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红色蔓延在白色的裙摆下，白色的裙摆变成了暗红色，灰棕色的地板变成了黑色，还在蔓延着，地板缝里、树下、马路上、梁西席的脚下，那血像找到了方向一般，顺着她的脚踝向上爬，直到缠住了梁西席的脖子，窒息般的感觉让她想叫又叫不出，只能用双手用力去掰着脖子上的束缚，终于得了空隙，她尖叫出声。
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密布着一层冷汗，梁西席摸黑坐了起来，顺着墙壁就摸到了卫生间，灯一开，就看见了满浴缸的泡沫球，水龙头上绑着的铁丝有一些生锈。
梁西席坐在浴缸前，抓着一个泡沫球在眼前晃，晃完丢在地上，又重新拿起一个，被拿出了好几个的时候，古旭尧终于大力地拉开了浴室门，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看着梁西席。
此时的梁西席穿着白色的长裙睡衣，披散着黑发，几缕湿发更是直接贴在脸上，一双眼睛无神地扫视过来，嘴角露出的竟是冰冷的笑容。
“做恶梦了？”
好一会儿，梁西席才收回目光，捏着手里的泡沫球把力气收了回来，重新丢进了浴缸里，站起身走到淋浴的喷头下，再转过头笑望着古旭尧，“我冲一下，你出去吧，我没事。”
古旭尧嘱咐了一句退出了洗手间，坐在客厅里掏出了烟夹在手指上，目光直直地望着洗手间的门，直到水声响起，才起身走上了阳台。
路灯发着昏黄的灯光，烟头上的红光也是忽暗忽明，一阵阵冷风从窗户吹进来，古旭尧浑身一颤，把烟头掐灭开着更大的窗户散味。
从酒吧出来，他就看出了梁西席的怪异，但梁西席什么都没说，他也不好问什么。整个晚上也不敢睡得太沉，听到了她的叫声，赶紧跑到房间看结果不在，再跑到洗手间的时候，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他的记忆像被拉扯到了那晚与她母亲周佳的见面。
小镇上的时候，他一直管周佳叫师母，因为他拜了梁西席的爸爸做画画指导老师。
他父母一直在国外工作，他只能和奶奶生活在一起，闲暇的时候就跑去梁西席家和她爸爸蹭着学画。
回国后不久，他来过这里，周佳一如既往地优雅美丽，望着他的目光时，竟然温柔如水。
她说，“你终于回来了。”
又说，“你回来就好，终于有人能照顾西席了。”
他知道那是她在告别，无论他怎么劝慰都是无济于事，临别的时候，又说，“阿尧，你再等等吧，西席会长大的，她父亲的事不怪你的。”
那一抹笑容竟和梁西席刚刚的笑容重叠在了一起。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古旭尧回过头就看见脸色苍白的梁西席，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新换的睡衣上也被弄得湿漉漉。
他赶紧把烟头丢在地上，把开着的窗户关上，拉着她往客厅走，顺手把阳台的门也关上，从洗手间拿了条浴巾和吹风机才走出来。
梁西席呆滞地看着他忙前忙后，直到身体被吹风机的暖流包裹的时候，眼泪才流了出来。
她抓着身上的浴巾，手指用力，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凸显出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古旭尧，“站在舞台上的人应该是莫生的。”
“她唱的歌比这个要好听得多。”
“莫生她真的很想站在舞台上好好地唱歌。”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出现，因为我她才……”
梁西席越来越哽咽，说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她总说对不起，可是她根本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错的呢？”
莫名的古旭尧的眼睛也是一酸，关掉吹风机弯着腰把梁西席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不哭，谁都没有错。”
梁西席伸着手抓着古旭尧的后背，哭得一颤一颤的，“我从来没有看见她站在舞台上唱歌，我一直在错过，错过她的每一次美好。”
“莫生她真的很好。”
……
梁西席一直哭到睡着，睡梦中仍旧不停地抽泣。
古旭尧叹了口气，抱着她进了房间，把被子掖好，不放心干脆就拿床毯子躺在了地上。
睡梦中的梁西席看见了莫生。
一身花裙子的莫生，红色的大波浪头发，在暖风里飞扬，她伸着细白的胳膊朝着梁西席挥手，等梁西席走进了，直接揽住了她的肩膀，“西西，我和你说，我上次在酒吧唱歌，有个人给我的小费居然有一千多块。”
“这么厉害，我都没去酒吧里看过你唱歌。”
“我和你说，你还未成年不能去酒吧，你只要记得我唱的歌倍好听就好了。”
“那等我能进酒吧，你专门给我唱首歌吧。”
莫生比了个ok的手势，“说吧，想听什么，我都唱给你听。”
“你唱什么最拿手？”
“拿手？”莫生抬高了音调说，“西西，我和你说，就没有我唱不好的歌，虽然跑调，但那可是我自己的招牌哦。”
梁西席哈哈笑着。
两个人坐在了餐馆，莫生招呼着服务生指着餐单，“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都给我上一份。”
服务生难为地看着两个人，“是还有人没到吗？”
“不是，今天本姑娘开心，多吃点，快上菜吧。”
服务生摸了头朝着厨房走，梁西席也迟疑地问，“莫生，咱们两个人吃不完吧。”
“没关系啊，吃不完我打包带回去，反正我一个人在家，吃什么都一样。”
梁西席有些心疼地看着莫生，莫生赶紧摆着手，“西西，我和你说，我一点都不可怜，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没人束缚。”
梁西席只能低着头吃饭，味如嚼蜡。等再抬起头时，两个人竟已站在风呼啸着的天台。
一身白裙的莫生微笑着拿着烟花，绚烂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像五彩的宝石一般灿烂。梁西席磕绊着脚步走上前，紧紧地抱着了莫生，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放开手。
莫生转过头看见梁西席，似乎还有些微微惊讶，“西西，我和你说，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来看我了。”
梁西席悠地从梦里醒来，她看着窗外已经开始发白的天，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翻过身准备继续睡，却听见了不合时宜的呼吸声。
她警惕地坐了起来，借着窗外的光看见了躺在地上睡觉的古旭尧，心像被隔着棉花枕头打了一拳似得，不疼却很是酸涩。
她伸着手轻轻地点了点古旭尧的脸，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迷糊地睁开眼睛看着梁西席，反应了好一会，唰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似乎是睡觉的关系，嗓子微微沙哑，“哪里不舒服吗？”
梁西席摇了摇头，目光炯炯地落在古旭尧紧张的脸上，“你想娶我吗？”
古旭尧一愣，随即站起身，伸着手朝梁西席的额头摸了过来，“没事就好。”
说完，把毛毯折好放进柜子里才出了房间。
梁西席嘴角慢慢地扯起了僵硬的笑容，她好似一直重复着麻烦人的事情，麻烦这个麻烦那个，最后都麻烦在了这个人身上。
他倒不如有所图，反而比现在来得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