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了这幽静的生活。丝毫不觉得寂寞,竟觉得一天的时间这样短暂。想做很多事,到晚上睡前盘点时,才发现只做了两三件事。哎,我是一个多么懒散的人哟,晚睡晚起,白天还要午休一会儿,夜幕降临时还要快走上几里路。如果再多做些事情,势必要颠覆以往的生活习惯,挑战惰性,这点一定要逐步做到。
虽然头上华发渐生,但自己的心却从未衰老过。那些伴随着岁月、和我的年龄一样久远、隐藏在心底的梦想依然是那样的新鲜、那样的神秘,让我为之神往。我喜欢未知的世界,本身也具有探索的情怀。骨子里,还有些许野性,那是来自从林深处动物般的野性,它让我愈是在险境里,愈是散发生命的张力。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潜力。日复一日努力溶入的大众生活催眠了身体的活力。我相信,每个人身上都有无穷无尽的潜力,只是,我们被外部的事情所吸引、同化,从而遮掩了去挖掘潜力的动机。每个人也都有他的灵性,这灵性是其生命的精华。若灵性蒙上了尘埃,则人生会显得萎靡、庸常,我们需要时时观照自心,拂去尘埃,让灵性显露,活出平凡而活力的自我来。
幼时在农村生活,父亲是船员,长年在外。母亲种了几亩地,每日在田间忙碌。我家有个大院子,养着鸡、鸭、鹅,还养着猫。彼时,我还未上小学,在家里也如同那些小动物般散养着。院里东头有棵大椿树,树下是个大水缸,村子里刚统一安了自来水,每隔几天就会放一次水。村支部也会响起喇叭,告诉村民们放水了,注意储存好饮用水。我还记得大水缸里养着一条鱼,刮风下雨,这个水缸也不会盖盖儿,任风吹起波浪,任雨水击起重重涟渏,而那条鱼潜伏在缸底,纹丝不动,毫不理会外界的风云变幻。我想,它一定是成仙了吧……心里怀着无比的虔诚,竞对着水缸,双手合十,求鱼仙保佑起来,那时的愿望很简单,保佑爸妈长命百岁。院子西头是用砖头、木棍、油毡搭得鸡窝,想一想,大概养了近三十只鸡,其中两只公鸡,还养了几只鸭子、几只鹅。可惜那时我们兄妹和母亲都不爱荤食,只喜食素和蛋类。所以那些禽类很好命,大都会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一直到寿终正寝。每日完成下蛋任务即是功绩卓著了,完不成的也不会受到责罚。每天傍晚时,妈妈转遍院子里的每个角落、柴禾垛,总会发现这些地方都有几只新鲜的、温热的鸡蛋。有时一天竟能收上二十几个鸡蛋呢。它们也是我的好伙伴,常常我在院子里追着它们玩儿,看着它们扑楞着翅膀,飞上墙头,不敢下来。其中有一只老母芦花鸡,是北京的姨姥姥送给妈妈的。它年龄太大了,得有九岁了,是祖母级别的,又特别胖。它所受的待遇也特别优渥,慢慢地在院子里踱步,有单独的窝供它休息,简直皇太后般的气度。我那时正值五六岁淘气的年龄,它总是因行动太过优雅而被我轻易逮到。于是我就抱着它颠上颠下的,可怜的母鸡太后就这样在我无知的颠簸下,心脏病发作吓死了,妈妈心疼不以,厚葬了它。这是我儿时的一桩糗事,至今仍被家人经常提起。
生于斯、长于斯是我的幸运。无尽的美好、无尽的趣事让我总是有着淡淡的乡愁。那时的空气多么纯净呀,炎夏的夜里,母亲总是把院子扫一遍,再洒上点水压压尘土。干却后就铺上凉席,于是我们就仰面朝天席地而睡了。夜晚的星空常常给我以遐想,我总是数着满天的星子渐渐进入了梦乡。弯月斜垂,静谥,只有调皮的星星之间的窃窃私语。一艘巨轮,闪着点点蓝光的船在天空中自东缓缓驰来……那是父亲的船吧,它渐渐地遮住了月亮、遮住了最亮的那颗星星。它巨大的身影在飘浮在空中,穿过星云和月亮,缓缓地消失在夜空里……这是儿时一个蓝色的晶莹的梦,它一直驻留在我的内心深处,它那样逼真,以至于成年后的我曾怀疑那其时是海市蜃楼,是父亲的船在遥远的异国的海域里缓缓而行……
我们的母亲善于养护花草植物。院子靠南中间的地带种满了蔬菜,有黄瓜、茄子、西红柿、豆角。还有一口早些年挖的小水井。长辈们很有先见之明,怕我们淘气掉下去,就在上面装了一个抽水的泵。从地下抽上来的水甜丝丝的、冰凉冰凉的,我们摘的黄瓜、西红柿等能生吃入口的蔬菜,总是先放在井水里镇上个把小时。在午后酷热难耐时嚼根儿黄瓜或啃个西红柿,凉凉脆脆、酸酸甜甜的,心里别提多美了。
我记得故乡的院子很大,母亲规划的也很好。院门口两侧还种上了各种花,有大麦熟、牵牛花,这两种花总是结伴而生,不畏风吹雨打,真可谓是“风雨俏佳人”。靠近茅厕这边还洒了不少满天星的种子。这种花花朵很小、红色,密密麻麻的,在绿色的枝叶的映衬下,真的像是密布在天空中的星子,灵动的很。它们的枝蔓很长,插上几棵杆子,就被它们盘绕攀附着长成一个红绿相间的小丘来。在去如厕的路上看到这样的景致,暗香袭来,一定也是种享受吧。
母亲在她最好的年华里为我们的童年带来了别样的体会,那是珍贵的经历,是不可磨灭的记忆,更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