻,石田感觉自己从皮肤到内心都是一片冰凉,他仿佛看见一个人面对着无奈而严酷的现实,身体不能挣扎,内心却是无能地狂怒。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某个铺子里看到的一个玩偶,一只手拿着半片撕裂的心,努力地想要把它们拼在一起,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哪怕看起来只差一点点距离,却始终无法弥合到一起。偏偏,那无声的游戏和眼前的一幕,好有一比。

石田看见有些影子一样的幽灵,轻易地爬上旁边的森林,与那些原本的漆黑融为一体,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被吞噬了一般。不多时,那些进入森林的影子又从里面出来,从远处看好像莫名的瘴气缓缓弥漫,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森林吐出了这些幽灵,还是森林就是幽灵的归宿。

之前,石田一直以为这个岛的神秘在于那个巨大的漩涡,现在看来这些幽灵也是非常的神秘呀。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阵细碎的铃声,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人神魂动摇,石田感觉到强烈的头晕目眩 ,几乎不自觉地要往前走。突然,他发现那些幽灵停止了舞蹈,像潮水一样地往一所大房子退去。那种情形,好像听到了妈妈呼唤的声音,立刻就作出了不假思索的动作。

石田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的头脑开始清醒,然后爬上斜坡,撤了回去。

“你说,看见了龟田太郎,有一个隐藏的结界,还看见了幽灵?然后,听到了招魂的铃声?这也太诡异了吧?”

德康先生瞪大了眼睛,这事情怎么看怎么玄幻,也不怪他惊奇,尽管他活了那么大的岁数,见过很多世面,这样的事情却是闻未所闻。

“难道,你和我来到这里,毫无希望地苟活着,不也很诡异吗?”

“这么说,这些幽灵一定有他们特别的地方,甚至和那些社团后面的人物有关系!”德康先生兴奋地说。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龟田太郎在这里,社团背后的势力肯定也在。还有,能够控制幽灵,可能就是有阴阳师或者类似的比如巫师参与。有阴阳师参与,必然后面有某些财团的影子。那么,这个岛上肯定有着惊天的秘密。嗯,这些秘密必然是不可能让世人知道的。所以,……”石田沉吟着。

“所以,接近秘密的人是非常危险的,一旦被发现,就有被灭口的危险。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像我们这样的小民,是无法和这些势力作对的,几乎就是单方面被碾压的结局。”德康先生接口道。

“下一步,该怎样做呢?如何才能从这个死局中脱身呢?注意,不能硬拼,不能硬拼,只能智取,想办法,想办法。”石田喃喃低语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静思冥想。

10.抓住龟田太郎之后

看见石田在竭尽全力想办法来破局,德康先生就不再打扰他,自己坐在一边,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

石田自己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对德康先生说:“前辈,我好像有了一点点头绪,我现在出去转转,也许会有更多的思路。”

“好的,石田君。我们一起来想办法,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一个小时之后,石田回来了,随后他和德康先生一起喝茶,直到半夜才回去睡觉。

某一天,龟田太郎突然想起了石田这个被他坑了的傻警察,又溜过结界,准备近距离地看看这个人。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或许因为这是他在这里为数不多的熟人吧。这个想法真的很奇怪,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哈哈,我这个人是怎么了,我是看不得他遭罪吗?不,他现在这样子哪里是遭罪,只不过是不能回家罢了。其实,还是在度假当中,虽然没有了银座的灯红酒绿,但有幽灵岛的飒飒海风呀!我这绝不是在坑害,这妥妥的是成全了这小子呀!哈哈,我都佩服我自己这天才的逻辑思维方式了。只是,这样一想,倒是我自己受委屈了。好好的东京都不混,吃香的喝辣的不要,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呸,这真的是他妈的是一个鬼地方,除了一群阴森鬼气的幽灵,就是几个折腾幽灵的阴阳师,那些家伙也都是他妈的变态。有那精力和那些死了几回的家伙较劲儿,倒不如像我这样悄悄地来看看老朋友。

龟田太郎裂开好看的金鱼嘴巴,露出一口东倒西歪焦黄焦黄的西班牙,陷入了自我激励的春梦中。他扒在石田的窗子上看了好一阵,看得眼睛花也没有看到什么。哈哈,这傻小子,乡下的警察都这么没心没肺的吗?真怀疑他是怎么当上警察的。东京的警察就不一样了,那个威风,在路上管乱停乱放的自行车那是一丝不苟,连我们社团的人都不敢当着他们搞小动作。乡下的警察算什么,在东京还不是说坑就坑了,说抓就抓,不管咋说,我也算出镜了。要不是怕妨碍了大人物的好事,都不会躲这里来。嘿嘿,也许哪天回去之后,会里就会升我的职也说不定,嗯,肯定会的,要相信自己,如今像我这样忠义的人不多了,会长他们就偷着笑吧。算了,算了,夜深了,回去了。

踩着不变的步伐,一下就回到那个黑暗的窨井里。龟田正要伸手托起井盖,脖子侧面就受到重重一击,他只来得及低沉地“嗷”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石田打开手电筒,在龟田太郎的身上摸索,摸出了一串钥匙,其中有他的宿舍的钥匙,也有他办公室的钥匙。另外,他的身上还有一块玉牌,上面雕刻着食尸神,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香囊,闻着有提神醒脑的作用。石田都摸出来放在自己身上。

龟田出来的时候,那些幽灵已经被阴阳师召唤回去了,所以石田很顺利地利用钥匙进入了他的宿舍。在那里,他找到了几十万日元,一串小贝壳,一张有着神秘图案的古画。这张古画可能是有专门用途的,也许是用在某种献祭的场合,看着就感觉不简单,不过看它被随意放置的样子,这小子估计也不知道它的价值和妙用。

在龟田太郎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部京瓷手机,手机居然没有设密码,所以石田轻而易举地看到里面储存着大量的有色小电影,还有一些龟田太郎显然是偷拍的女人的臀部和大腿。打开LINE软件,可以看到很多龟田太郎和别人互发这类图片和视频的聊天记录。看来,这个龟田倒真的是性情中人哪!

石田发现来到幽灵岛之后,这个龟田太郎还是和本土有联系的,看看通话记录,各方面的都有,不过也许是岛上有限制,比之以前减少了许多。不过,除了父母之外,和三友会辅佐和组长通话的时候比较多,一般都是向这些人诉苦,他们则极力地安慰龟田。当然,还有一些文字通信是给一些艺伎的暧昧或露骨语言。

在办公室里还有龟田现在负责的工作,统计阴阳师对幽灵的训练情况以及在密闭用药条件下幽灵的状态记录,这说明这是一个涉及幽灵应用的实验基地。从表册中可以看出,这些幽灵来自数个财团在海外的分公司所在地,这些幽灵在身体被献祭之后,魂魄便被阴阳师用药物拘禁,并利用来进行药物实验,且这些药物都是化学性的有毒有害药物。根据这些记录看,这个幽灵岛还涉及了实验药物的入海直接排放。

11.借你的吉言

石田把办公室里所有敏感的资料都用龟田太郎的手机拍了下来,然后下载到从办公室找到的优盘里面。

这个岛上的电话信号比较弱,网络信号也差不多。不过,显然幽灵活动的这个区域信号要好一些,或者基站就在这边也说不清楚。

“摩西摩西,光谷先生,我是七户町交番的石田光忠,嗯,是的,23年在县本部集训时,您表彰并接见过我的。对,对,我被停职了。目前在幽灵岛上。”

“是这样的,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误打误撞与那桩谋杀案发生了联系,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我发现与我在一起的德康先生,他的儿子德康光夫也因为似是而非的罪名被牵涉了进来。东京警方的理由是找不到那一个叫龟田太郎的人,所以把我弄到了这里。可是,因为别的原因,我在这里见到了龟田本人。现在,我发现了一些可能危害国家和社会的资料,具体的我稍后发给您看。”

“我想请您看看,这些资料是否值得政府重视。另外,这个龟田太郎的发现,是否对洗清我的罪名有利。嗯,好的,好的,我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优秀的警察,只是想证明我不是一个坏警察。嗯,我知道了,龟田太郎的事情他知道,资料的事情我不打算告诉他。好的,就这样吧!”

石田返回窨井里面给龟田太郎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连同那些资料发给了县本部的光谷警视长。然后,抹去自己在龟田太郎宿舍和办公室活动的痕迹,最后在自己宿舍外面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把优盘藏了起来。

龟田太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发现有任何的不适,又检查了自己身体的其它部位,发现自己精神比晕过去之前还好。嗐,可能是这一段时间黑白颠倒,操劳过度吧!一定是这样的,希望上司给多一些报酬吧!话说良子那个女人昨天和我说了那么多,目的就是要钱,可是给你们没有关系,关键我自己也不多呀!

龟田回到自己宿舍,还是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这样之后,还不放心,又去办公室仔细地查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他觉得这样的事情,不方便报告上司或者向谁求证,只要一开口就意味着自己的不谨慎和无能。所以,他选择了隐瞒,事实上,他也觉得大概也许差不多就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时间过得很快,当海岛上的风变得寒凉时,石田和德康都领到了新的衣服,毕竟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夏初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领到衣服的第二天中午,石田和德康正在对付着午餐,一日三餐就有两顿是鱼的。有鱼也就算了,偏偏这两顿鱼还是一个品种。不过,身为阶下囚,虽然没有铁窗和镣铐,但是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没有人去质疑伙食的问题,其实去反应也不会理你,摆不正位置铁定是要吃亏的。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老江湖,所以高兴呢多吃点儿,不高兴就别打那么多,剩菜剩饭总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

石田看着德康先生努力地吞饭团,端起面前的鱼汤喝了一口,不禁感慨这个厨师真的非常敬业,总是一如既往地把口味弄得那么咸。要是在家里,再温柔的妻子都会拉下脸来叫喊的。本来打算来一大口的,只好轻轻地呷了一小口。

就在德康先生准备调侃石田两句时,他看到管理组的组长往这边走来,就抬起头看着组长。

“德康先生,石田先生,你们都在,正好,省得我分别通知你们了。和你们相关的案子,据说有了新的进展。你们今天准备一下,嗯,下午就不用上班了,明天有船来接你们去东京。”

“哦,好的,谢谢组长先生。”

“不用客气,想来应该是好事,我就在这里祝贺你们了,希望此去一起顺利!”

“借你的吉言,谢谢!”

望着组长离去的背影,德康先生和石田的脸上都浮现出笑容。

12.最好的礼物

有了希望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那天晚上石田和德康先生都睡得很好。所以,他们胆战心惊地看到了船离开幽灵岛区域的全部过程,同时非常感慨,如果谁要是从这里逃离,那绝对是一个奇迹和壮举。

东京警视厅的警车,直接到码头上接他们。然后,石田在一个办公室里见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光谷部长。

光谷笑吟吟地看着石田被海风吹得黝黑的脸:“石田君,辛苦了!再一次和你见面,真的非常高兴!”

你高兴,我也只能高兴。就是心里不高兴,面子上还是不能扫兴,怎么说你也是我的顶头上司,县警察本部最大的官员。

“光谷先生,能够见到您,非常高兴,也非常的幸运。万分感谢您伸出援手,让我避免在幽灵岛上继续吹风。”

“嗯,你是一个优秀的警察,不应该因为这些小概率的事件蹉跎岁月,我们还期望你们这些年轻人为帝国的社会治安建立功勋。”

“好了,客套的话我就不再多说。我就直截了当地说。在你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是很痛心的,作为一名老警察,我也是深恶痛绝的。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不可否认,大地如此广袤,总有太阳照不到的角落。我们是如此的努力,还留下如此多的遗憾。所以,我们只能抬头挺胸向前看。”

“你被陷害的事情,确实是三友会所为,而且蓝樱会的会长被谋杀,也是三友会策划的,具体执行的另有其人。那个龟田太郎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人。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很多,我不方便和你说得太多,我只能告诉你涉及到一些政治人物的纷争。即使是我,或者是东京警视厅,都没有能力把一切弄清楚,或者说弄清楚了也没有办法去审判。但是,作为你的上司,作为一个有良知的警察,我选择了索赔。”

“我为你争取到了一个在半年之内晋升的机会,另外有一千五百万日元的赔偿。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求,说出来我一并给你解决了。”

“感谢部长的帮助,没有您的帮助我是不可能脱困的。能够重获自由,我已经心满意足,我相信我的妻子和孩子也是这样的想法。哦,请原谅我,光谷部长,我的家人知道我自由了吗?”

“嗯,在我来见你的同时,本部已经下发了情况说明,已经恢复了你的职务和名誉。相关部门的同事,已经致电你的妻子,说不定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鲜花和蛋糕,就等着你回去呢!”

“好的,谢谢!”

“石田君,现在我受东京警视厅和政府的委托,就一些事项和你作一些沟通和交流。关于你的案子的原委,希望从今往后就把它忘掉,也希望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还有,你在幽灵岛上看到的一切不符合常理的现象,包括你传给我的那些资料,都把它们忘掉。记住,前面的是我们的请求,后面的是来自政府的命令。因为你了解到的东西,关系到帝国经略海外的一些机密。所以,作为公务人员,作为纪律部队,这是命令。你的,明白?”

“明白!我一定会守口如瓶三缄其口,我用警察的荣誉起誓!”

“好了,不用这么严肃。正是相信你的觉悟,我才决定尽力培养你。我相信你能够理解,因为你终将是要做一番事业的人,心里面是有大格局的。”

走出东京警视厅,石田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德康先生。

“德康先生,祝贺您!您的孩子光夫应该出来了吧?”

“是的,是的,孩子已经出来了。嘿,石田君,请跟我去舍下喝一杯酒吧?”

“哈哈,谢谢德康先生,我就不打扰你们父子团聚了。我想早点赶回青森县去,因为明天就是我妻子的生日。我还得买一点礼物带回去呢。”

“哦,这样啊,好吧。其实吧,过几天也是我的夫人代子的生日,所以我们回来这个时间刚刚好。我觉得,你不一定非得买什么礼物了,经过这件事情,你回去就是给你夫人最好的礼物。”

“哦,是的呢。那光夫会跟着你回镇上吗?”

“应该会吧,他已经打了电话给我,说要回去陪着我。孩子开始懂事了。”

“好的,祝我们都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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