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系列之刻刀与木雕

  我就说一件我小学的真实经历。

  我在念高中之前都是在老家念书,我的老家是个小乡镇,除了两条街其余的都是零零散散的小房屋群。

  我家所在的那里虽然离街不远也得走上二十多分钟。我家的房子所在之处有六户人家,其中五户人家在马路下方,一户在马路旁。马路下的五户人家呈一字形,我家在远离街道的最那头,六户人家有两户已经人去楼空,就是马路下方五户人家中的中间两户,我家旁边的那户人家还是有人的(为什么写这些呢?因为可能后面我还会写一些发生在这周围的故事,免得在解释地形背景),故事就要从这户人说起。

  这户人家姓唐,他们是三代同堂,唐老爷子已经是近八十的高龄,老爷子以前是木工,做得一手好活。有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唐叔他们家院子摆满了殡仪用品,我刚放下书包,奶奶就对我说唐老爷子,死了。

  我小时候最喜欢看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电视节目,心理素质远超同龄人,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唐老爷子已经这么大岁数了,除了走得有点突然生老病死很正常。

  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这是我记忆中第一个灵异事件。

  话说当时唐叔的儿子唐哥刚上初中,他最爱缠着唐老爷子给他刻木雕。老爷子最疼这个独孙,老爷子去的时候正在雕最后的木雕,只是老爷子还没雕完就去了。

  这唐哥放学回来是哭得真伤心,唐叔已经找来了道士,立了灵堂。那时候殡仪馆还不普遍,我们那镇上还没有,所以唐老爷子的遗体还停放在他家堂屋,按我们那里的习俗,一般要守灵三天。

  我们两家比邻已经五十多年了,从爷爷辈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所以我们两家可以说是世交,唐叔和我爷爷白天得去工地干活,唐哥明儿得去上学,老婆子年纪大了腿脚不变,于是乎守灵这事就落在了妇女们身上,包括我奶奶,唐姨,以及另一头的那户人家的陈婆(按辈分我得叫婆,年龄差不多四十多的样子)。

  小学的时候我的作息时间特别规律,晚上十点一般已经入睡。不过这天晚上我却久久不能入睡,大概是因为这是第一次看到身边的人离开这个世界,尽管心理素质强硬但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起来去门外阳台上厕所。那时候我还没手机,阳台也没有装灯,我借着月光右手扶着阳台栏杆朝着阳台那头的夜壶(其实是一个桶姑且这么叫吧)走过去。

  我下意识地朝唐叔家看去,唐叔家也是有两层,二层的房顶是能上去的。那个房顶一般是用来晒农作物的,老爷子的行(hang)头都放在楼顶。我第一眼看的是一层堂屋透出来光,那是她们在守夜,周围一片寂静(那会儿是冬天啥声音都没有特别安静),我还能听到她们在聊天。

  我转身准备回屋,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闪光出现在我视线里,一个小点一样的闪光一闪一闪的在对面二层顶上,当时天太黑应该已经是深夜了,借着月光我也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我仔细听想听点声音,但我只听到奶奶她们聊天的声音,可能是那里发出的声音太小了听不见,我也没在意就回去睡了,心想可能是玻璃之类的反光物吧。

  但是,第二天放学回家,我看见所有人脸色都不自然,我就问我爷爷发生了什么事。爷爷说,唐姨今天去拿老爷子的行头(我们那边的习俗守灵第二天要烧点逝者的遗物),一般都是衣物什么的,因为老爷子特喜欢雕木雕,就想着去拿几个老爷子之前雕的木雕,结果她一上到楼顶就看到老爷子的行头散在地上,撒了一地。那个老爷子没雕完的木雕放在旁边一张小桌上,旁边还有老爷子生前用得最多的那把刻刀和一些木屑。

  这时我突然脑海一炸,刻刀!我立马想到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小闪光,我默不作声,细细回想。当时我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小时候看电视最喜欢科教频道,我从小就不信这些事,都当故事听。

  我想这一定是巧合,一定是有什么反光的东西。我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溜到楼梯上了顶楼,我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反光物,我又想说不定是老爷子行头里的东西,比如什么刀之类的。我下楼回到自家上了二楼阳台,在阳台尽头往对面张望。这下,彻底推翻了我的假想,我的视线仅仅能够看到那张桌子以及水平直线的东西,桌子以下完全被他们家楼顶栏杆给挡住了!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我又想说不定是远处的灯,但是我知道那个方向是一望无际的山不可能会有人家,最后我说服自己可能是别人照着的手电筒。我不再想,或者说当初我不愿意,不敢再想。但是我有一个毛病就是特别好奇。

  当天道士来念经的时候,唐叔把这事讲给了道士,道士就让他赶紧先去下葬的地把老爷子的行头先给埋了。我亲眼看着唐叔提着那个装着老爷子行头的尼龙袋走了。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我这心里特别难受,就像猫在挠一样,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万分好奇,我准备等着今晚再去看看。我等啊等,一直盯着窗外,等到月光最盛的时候,我立即起身往阳台走去,我走到夜壶那里,一边如厕一边用眼角余光瞟对面。果然,又是那个闪光!我当时不知怎么的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个闪光是啥。

  我拉开楼梯的灯(那时候还是拉线的),下楼去拿手电筒,然后我回到阳台,那个闪光还在!月光已经很大了,但是我还是看不清那个闪光周围的情况,实在是太暗了。我纠结了一会,我打开了手电筒,先用手把手电的光遮住,然后突然放开手,手电筒的光照在对面的桌子上,直线距离也就十几米,我能很清楚的看见那个未完成的木雕就这么放在桌子上,旁边有一些木屑还有——老爷子那把刻刀!

  这是真把我吓着了,我白天明明亲眼看到唐叔把老爷子的行头带走了,怎么还在?我赶忙叫醒爷爷给他说了这两天的事儿,爷爷抓起衣服就往楼下冲,我连忙跟着他,我跟爷爷来到灵堂,这时我奶奶一脸惊讶地问我们怎么来了,爷爷没有理她,只是对唐姨说,让唐叔起来跟他上楼去看看。

  大家都很不解问他怎么了,爷爷只说先叫人,唐叔起来问爷爷怎么了,爷爷过去跟唐叔说拿上手电去楼顶看看,爷爷算是邻里近里最有威信的那一个了,他说完以后唐叔也没说话就拿手电去了。

  这时唐哥也醒了问我怎么了,正巧唐叔跟爷爷也上楼顶去了,我拉着他走到院子里,把这些事讲给他听了,我现在都还记得他那时候的表情,煞白煞白的,身体都开始发颤了。

  这时爷爷和唐叔他们下来了,他们两个脸色都不好,只听爷爷对唐叔说,赶紧烧点纸钱,把刀和木雕一起烧了。我这会儿从门口望去看到老爷子躺在灵堂正中央,一张黑布蒙在上面不由得心理一阵发毛。

  我突然间意识到唐哥的不对劲,我立马叫来了大人,唐叔问唐哥,你咋了?唐哥颤抖着说,那把刻刀和木雕是他今天放学回家偷偷地从老爷子的行头里拿出来的,为了留个念想。

  唐叔一听顿时大怒,当即就要抽他,爷爷打圆场说,算了,先做事。他又对奶奶她们说你们先回去睡着吧今晚我跟小唐守着,又对我和唐哥说你两今晚就睡一起吧,去里屋睡去,我们在外面守着。

  唐哥一直在发抖,当时他还比我高好多呢,爷爷跟唐叔已经在外面忙活了,唐哥就直愣愣地杵在那里,我费了好大劲又推又拽才把他拖进屋里。

  我想肯定他还有什么没说出来,不然不会这么害怕。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颤抖着说,我是把那两样东西拿出来了,但是我把它们藏到了顶楼门后边,怎么会跑到桌子上去呢!

  我也有点发毛,我就跟他说出去喝点水。于是我从屋里出来,往最右侧的偏房走去,中间就是灵堂,我看见爷爷跟唐叔他们已经在院子最边缘准备烧纸了,这时我冷不丁朝灵堂中间一瞟,这一眼真把我吓坏了,那张黑布不知怎么地,就掉到地上去了,我看到老爷子的两只大脚就这么朝着我。

  我立马飞快跑到院子边跟爷爷他们说,唐爷爷的布掉地上了。爷爷和唐叔立马回到堂屋,我当时太害怕了,根本不敢进去,只是后来听爷爷说当时唐老爷子嘴巴和眼睛都有点微微张开,之前可都是闭得严严实实的!

  爷爷和唐叔处理好之后跟我说带唐哥去我们家睡,今晚他和唐叔守到天明。然后唐叔问爷爷,木雕和刻刀还烧不烧?爷爷说,老爷子不同意别烧了,这时唐哥自己出来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往我家走,走得飞快,我也没多想,我们两家人彼此之间熟悉得不行,我以为是他太害怕想要快点离开。

  我跟爷爷打过招呼之后就跟着他走了过去。唐哥到我屋甩了拖鞋就坐在了床上,我也躺上床,准备睡觉,我正准备关掉灯,可是我突然意识到从唐哥进屋开始就一直坐在床尾,背对着我,双手在不停地动着,我微微侧起身子用眼角往他的双手望去。

  只见他左手拿着那个木雕,右手拿着那把刻刀!

  我感觉心脏狂跳,我拼命控制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唐哥,他根本不会雕刻啊!看这手法如此娴熟,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爷子。我死死地盯着唐哥的背影,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就在这时,唐哥突然停下了手,转过身来看见我的模样吓了一跳问我,你怎么了?我这时松了一口气,骂到,你发什么神经啊!没事捣鼓什么木雕,你又不会,吓死我了。

  唐哥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刚出门口就看见窗台上的木雕和刻刀,不知怎么地,我鬼使神差地就把它们拿起来揣兜里了。我刚才拿起这把刀就想着试试,没想到蛮简单的。

  我狐疑地望着他说,你把木雕给我看看。唐哥把木雕递给我,我看了看果然跟之前不一样了,之前还是个半成品,这会儿就已经有雏形了。

  我问他,你是不是偷偷练过,这么快就雕了这么多了?唐哥说,我你还不知道?我本来对雕木雕没啥兴趣,我只是喜欢木雕而已,我从来没试过,谁知道这么容易?我想了想说,算了先睡吧。

  后来唐老爷子在第四天就下葬了,那晚之后就没有再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后来,我唐哥花了一周的时间把那个木雕刻完了,他说用起那把刻刀来十分顺手,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着他的手,一切仿佛都水到渠成。

  后来唐哥去城里念高中了,我也很少见到他了,不过听他说他从此就把那把刻刀和木雕带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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