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荀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瞧了瞧墙壁上的古式挂钟,已经凌晨两点了。发稍上的水珠顺着她嫩白的脖颈流下,打开手机,是助理楚恬恬发来的信息,上面是明天看诊的病人名单。确认完毕后,还没来得及将头发吹干,她就靠在床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七点,当手机闹铃如期响起,林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带着点起床气,翻身坐起。当洗漱完赶到医院,已经将近九点。“林医师早上好!”楚恬恬匆匆从走廊拐角跑向她,一边说一边将印着星巴克logo的咖啡递给她,朝着她笑道:“这是我们科室新来的实习生托我给你的,据说他大特意早起去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的呢!”她一边笑一边拉起林荀的手臂,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林荀打断了。“把今天的预约名单给我。”林荀淡淡地对她说,说着将那杯咖啡递回给了楚恬恬。拿过预约名单,她一边朝前走一边嘱咐跟在后面的楚恬恬道:“你告诉新来的实习生,要想留下看的是实力,至于另外的方式,就别做无用功了。”
到了办公室,林荀就督见桌子上正放着的,是她常吃的那家店新款的三明治,她拿起,看了一眼上面贴着的便贴,果不其然也是某个追求者为了讨好她特意买的,倒也挺会投其所好。她淡淡地撕下便贴扔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转手便将三明治分给了同事。倒也不是因为多清高,只是那么多年养成的,早上空腹喝完蜂蜜水后不吃早餐的习惯。加上她也疲于应付琐碎关系中那些带着利益为目的的追求与示好。她常问自己,到底在等一个怎么样的人出现才肯栽跟头又或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对世俗妥协。只是还未得到过答案。而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已经记不清多久之前,那时候还无比平凡的她和一直耀眼的少年走在人潮拥挤的街巷,少年站在灯火阑珊的街头,手里举着糖葫芦,转头对她说:“阿荀,我们回家吧。”.....想着想着,她就微微晃了神。直到楚恬恬敲门走进,告知她病人已经到了,她才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朝她示意的点了点头。
林旬一边拿起手边的病情诊治单,一边快步走向心理咨询室。目光顺着病人名字,病例一一看下去,目光落在家属联系电话那一栏,她定定地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是深夜时分无数次在心中默念却从未拨通的电话。是在英国留学时她一直在期待接到的那个说要带她回家的人的电话号码。但转念一想,许是时隔太久远她记错号码了吧,那个人早就举家移民到了美国,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她稍稍平复下内心复杂的情绪,一如平常般打开咨询室的门,握着门把手的指尖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推门而入,还没有等她关上门,手肘就被抓住了。她回过头看了看抓着她手肘的人,是一个气质尚佳的女人,年龄大概五十岁左右,林荀看见她略显疲惫的眉眼,看得出这原本是一个神采奕奕的女人,如今却被众多的疲累支配着。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作为一个专攻儿童心理的医生,看见病人家长忧心忡忡的神情可谓再正常不过。她的职责也就是让每个孩子绽放原本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看见她回头,那女人略显尴尬的放开她的手,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于鲁莽,她朝着林荀勉强微笑着,但却似乎根本笑不出来,刚想说出口的话却被喉间一次次的哽咽取代。似乎前面的一切都是铺垫,也或是压抑在心头的迷茫与无措已经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此刻看着林荀,就仿佛溺水的人看见水上的浮木般,她握住林荀的双手,眼里是藏不住的恐惧,声音轻轻地因为抽噎断断续续却又很郑重:林医生,请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帮帮孩子。她还那么小,不能一辈子都活在阴暗里,求求你了,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希望了,求求你了……那女人说着说着就似乎要倒在地上,林荀连忙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扶到一旁的沙发上。“郑女士,请你放心,这是我的工作我的职责,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治好桉桉的。”许是被她为人母的心酸所感动,林荀的眼角微微泛红。
里头正在陪孩子的青年听见外面的动静,正想出去看看情况,就听见女孩镇定的声音传了进来,听见她说,治好桉按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职责。思绪不断的穿梭着,他想起高二,女孩拿着美术比赛的特等奖站在舞台中心发言,灯光打在她神采微扬的脸庞,就是这样一个女孩,永远都是那么自信那么洒脱。女孩一手拿着奖杯,一手举着话筒,在闪烁着的灯光中与他四目相对,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女孩说,画画,是她的梦想,是她此生唯一的追求。似乎很难将那个曾经扎着高马尾眼睛忽眨着的少女和如今一袭白大褂闻名中外的心理专家联系在一起。
林荀安抚完女人的情绪,快步走向里面的咨询室打算尽快开启为时两个小时的第一次心理治疗。拉开隔间咨询室的半卷帘,里面的环境很幽暗,林荀注意到沙发沙发上坐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但是光线实在太幽暗,她分辨不出面容,那串联系电话又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望着沙发上侧坐着的青年的身影,一个有些荒唐的猜想在她脑子里衍生,她摸索着电灯开关,似乎是在迎接什么又似乎是在逃避什么,指尖轻按在电灯开关上,却始终没有按下去。直到沙发上的女人朝里面望了望,喊了她一声。许是因为她此刻的神经太过紧绷,被人突然一喊反倒吓了一跳,“啪喳”一下电灯开关被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