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孩子姑姑一家要搬到郑州去,临走之前,拿来一只虎皮鹦鹉。这只鹦鹉原来有伴儿,但是有一次姑姑没把笼门关好,伴儿跑了。留下的这只鹦鹉很瘦,身子又窄又长,头背上有黄黑色的横条纹,胸前翠绿,黑色的尾巴又细又长。两只小眼睛像亮闪闪的小黑豆儿,透出机灵的光点儿。来到新家之后,博得了大家喜欢,三岁的小女儿天天趴在笼边看啊看,担心着小鸟鸟能不能吃饱,有时还拿着菜叶子喂它,看它一点一点的啄食。老爸老妈自觉担负起了换水换食得任务,随时给它吹去谷壳,添加新粮。在爸妈的照料之下,小鹦鹉很快长胖了一点,羽毛也更绿了,还泛着油油的光泽,可滋润了。爸妈有时候也会忘记投食,这只小鹦鹉就会用嘴夹住笼门试图往上抽,想要逃出去,失败之后就“喳喳喳啾啾啾”的抗议,仿佛在说,我都饿坏了,出又出不去,赶快给我弄吃的吧!有时候下班回来,老妈会说,今天这个鹦鹉站到铃铛下面,一会用头顶顶这边,一会顶顶那边,可会玩了!鹦鹉也为老妈解了闷儿,真好。
老妈总说,一只鸟怪孤单的,凑着空再买一只吧!于是过年的时候带着女儿到花鸟市场又选了一只雌鸟。在这之前特意查了资料,虎皮鹦鹉分辨性别主要看鼻子的颜色,蓝鼻子的是雄鸟,粉红鼻子的是雌鸟。而且鼻子颜色越深,年龄越大。这只新伙伴鼻子粉嘟嘟,身体的颜色要比原住民暗淡一点,体型也小一圈,看起来楚楚可怜。(正是这样柔弱的外表,让我们放松了警惕,导致我们随后失去了她。)把新伙伴放进笼里之后,两只陌生鸟很自觉的保持距离。过了一会,原住民就忍不住要去问候新来的,于是我们看到了他小心翼翼又贱兮兮的样子:每隔一会儿,就装作不经意,其实是故意的,往人家身边挪一小步。终于接近了她,他就伸出一只脚,试探着蹬人家一下。而这位新来的小菇凉,只好把身体再贴到笼壁上一点,来表示自己的不开心与不愿意。然后他就会像个绅士一样,再把距离拉开一点儿,给她安全感。但是忍不了多久,他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问候。就这样你来我往,很快就混熟了。几天之后,原住民已经明白,这个伴侣是需要他去照顾呵护的。所以他进餐的时候不再霸住食盒,而是把身子侧着,给这位新来的小菇凉让出一席之地,供她饱餐一顿。多了一只鸟,嗑出的谷壳也多了,拉的粪也多了。另外他们不喜欢吃鸟粮里面的小黑瓜子,所以就把瓜子抛在鸟笼底部接粪的盒子里。这样一来老爸每天都得把粪盒清理一遍。阳台水池上放了一盆幸福树,老爸就把粪盒倒在花盆里,权当给幸福树施肥了。托这些鸟粪的福,幸福树长得也算旺盛。时间久了,窗子外边护窗上摆的花盆里也被老爸倒满了小黑瓜子和鸟粪。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只鸟儿也你侬我侬起来,他们经常紧紧的挨着,站在横杆上,互相用嘴梳理羽毛,他们的嘴轻轻碰触,好像在接吻,有时候会发出高高低低的叫声,像是引吭高歌的欢唱,又像情到深处的呢喃。老爸老妈仍会偶尔忘记投食,这两只鸟儿就齐心协力的用嘴夹住笼门上下晃荡,也齐心协力的变换着腔调大声鸣叫以引起我们的注意。儿子心血来潮,会关上窗户把他俩放出笼来飞飞,然后再满屋子捉住,塞回笼中。让他们出笼放风的时候,我搬到屋内躲避寒冷的花花们可就遭殃了。他们停在我的富贵竹上,啄食绿叶,当我挥手赶走他们,他们又飞到从空调上垂下来的绿萝藤上去。叶子的边缘被他们啄的乱七八糟,惹我心疼。他们还把叶柄啄的只剩下一丝相连,往往要等第二天我才能发现。因为叶子蔫儿了,在一片葱茏之中,尤其显眼。
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我经常打开窗户,看看我的花花们长势如何,何时开花。心想,春暖花开的时候,这两个小家伙会不会产下一个小卵,来哺育新生命呢?
有天下班回来,忽然意识到,这两只小鹦鹉好像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兴奋的鸣叫来欢迎我回家。赶忙瞥了一眼鸟笼,发现笼中只剩下原住民一个,而他的女朋友,已经不见了踪影!食盒翻倒了,水盒翻倒了,阳台上窗户也大开着!这只鸟跑了。女儿伤心的说,鸟鸟为啥要跑啊,我这么喜欢她?继而无不担忧的说,那她在外头有食儿吃没有?还会不会回来了?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女儿,告诉她小鹦鹉回老家去了。这个小家伙,用它柔弱的外表欺骗了我们,让我们以为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抽开笼门逃出来。我们其实都忽略了一个事实:那春光明媚,绿意葱茏的地方才是她真正的家。忽然想到,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会不会是原住民为了满足新来的鹦鹉对自由的向往而帮助她抽开笼门,亲手放走了自己的爱人?会不会原住民也舍不得,但有一种爱叫做放手,看着她幸福,他就满足?多么伟大的爱情!
有一天儿子上篮球课回来,进门就嚎啕大哭,原来他捉到了一只误入网中的斑鸠,在带回家的路上因为没看好而跑掉了。过后的好几天,他都在耿耿于怀,因为他碰到一只能抓住的鸟儿不容易,想抓回来放到鸟笼中和剩下的一只鹦鹉作伴。同事说,斑鸠气性很大,被抓之后根本不吃东西,一直到饿死。所以逮的斑鸠很难养活。原来斑鸠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若为自由故,生死皆可抛啊!
近几日,窗外花盆里的土总是被扒拉的乱七八糟,水池边幸福树的周围更像是大型作案现场,谷壳,鸟粪散落一地,连儿子寻来铺盆面的青苔都被扒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清晨起来,听到有簌簌的声音。往窗台上一看,原来是几只斑鸠,它们头很小,通体深灰色,脖子上还有一圈黑白交错的斑纹,就像是戴了个珍珠项圈。这会正站在花盆沿儿上,一边快速啄食一边用爪子用力扒拉。它们在吃鹦鹉吃剩的小瓜子!他们十分警觉,每啄几下就直起头,左右看看是否安全,然后才又低头啄食。我一走近,他们就立马忽闪着翅膀扑棱扑棱地飞走了。儿子很想再抓来一只,以弥补上次的遗憾。我把同事说的话对儿子说了,儿子很郁闷。老公说,斑鸠经常来咱们家吃东西,你可以把鸟食放在窗台上,这样他们饿了就来吃,时间久了,就和你熟悉了,又何必把这心气儿高不愿受束缚的鸟困在笼子里呢?儿子深以为然。
对于所有的宠物,人们喜爱它想亲近它,就想喂养它;可怜它失去自由困在笼中,又想放走它;但豢养惯了,到了外边能不能活下去,又担忧它。我是多么矛盾,该怎样对待剩下的这只小鹦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