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植愈(一)

2003年,我准备生娃,父母商量好后主动搬来我家帮忙。当时的房间小,没有地方给他们种花种草,父母算是放下心头好来迁就我。记忆中我从上初中开始他们工作就很忙碌,应酬也很多,大家一起吃饭交流的时间自然就少,加上父母两人当时在单位的职位高,压力大,常常回家都是板着个脸非常严肃,尤其母亲特别不苟言笑,我们姐妹三个在家也从来不会像邻居家的孩子们一样说笑打闹。考上大学之后我离开了家乡,毕业后又独自工作生活,所以他们给我的感觉是熟悉又陌生的。父母帮我带娃是分别十几年后又重新在一起生活,我的感受相当特别,内心里觉得第一次跟父母如此亲密连接,生活习惯和饮食起居都全部重新磨合一遍,大家都再一次学习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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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家里非常小,一家五口挤在75平米的两居室。所幸的是房子有一个小小的阳台,母亲闲暇时便会在那里种上几个小盆栽。其中印象最深的非那堆刺猬一样的小球球莫属,说实话,当时我实在看不出它哪里有能吸引眼球的地方。直到一个春光明媚的中午,母亲眉飞色舞地跑来跟大家汇报:小刺球开花啦!大家听了都有点不置可否,我转去阳台瞅了一眼,喲,还真开了一朵小小的黄花!模样有点小滑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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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买菜做饭都是母亲操办,楼上的赵阿姨跟她常常同路,一来二去两个人挺聊得来,交上了朋友。一次,赵阿姨老两口出远门,临出发前很郑重地把几盆花搬到我家让母亲代管,我下班回来知道后跟母亲开玩笑:“赵阿姨可是把'半壁江山'交给您了啊!您可得用心好好照料它们哦!”母亲听了呵呵一乐,但去阳台的时间确实比平时多了不少,哈哈。从外地回来的赵阿姨看到被我母亲照顾得好好的花草可开心了,隔天就挑了一盆上好的君子兰送来给我母亲。到今天,这盆16年龄的君子兰跟随我们搬了两次家,也当上了“英雄妈妈”——分株了七八盆小苗,我们分别赠予同好的亲朋好友。虽然时隔多年没有再见到赵阿姨 ,但每当君子兰盛开,我都会想起“步履不停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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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初春的一个凌晨,母亲突然脑梗不省人事,幸亏发现及时,虽然险象环生,但抢救得力,母亲最终还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从医院出院回家后她性情大变,变得不再像以前一样喜欢说话,眼神也不再那么灵动,所有来探望的亲友们都说母亲变了,连父亲都暗地里跟我聊母亲该不是开始老年痴呆了吧。从此我非常留意观察母亲的一言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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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话越来越少,几乎见不着笑容,行动也越来越迟缓,本来不太爱运动的她更是懒得动了,常常呆呆地坐在电视机前发愣。跟她聊天聊到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得到的回应常常是茫然的眼神加一句“不记得了啊......”。母亲有时出门一趟回来到处找手机,结果发现手机就在衣服口袋里;有时攥着钱出去买东西,明明念叨要买什么什么,结果回到家还是没有买对......这一切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有意思的是,她依然记得每天早晚用心关照阳台那几盆小刺球。洒水壶的水浇到花盆的瞬间,她的眼神便开始柔和而有光。某一天一楼邻居丢荒了一小块花圃,她马上申请到手并分享给我们这个好消息,接着转身就种上了花草!反应之灵敏、速度之快捷让我一下子没回过神。事后看母亲在楼下的小花圃里除草松土忙上忙下的我大大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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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带露台的房子刚刚拿到,我便和先生商量:露台尽可能最大化留给父母种菜养鸡,权当为他们开辟另一个“开心农场”吧。于是整个露台只划分了种菜和养鸡区域,先生则留了个被我们戏称为“环城水系”的带状水池和一小块草地,种了四株他喜欢的树。简单得不能再简单。2010年底,搬进新家,父母开始像小蜜蜂一样在露台上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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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留心关注父母在菜地里种了什么,怎么播种,怎么施肥,怎么翻土,怎么收藏种子,怎么搭瓜棚和豆角架,开车陪他们去野外割几麻袋的野草埋在地里改良土壤。我欣喜的看见母亲的话题越来越多了,眼神开始流动,行动也越来越敏捷。当她清晨从露台端回一把辣椒一筐菜叶的那个时刻,我的耳边会不由自主地响起那首《You Raise Me Up》......围坐餐桌,品尝着父母新鲜出品的“爱的味道”,大家都会深深觉得生活真的很美好,有一双热爱生活的父母真的很温暖,他们给家人一种根植大地般的深厚力量,这种力量让每一个家庭成员热爱生活,当暴风雨频频来袭的那些日子里始终坚信终有风和日丽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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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机缘巧合,我走进园艺疗法研习班,看到导师清华大学博导李树华教授率领团队,于2006年在海淀区四季青敬老院进行园艺疗法试验。“选择40位70岁以上的老人,对老人的人选要求是情绪稳定、血压稳定,男女各一半。参与对象选择比较外向、乐于交往的老人,主要通过测量老人的血压和脉搏来研究园艺疗法的效果。三个月后的研究数据表明,高血压病人从38%降低到19%,说明园艺操作活动对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有明显的效果。园艺治疗师通过园艺疗法帮助病人进行各种各样的康复锻炼,例如重建动作技能,甚至可以对神经外科手术后的认知行为起到促进作用。”这,就是园艺福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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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在露台劳作的母亲日趋好转,小小的菜地承载着她巨大的热情。园艺的疗愈作用的确明显而卓有成效,母亲康复的同时也给了家人们更多的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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