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端阳节,城画抱着琵琶来到一世醉乡。
一世醉乡是个酒馆的名字,里面的酒客很多。
他们三五成群,或是吃着粽子咸鸭蛋,或是品着雄黄酒。
有个姑娘编着五色彩绳,旁边围着一群小娃娃。
有个小酒倌儿在插艾蒿,他把手上一把一把的艾蒿分出几根插在门上。
小小的事情,他们做的很有仪式感。
一
虽是清早,城画连夜从家里走到这儿,已经是香汗淋漓。加上她衣着暴露,有部分男客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淫光。
她又累又饿又怕,可还是抱紧手里的琵琶,找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友好的男人。
“公子,可否听小女弹一曲,听一曲只需要一文钱。”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甜美的状态,可还是能叫人听出疲惫的感觉。
“哦?听一曲只需要一文钱,那睡你一觉要多少?”
青衫男客,短发齐肩,脸上挂着一副温和无害的笑,嘴上说着占人家便宜的话。
此人正是那掌柜。
““爹……””小酒儿停下手中编彩绳的动作,出声制止了她爹调戏人家。
城画强忍着恼羞,“公子,小女只卖艺。”
“嚯——”旁边等着她开价的酒客挥着袖子表示不屑。
城画脑子里紧绷的弦爆开,她人没跑出门便晕了过去。
小酒儿怕她被人冒犯,叫到,“爹……哎,阿岩,和我一起把这姐姐抱到屋里去。”
“好叻。”薛岩过来,两人架起城画往后院去,只是他们架着美人走路一颤一颤的,那掌柜看不过去,上前从女儿手中抱过美人。
“哎,爹,你干嘛?”
“爹的女儿,爹都没让你做过什么重活,这次也不需要你动手,让爹帮你搬。”
“搬?”小酒儿一时没转过弯儿来,“阿岩,这里你招呼一下,我去守着爹,不能让他晚节不保。”
小酒儿说完,追了过去。
追到客房,她爹正轻轻地给人家姑娘盖被子。
好一幅慈父形象。
不对,是狼看着羊的模样。
“想什么呢?按年龄来说她比你都小,做我女儿都足够,刚刚为父就是顺嘴一说,你还真记在心去了?”慈父那掌柜看着女儿的小眼神,解释到。
“谁说世上没有老牛吃嫩草了,爹,你先出去,我来照顾这妹妹。”小酒儿把爹往门外推,然后砰的一声关了门。
留下那掌柜在门外独自摸鼻子。
二
城画约莫半个时辰就醒了,却哭了一个时辰。
她缩在床上,歇斯底里的哭。
门外小酒儿、那掌柜、薛岩三人一排。
小酒儿说,“是不是晕倒在酒馆又被我们救起来的人都喜欢哭呀。阿岩,我记得你当时也哭了。”
“那不同的,我是吃了很多苦头,突然有人对我好,感动的哭,这姐姐,怕是吃了很多苦,现在心里更苦吧。”
薛岩说完,和小酒儿齐齐看着那掌柜。
中间的那掌柜身材颀长,风度翩翩,在两道充满怀疑的目光下站的笔直,“还好在她醒来时为父没在她旁边。”
“不过,你怎么确定她过的很苦,现在更苦?”
“不会的,这美人姐姐浑身是汗,说明她走了很多路,她抱着琵琶的手是抖着的,说明她很紧张,很害怕,这么热的天,又是端阳,平常人家的女儿不是出去游玩,就是在家会友,再不济也是出来买点咸鸭蛋什么的,哪像这个姐姐,打扮成这样出门卖唱。还有她的肩膀处有明显的破皮的痕迹,应该是她穿的衣服粗糙磨的,又或者被人打的,不管是那样,都说明她的日子过的很苦。”
“而且,”薛岩瞥了眼那掌柜,“那叔先前调戏人家,可能她觉得这次是入了狼口吧。”
“有道理。”小酒儿点点头道。
那掌柜觉得有必要在女儿心中正正形象,“你小子,看的挺准,莫不是人家小姑娘从进门就开始注意了?”
薛岩脸红到了脖子根,那掌柜没继续侃笑他,说:“还有一点儿你没说到,那就是她以前该是富贵人家的姑娘,看她两手纤纤,眼中有对命运的不甘,是个要强的女子。并且她的琵琶,有些年份,可值百金。不是偷来的,就是家传的。市面上可买不到这么好的琵琶。”
“三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门外三人背后议论人被抓个正形。
“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我叫城画。”
从哭过之后,能立马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看出,女子虽外表娇弱的像朵易折的花,行事却是果断刚毅如男儿。
三
世间离家出走的故事永远那么像。
不是负气,就是被逼。
城画属于被逼出走。
“每年端阳,只有我和娘亲,爹爹常年在外经商,无法归家。就是去年的端阳……”
“去年的端阳,父亲突然出现在家里,任由一批人搬空了家中物什,原来是他做生意亏本用我们住的屋子做了抵押。”
“家中生活一下子拮据了起来,好在我和娘亲可以接绣活赚钱,可是爹爹竟然染上了赌博,为还债逼我去青楼卖身,娘亲为了救我,主动去卖身赚钱,五天前,娘亲得病去世,我爹就把注意打在我身上,只给我屋里放了那些风尘衣物,打算拿我……拿我的初夜和妓院的老鸨卖价还价。”
“于是你昨晚找到机会,从家里逃了出来。”小酒儿得出结论。
城画说出了心底压抑的事情,轻松了许多,她现在穿的是小酒儿十七岁时的衣服。上面一股酒香与花香的混合。
“哎,那掌柜你们还在家了。龙舟赛已经开始了,大伙都去了,你们还去吗?”有一胡须大汉喊了一嗓门。
那掌柜发话:“城画姑娘,之前的苦都过去了,今日端午佳节,好好放松一下,和咱们一起去见见这镇的风俗民情吧,如何?”
“是啊,城画妹妹,一起去玩玩儿。”小酒儿满脸期待的看着城画。
城画也不矫情,众人收了东西,关了酒馆。
门口,一群痞子围了上来。“城画小姐,你爹让我们来找你。”
又一痞子说:“你爹欠了我们荣哥的赌钱一百两,你爹还不起,已经把你卖给我们了。跟我们荣哥走,包你一夜十次爽。”
“怎么说话了,对人家姑娘,含蓄,含蓄。”
城画这次真的恼羞成怒了,却无力做什么,咬着嘴唇,想骂却骂不出口。
“太可恶了,爹,这些痞子真无耻,我宁愿城画妹妹做我后娘,也不想她被这群人拱了。”
那掌柜瞅了女儿一眼,摊上这样专门揶揄父亲的女儿,他还不能说什么,于是道:“既然无齿,那爹去把他们牙齿全部打掉。正好配上一脸的无齿之像。”
那掌柜不是说说而已,四五个痞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全部掉了牙齿,人在地上打滚,哭爹喊娘。
要说这镇上谁最得人心,要数那掌柜,他来到这里后,接头地痞一天比一天少。打遍镇上无敌手,为人仗义疏财,长的又俊,嗯,还是单身不说,就他女儿那身酿酒的本事,这买一送一的买卖真划算。
彻底解决了城画的危机,小酒儿一群人来到万湖。已经是人山人海。
有的人搬酒穿梭在人群中服务。
有的人鼓掌为湖上激烈的船赛叫好,何叔带头,最为热闹。
小酒儿带着城画挨个介绍遇到的熟人,还有每一处的活动是什么。
城画置身在这样的民间活动中,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才叫人味儿,才是对生活有期盼,才是生机勃勃的希望。
“小酒儿,你知道吗,虽说我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丁点苦,可父亲常年不在家,逢年过节,给下人放假,看他们亲人团聚,而我和娘亲,永远等着一个不归家的人。一年又一年,直至希望在娘亲那里变成绝望。”
“呵,好在老天爷对我不薄,让我重新有了希望,小酒儿,你和你爹,薛岩阿弟,还有这个镇子的人,真好。”
真好,昨夜的苦难已经过去,今日,带着希望前进。
齐悦2周1篇 总4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