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泛之辈

    入秋了。

    清晨和傍晚的风开始有了些许凉意,道路中央的绿化带渐渐泛黄,每天清早都会有穿着橘色工作服的清洁工拿着扫帚在马路边上清扫着散落在地上的枯叶。城市的车水马龙并没有因气温的下降而冷却,没有丝毫萧瑟肃杀的气息,偌大的城市依旧充斥着繁华和忙碌,华灯初上,已然一片熙熙攘攘。从夜晚的天桥上眺望远方,仍然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灯红酒绿。形形色色的人依旧来来往往,步履匆匆。

    我独自一人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看过往的行色匆匆,观转瞬即逝的悲欢冷暖。秋日清晨的阳光还带有暖意,混合着肆意旋转飞舞、粒粒可见的尘埃盖在身上,我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奢侈的惬意。待到太阳升得高了,高大的建筑物投下一片阴影遮盖住这一切,我便起身,沿着道路一直走下去。

    这是第几天了?我也记不清了。


    几个月前,我还是这座偌大城市里的一名普通白领,坐在明亮宽敞的写字楼里,对着发光的屏幕和一张张白得刺眼的纸,埋头分析一组组数据。久坐后身子僵硬、脊柱发痛,便站起来,伸展双臂,冲杯咖啡,环顾四周同样一言不语、一脸漠然地工作着的同事,然后继续一阵埋头苦干。

    这就是别人一直羡慕的生活。在他们眼里,我有着体面的工作、稳定的薪水,拥有舒适的物质生活,不必每日疲于奔波。我是生我养我的父母眼中的骄傲,在老同学眼里,我被打上所谓的“成功”的标签。

    但这样的生活让我感到心烦。日复一日地做着枯燥乏味的工作,面对一组组数据极力压抑着自己的烦躁和内心的抗拒,不断劝说自己要静下来不能出任何差错,回到家后看到任何的数字和百分号就想要呕吐。我不断安慰着自己,以“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活着的吗” 的想法聊以自慰。或许,等到麻木之后便会好得多。我这样固执地认为。

    生活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的波澜和惊喜,我亦如静水中一条毫无生气的鱼,静静地等待着潭水干涸。

    但生活还是得这样继续向前。

    在那些阴暗潮湿的日子里,我买了大量的CD和书籍,在下班回到公寓洗完澡后坐在床上,听别人的悲恸幸福亦或是百无聊赖,思考他人的生活和传奇。这些曾经都是我的梦想,而如今我却只能将它们作为一种年少时的轻狂与天真,小心妥帖地存放着。我幻想着有一天,它们能唤醒我的生活。

    但我知道,失去了勇气,这些都只是幻想。仅此而已。

    我需要一种追寻的勇气,但我知道选择的同时也意味着放弃,放弃现在的安稳和“舒适的生活”,放弃别人眼中的“好饭碗”。那样,他们一定会认为你疯了。


    “梦想值多少钱?你需要的是有前途的、高薪的工作!”高考后父母这样对我说。少时所有的幻想就被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否决了。人啊,还是要现实。他们说,你还小,毕业后要想混的好,必须遵守社会的生存法则。收起你的理想和浪漫吧,到时候你会发现连自己都养不活。

    现在,我可以自豪地对他们说:瞧,我不愁吃不愁穿,我养活自己了。

    是的,我努力活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

    我挣扎着想捡回当初的执念,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一切都不一样了。我羡慕那些以我想要的方式生活着的人,我害怕最后会成为自己都陌生的模样,我不愿意放弃当初的理想,也许当初年轻懵懂,但那始终是我心中最真挚的渴望。一直都是。

    我想为自己而活,想为自己真正的想要而奋斗,即使前方一片渺茫,即使我可能会失去所有。但,南墙之后或许就是宽阔的道路。谁能说得准呢。

    最后,我终于劝服自己选择逃离了那些日子。

    现在,我大概是别人眼中的泛泛之辈了吧。

    但我不后悔。

    我游离在这座城市,找寻着希望和一切可能。每天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再没有那些繁琐的工作压着我,重获新生般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虽然不知道未来该如何继续,但我怀揣着,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为什么而奋斗。我用文字记录下这些,收到了许多与我境况相似人的鼓励。

    我不知道梦想的价值如今还剩下多少,但我知道,至少它值得我为此放手为它去努力一次。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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