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婚姻拉锯战——渡边淳一《紫阳花日记》


我拿到的《紫阳花日记》这本书,是青岛出版社2018年3月出版,由王智新翻译的作品,作者是大名鼎鼎的日本作家渡边淳一。

主人公川岛省吾,45岁,私立医院院长。妻子伊藤志麻子,40出头,全职家庭主妇。他们有一双儿女,都可爱懂事。像很多家庭一样,他们的生活看似富足、平淡而幸福。

小说第一章标题为“东窗事发”,自孩子出生,省吾与妻子分居两屋,这一天,因房间空调故障,见妻子不在就睡在她床上,意外通过妻子的日记发现她已发现自己有了外遇。小说就是通过省吾的叙述和妻子的日记来推动故事情节的,构思颇为巧妙。

一直知道渡边淳一很出名,也看过据他的作品改编的电影《失乐园》,但他的小说还是第一次读,这一读不打紧,立即被他征服。

言归正传,下面来看看《紫阳花日记》一部小说的精彩之处。

一、紫阳花这一意象的双关含义

那本用端庄秀丽的字迹写下了密密麻麻的日记。记录妻子心事的坚硬的日记本,封面上有一朵硕大的紫阳花,有淡紫色和红色花瓣。

紫阳花在日本是野生的,这样花的颜色会根据突然性质不同而而改变,在碱性土壤中开红花,在酸性土壤中就变成了紫色。所以又被叫做七色花或八色花。紫阳花的花语是花心、水性杨花、善变。

平时的文学作品,提到水性杨花,都是用来形容女人的。这部小说倒像是反过来了,省吾不满婚后生活平淡,率先出轨,被妻子发现仍一意孤行。直到妻子绝望中也如法炮制,俩人才讽刺性地找回了婚姻的畸形平衡。

很多人毕生的理想都是寻找到永恒的爱情,但在省吾那里自有他的一番理论。

最容易让男人激情燃烧的是美丽的蝴蝶,在自己周围翩翩起舞之时,是逮住那只蝴蝶的一刹那。但是结了婚,有了婚姻这个安逸的场所,再加上过过去曾经很美的蝴蝶,一直在你身边死缠烂打,无论怎么让你燃烧都提不起劲了。

这实在是很荒唐的道理。

夫妻这玩意儿真不可思议。

省吾分析男人之所以结婚的原因:从男性的角度讲来看,他是想让那个女人一辈子都属于自己,结了婚就不必担心她被别的男人抢去,期待着把她作为自己的东西独占才结婚的。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虽然是现代社会,日本男尊女卑的思想仍根深蒂固,在中产阶级阶层也有市场。

他的家庭遇到了问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把一切归结为婚姻的副产品,他认为:结婚是一切问题的根源,结婚后两个人住在一起,从早到晚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天天看着对方的脸一起生活,的确会产生各种各样不协调的音符。

结婚是成长经历教养,价值观都不同的,两个人被一时的热情冲动驱使走到一起,以后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结婚时抱有的梦想和希望,结婚后不一定就能继续下去,有不少到半途中就千疮百孔,暗淡无光了。

不想法设法维持婚姻的和谐美满,反而把婚姻当做是冲动的驱使,本身就反映出不负责任的人生态度。为自己的外遇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承认自己在年轻姑娘身上寻求的,是不是对中年危机的潜意识逃避。

当妻子忙忙碌碌,陷入家庭、孩子、家务的漩涡,不仅打理家庭上上下下一切事务,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忙得无暇顾及时,他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搬到另一间屋子。最近几个月更是对妻子不闻不问。

他这样解释与妻子形同虚设的夫妻生活的原因:

订婚期间,常梦想着如果能拥抱这样的女人该有多幸福呀!可是结了婚一想到每天都可以自由地拥抱,随心所欲,那种欲望忽然就急速的消失了,这种安心感正式封杀欲望的罪魁祸首。

他在这场拉锯战中除了几次尝试,大多数时候是为自己找一些心安理得的借口,比如说自己这么辛苦养家糊口,妻子不该苛责他和他的情人。当在日记中看到妻子和曾经的老师约会。他想,必须要在这事态发生之前采取措施把妻子拖住,那具体该怎么做?左思右想,还是回到了刚才的结论上:继续偷看日记,严密监视妻子的动向。

他几乎没有花过心思了解妻子,只好靠日记来了解。偷看日记让他充满罪恶感和被鞭挞感,他在掺杂着施虐与受虐的复杂情感中,情绪出奇高涨。

当发现妻子因为没有经济独立,对离婚抱着畏惧情绪,迟疑犹豫的时候,省吾又像是终于抓住了对方弱点。他养尊处优,悠哉悠哉,企图用持久战消耗妻子的元气。

我应该对她采取若即若离的战略,不要上赶着装热情,显得虚伪,也不要太冷淡疏远。平淡无奇,波澜不惊的安稳度日最好。现阶段是暂时的冷淡,这样持续下去,早晚我们俩都会感到疲劳,并希望达成和解,这是我的判断,也是我心之所愿。
他也曾经想过应该和妻子面对面地好好谈一谈,又担心说的不好,反而引起更大的麻烦,总之“不捅马蜂窝,蜂也不来蛰”。只是在这种不即不离的状态下继续生活下去。

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精英人士,在婚姻方面却像鸵鸟一样采取逃避的方式。在他的理念当中,男人都只是玩玩而已,凭他在家庭建设中的功绩,觉得自己拥有婚外恋情的特权。

这个男人就是紫阳花!

二、全职太太的尴尬和自我救赎

记得有部电视剧《我的前半生》,讲的是马伊琍饰演的子君,做全职太太许多年,几乎“武功”全废,后遭遇丈夫出轨,艰难重拾自我的故事。

小说女主人公志麻子是从圣正学院毕业的才女,父亲是名牌私立大学的教授,四十出头,身材好,气质优雅。在众人眼里,嫁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丈夫。

就像她的丈夫眼里理解的那样,婚姻生活,全职家庭妇女,让她像是换了一个人。

老实说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结婚,尤其对妻子们来说更是如此,她们普遍希望在婚后能得到比恋爱期间更热烈的爱抚,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让她们郁闷有被欺骗或是希望落空的感觉就很正常了。

青春已逝,丈夫的爱已不在,一度使她心情沮丧,体重减轻。但她始终没有歇斯底里,像泼妇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心细如发,通过蛛丝马迹精准推断丈夫的行踪、情人何许人、家庭地址等。她上门找到那个女孩,也是道德责问,劝她离开丈夫。并没有捉奸成双或扯头发打耳光的撒泼之举。

面对无性婚姻,她告诫自己保持清醒:尽量避免将内心的饥渴转移到对孩子的过度教育。主妇们猥亵的闲聊,无节制的食欲等这类自欺欺人的事情上。

志麻子善于自省,这跟名字叫“省吾”却固执己见的丈夫不同,婚姻亮红灯后,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一直沉浸在安定的生活中,逐渐迷失自我的状态。丈夫出轨是否就是上天对我这样的女人进行警戒从而给予的启示呢?

面对家里冰冷的气氛,孩子们与母亲的统一战线。她也在反思:我们夫妻冷战至今,丈夫拥有经济上的优势,我则将培养孩子的家庭作为阵地,互相意气用事。誓死保卫各自的领地,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放弃工作带来的弊病:如果是在外边有工作或者忙于手头的工作,或者和同事聊天,也许都能排解和调节情绪。然而全职太太却做不到这一点,遇到烦心事的时候最好的排解方法就是跟几个比较知心的朋友聊天,但是有些家事将家庭内部的矛盾的无论怎样用。也是也是家丑,不能轻易的和别人商量。

这些都能看出她的教养,连丈夫也知道如果没有她,家里和事业都会乱套。

然而,这样的女人,却要在婚姻中忍气吞声,饱受煎熬。她同样分析了原因:

遗憾的是,全职太太的生活来源主要依赖丈夫,因而处理和丈夫的矛盾时,投鼠忌器,顾虑很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现实生活中主动权是掌握在他手里的。
至今一直为了家务和养育孩子劳碌奔命,自己还错以为有丈夫的爱来支撑,所以不以为苦反而觉得幸福,现在只剩下自欺欺人的土徒劳感和今后无所事事的空虚感,并且在日益增长。

她一直极力想维护这个家,也做了很多努力,但眼见丈夫撒谎成性,一再突破底线,由爱生恨,最后归于平静和彻悟:结果的胜与负,我既不想问也不想去思考,我只知道身体中所有的热情,爱恨以及精力在那一瞬间都消失殆尽了。

后来,她去学插花,又去重修喜欢的文学。遇到了相互倾慕的老师,“我悠长而空白的岁月,一瞬间消失在这种温柔的微笑里。”面对老师的热情攻势,她起先迅速逃离房间,因女性的自卫本能,伦理的拘束,家庭的负罪感,没有闯入陌生世界的勇气。“去日泪如雨,来时泪若川,行人见此泪,错认是清泉。”当老师满怀深情地吟诵诗歌,带她领略浪漫,给予她爱的滋润,虽然明知他是有夫之妇,还是沦陷,也因此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丈夫。

经过一次次痛苦地历练,她学会了慢慢放下。居然接受了假面夫妻的事实,也不再把家庭和责任看得比天大:每个人都牺牲一点退让一点。作为家庭成员分担家庭的职责,共同生活在一起,这样想就感觉家庭作为一种单位的集合体,远比想象中随便的多,充满自私和任性。

三、当激情褪去,责任和义务成了婚姻的支柱

省吾从来没打算离婚,小说的最后明显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小情人对他的冷落,也印证了他此前的论调: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一旦产生恋爱之情,就会有陷入无底深渊的危险……
相比之下,男人就很少会陷的那么深,就算在外边花心也是见好就收,一般不会搞的不能自拔。

志麻子会失去理智吗?从事服装设计的老板娘,年过60的山本为她上了一节分析婚外情的课,给她三字忠告“要小心”

要小心,不管你如何专心一意也不会有好结果的,到头来迷失了自我,弄得个身败名裂。这张漂亮的脸蛋也会慢慢的悲怆起来,渐渐爬满皱纹,如果对方有家室就更得小心了,没有比这个更伤脑筋的了。

真心爱他也不行吗?志麻子问?

莫非你想和他私奔?如果不是的话,现在马上冷静下来,见好就收吧,趁你现在青春还在红颜未老。恋爱是为了让女人更加辉煌的。如果我现在像你这么年轻,又有现在这样的智慧,就会很巧妙地享受爱情。

没搞错吗?六十岁居然有这么新潮的理念,这是不是有点带坏三观的味道。志麻子何等聪明,当然是心领神会了。

志麻子的朋友是二婚夫妻,因工作分居两地,妻子说:我们现在关系很好,根本也没有什么矛盾,不过相互吵架拌嘴,吵了以后再和好,什么都经历了,最后认识到夫妻各自都应该享受自己喜欢的时间。

这些潜移默化的熏陶慢慢改变了志麻子。

在参加完丈夫在大学医疗部工作时受到关照的教授的葬礼上。望着教授太太苦肿的眼睛,志麻子想:

在半个世纪的夫妻生活中,教授太太将如何回首她与丈夫两人共同生活过的那段浓厚岁月呢?去世的教授又给太太留下了什么样的爱的见证?那么未来我和撑着同一把伞的丈夫将留下怎样的夫妻见证了?

省吾喃喃地说教授是很幸福的,志麻子听了半开玩笑的回了一句,那么以后我也为你哭的多一点好了。省吾惊讶得目瞪口呆:你变多了。

自此,夫妻俩达成了共识,为了孩子也罢,事业也罢,社会稳定也罢,双方父母也罢,像中国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俗语一样,他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了一条路——哪怕做假面夫妻也心甘情愿维持婚姻。

大概我们今后也会像今天这样,在一把仅能为我们遮风挡雨的雨伞下不断的协调步伐,淡淡的在人生阶梯上往下走。

婚姻拉锯战中,谁也不能独善其身。那把雨伞就是共同的利益,权衡利弊,决定散聚。

穿上婚纱走过红毯,海誓山盟、卿卿我我之时,谁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当爱情变得廉价和短命,当婚姻背负更多附加值,现代人的爱情观和婚姻观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莫非“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爱情只有在古书和老人中寻找了吗?

《紫阳花日记》以现实生活中年人的婚姻危机,诠释了现代社会另一种婚姻存在,虽然看得人有点灰心,仍不失为现实版反面教材,给处于恋爱婚姻中的男女一个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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