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了

昨天生病了。流感的症状,发烧,半夜烧到40.2度。冷,非常冷,开了空调,用了两个暖水袋,身上穿了三套睡衣,没脱袜子,盖了两床厚厚的被子,还是冷。全身特别疼,骨架要松散。坐在一个地方就不想动。耳边有人说话稍微分贝大一点,头疼欲裂。嗓子发炎,小舌头门关闭,说不出话来。


早上起来继续39度。想跟领导打个电话说生病了,要请假一天。转念一想,以后要请假的地方还多着,能不请还是别请了。跟40.2度比起来,39度不算什么。挣扎着起来,全身都湿乎乎的,摸进浴室洗个澡,出来精神多了。经历一个晚上的高烧,酸疼的感觉消散了,只剩高烧,真是谢天谢地,活过来了。人经历过很痛苦的事情,再来一件不是那么痛苦的事情,就会觉得很快乐。


一个初中男同学,瘦瘦的,个子不高,非常有耐力,运动会的5000米、10000米,老师都叫他参加。我还记得初三那年运动会5000米跑完后,他苍白的脸。高一刚开学,听到他得白血病的消息。没多久又听到他病逝的消息。据说生病的时候非常痛苦,在医院天天哀求他爸妈让他去死。有一次甚至拿出菜刀塞到他妈手里,让她杀了他。


昨天难过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件事情。不过是感冒,已经那么痛苦。难以想象他的痛苦程度。健康真好。


平时总是想着这个那个,觉得忧心的事情好多啊。生病的时候,除了想着什么时候我能好起来,其他什么都不想,也想不了。其他人在身边感受不到,也没心思去感受。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感受自己的痛苦。什么都不再重要。


一直都是这样。心野了,要求多了,烦恼就多。如果心只停留在我还活着就好,那其他的一切都是意外收获,快乐就会多很多。


现在我坐在电脑前敲打文字。感觉温度下降了很多,昨天晚上还在感叹什么时候我能不那么酸痛就心满意足了,今天又开始操心。昨天生病没写东西,为什么还是阅读量那么低?今天上班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活没干好。晚上下班去接哈利,不知道会不会大堵车?中午要不要去星巴克买杯咖啡,太妃榛果拿铁没有了,这季没啥好喝的……


人的欲望不会停留,一步连着一步,没有尽头,这大概是本性。没有的时候想拥有,有了就想拥有更多,总是追求那些尚未得到的。更有贪心者,走一步望百步,期待到手那些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东西,所以痛苦。


生病总会联想到生死。曾经我是不怕死的,只是怕死前经历的痛苦。但是现在我也怕死,怕看不及孩子长大。孑然一身的时候什么都不怕,当有人视我为依靠的时候,那么害怕,如果我死了,他怎么办?


准备去买个大病保险。一直拖着,现在要加紧了。


以前我曾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生坏毛病了,一定一定不治疗,一定一定不花钱。生死由天,摆正好心态,命中注定走到尽头就放宽心走吧。把钱留给家人,活着的人更需要。


闺蜜的继父近期查出来患癌。我跟他不过见过两三面,最近一次还是去年初秋。我带着哈利见闺蜜和她儿子小虫,她妈和继父也在。太阳暖洋洋的,公园里有很大的喷水池,小朋友都跑进去玩。周围有很多玩偶、卡通雕像,孩子们在游乐区爬进爬出。照理是一派其乐融融景象。她继父跟着老伴,不时坐下来休息,喝口水。哈利和小虫一起玩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猛拍。看这场景,我就觉得鼻子酸,特别想哭。满屏的对生命的留恋和无奈。


前几天她妈扔下一切跟她继父一起去外地治疗。除了她继父,大概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新出的疗法不太靠谱。但抵不住她继父强烈要求,还是要陪着去试试。这是他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谁能切身体会呢?说不定每个人都一样,知道自己在逐渐走向衰落,那心情必然沉痛。


小时候觉得时间好漫长啊,我想快快长大去念书,快快长大可以随心所欲挑自己喜欢的裙子穿,快快长大可以花自己赚的钱。不知不觉就小半生过去了。好似前面三十年都没干出什么名堂来。想做的事情依然很多,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依然很多。能做的时候担心放下一切去做机会成本太高,只怕到了生命尽头真的孤注一掷去做的时候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以前外婆无数次进ICU,每天下午的3点到3点半时亲人探视时间。我也进去过很多次。一大堆探视者早早在ICU门口等。一开门,立马慌乱地穿上无菌衣,戴上帽子,套上鞋套,冲进去找到自己亲人。看到外婆无意识地半睁着眼睛,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就不停流泪。ICU很明亮,到处是各种仪器。总觉得不是在一个世界里。


在ICU门口连续待过几天的人都会知道,大多送进去的人都是急急忙忙被推进去的,身后通常跟了一些痛苦不堪的家人。有个二十多岁出车祸的小伙子,他妈妈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但是第二天就被推走了。还有工地上摔下来的,只有工友陪着。还有大卡车司机撞了人送过来的,卡车司机跟他老婆一言不发地垂头在门口等着。人间惨剧约莫如此。你在门口站的几分钟,也许就是别人的一生。


生命如此可贵,健康活着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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