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自从和士开掌权以来,朝政体制毁坏紊乱。到祖珽执政时,颇能收罗举荐有才能声望的人,因此得到朝廷内外的美誉。祖珽还准备裁减机构,淘汰冗余的官员。他又打算罢免宫中的太监和小人之流,作为治理朝政的大纲。然而,陆令萱、穆提婆等人的想法和祖珽不一致。
祖珽便向御史中丞丽伯律暗示,叫他弹劾主书王子冲接受别人的贿赂。因为这件事涉及穆提婆,想把他和贪赃罪联系起来,并希望以此使陆令萱连坐。他还担心君主宠爱身边亲近的人,所以想拉拢后党作为自己的后援。
他请后主任命胡皇后的哥哥胡君瑜为侍中、中领军,又征聘胡君瑜的哥哥梁州刺史胡君璧,想任命他为御史中丞。陆令萱听到这些事后心中恼怒,千方百计加以反对诋毁,把胡君瑜调出为金紫光禄大夫,解除中领军的职务,胡君璧回梁州当刺史。后来胡皇后被废,也主要由于这个原因。
最后,那犯有贪赃罪的王子冲竟然被释放没有问罪。
祖珽自从遭到陆令萱的反击后,被后主日益疏远,那些太监都一起说他的坏话。后主很奇怪,便向陆令萱询问
陆令萱故意表现得很忧愁,默不作答。后主连问三次,她才下床向后主叩拜说:“我这个老婢真是该死,当初老婢当初听和士开说祖珽博学多才,认为他是个好人,所以才举荐他。可是近来看他,却是个十足的奸臣。人的实情难知,老婢认人不准,罪该万死。”
后主听她这么一说,对祖珽的信心动摇了,命令韩长鸾调查核实情况。韩长鸾素来就讨厌祖珽,查出他伪作敕令骗取赏赐等十几件事。后主因为曾经和祖珽立下重誓,所以没有杀他,只解除了祖珽侍中、仆射的官职,派他出任北徐州刺史。
祖珽求见后主,韩长鸾不准,派人将他推出柏阁。祖珽坐在地上赖着不肯走,韩长鸾叫人把他拖了出去。随后,北齐任命领军穆提婆为尚书左仆射,侍中、中书监段孝言为右仆射。
在祖珽执政时,曾引荐段孝言当助手,任命为吏部尚书。段孝言所任用提拔的人,不是对他进行贿赂的就是他的故旧,求官的人甚至在大庭广众的场合对段孝言膝行跪拜匍匐,公开向他陈述请求。
段孝言脸色洋洋得意,把这当做自己的责任,看情况应酬许诺。将作丞崔成忽然在众人中高声说:“尚书,是天下的尚书,难道是段家的尚书!”段孝言恼羞成怒,只能沉着脸叫他下去。后来,段孝言和韩长鸾一起排斥祖珽,将祖珽的职务取而代之。
兰陵王高长恭容貌漂亮而且英勇,自从邙山一仗的得胜后,威名大震,武士们歌颂他,编成了《兰陵王入阵曲》,歌谣流传国内外,后主因此对他产生猜忌。
等到高长恭代替段韶督率军队进攻定阳时,大肆聚敛财物。他的亲信尉相愿问他道:“大王受朝廷的重托,怎能这样贪财呢?”
高长恭没有回答,尉相愿说:“莫不是因为邙山的大捷,功高遭忌,因此给自己抹黑吗?”
高长恭说:“是这样。”
尉相愿长叹说:“朝廷如果忌恨您,就会以这件事给您定罪名。您这样做,岂不是避祸反倒招祸吗?”
高长恭掉下眼泪,膝行趋前向他请教安身之策,尉相愿说:“王爷之前在邙山,已经建立大功,如今若再打胜仗,那么威名太重,恐怕会功高震主而遭杀身之祸。若要保全性命,最好假托有病在家,千万不要参与现在的事情。”
高长恭同意他的话,但是没能急流勇退。
等到陈朝和北齐在江、淮的战事爆发,他害怕再次被任命为将军,叹息说:“我去年脸上长痈,今年为什么还不发出来。”从此有了病也不肯医治,可后主高玮还是不放心,派使者送去毒酒将他害死,去世时年仅三十岁。
高长恭死后不久,六月初五,陈朝的郢州刺史李综攻克滠口城;十一日,任忠攻克合州的外城;十四日,北齐淮阳、沐阳郡郡守都弃城逃走;十九日,陈朝的程文季进攻北齐的泾州,大获全胜;二十日,湛陀攻克新蔡城;二十九日,黄法氍攻克合州;三十日,吴明彻领兵进攻仁州,攻下仁州州城。
七月初四,北齐派尚书左丞陆骞领兵二万救援齐昌,从巴水、蕲水之间出兵,和陈朝的西阳太守周炅遭遇。周炅留下身体瘦弱的士兵,设疑兵抵挡北齐军队,自己率领精锐的士兵,从小路阻击敌军背后,把齐军杀得落花流水。
初五,征北大将军吴明彻的军队到达峡口,攻克峡口这个淮水北岸的城池,防守南岸的齐军弃城逃走,周炅也攻克了巴州。自此,淮北、绛城和谷阳的士民,纷纷杀死驻防军队的长官,献城向陈军投降。
北齐巴陵王王琳和扬州刺史王显贵守卫寿阳的外城,吴明彻料定王琳初到这里,人心还不稳定,乘夜晚攻城,果然城中溃散,北齐军队退守相国城和金城。
八月初二,北齐的山阳城投降;初九,盱眙城投降;十九日,陈朝的徐敬辩攻克海安城,北齐东海城守军也向陈军投降;九月初一,阳平城投降;初九,沈善庆攻克马头城;十一日,齐安城投降;十三日,陈朝的樊毅攻克广陵楚子城。
北齐的国子祭酒张雕,原本是教授后主经书的侍读,后主对他很是器重。张雕和得宠的胡人何洪珍互相勾结,穆提婆、韩长鸾对他很厌恶。
何洪珍举荐张雕为侍中,加开府仪同三司,他向后主上书奏报国家财政收支的事情,大受后主的信任,常常叫他“博士”。张雕自认为自己出身低贱,做到大臣,要立功报答皇恩,对别人议论褒贬,直言无讳。
他节约宫廷中不急需的开支,制止约束后主周围骄横放纵的大臣,常常规劝责备宠臣显贵,对后主议兴议革,后主也很依仗他。张雕把澄清朝政作为己任,意气风发,权贵和宠臣都对他很嫉恨。
尚书左丞封孝琰,是封隆之的侄儿,和侍中崔季舒都受到祖珽的厚待,封孝琰曾经对祖珽说:“您是衣冠宰相,和那些胡人不一样。”后主的亲信们听到后,大为痛恨。
恰好后主准备去晋阳,崔季舒和张雕商议,认为:“寿阳正被陈军围困,派遣大军去打仗,信使往返,应该随时向皇上禀告调度。路上的百姓会感到惊恐,以为皇上去并州,是由于害怕而避开南面的敌人。如果不向皇上启奏劝阻,只怕人心惊慌浮动。”便和随驾的文官联名进谏。
当时显贵大臣赵彦深、唐邕、段孝言等人,和他的意见不一致,崔季舒和他们争辩,没有结果。
韩长鸾突然对后主说:“那些汉人官员联名上书,声称规劝皇上驾临并州,其实未必不想造反,应当对他们加以诛杀。”
于是,后主把那些已经签名的人全部召集到含章殿,将崔季舒、张雕、封孝琰和刘逖、裴泽、郭遵等人在殿前逐个推出到庭院中斩杀,他们的家属都被流放到北方边地,妇女配给管理奴隶的官吏,男童被阉割,留作太监,家财被没收。处置了这些之后,后主不顾正被大军围困的寿阳,依旧出发前往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