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分外的蓝, 人丛里突然跳出他那张极有辨识度的脸, 嘴巴夸张地开着,很远就能感受到他呵呵的笑意。 他手扶着单车, 双腿节奏分明地挪动着, 从远处走来。 车架上绑着一堆行李, 浑身上下散发着在那个时代南方少见的旅人的气息。 这是十多年前聪聪与我第一次再见的仅有印象。
那时我刚从珠江的东岸搬到江的西边, 接了份不错的工作, 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我带着五六个人, 租住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 楼下办公, 楼上卧室。 每天疲于应付远在美国的一帮子人。 那是我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工作压力, 情感的困惑,人生的思考, 思绪混乱而不得要领。我甚至有些不安, 不知如何来接待这位远到而来的旧友。夜里我们到对面酒店泡了个澡, 环境不错, 蒸腾的雾气从考究的大理石浴池里升腾, 似乎洗去他旅途的疲惫。 他显得兴致很好, 开玩笑说, 这样奢侈下去怕是没有勇气再上路了。他总是有着意想不到的幽默。 第二天我有事出去, 很晚才回。 回到卧室发现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连我平时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 也叠得整整齐齐, 摆放在一个角落。 临走他送给我一套他西部骑行的相片集。 估计有上千张, 全是他新缰, 西藏旅行的人文, 地理照片。有一张给我印象很深, 骑马的藏族女孩, 褴褛的白衫, 现出裸露的单肩。 头发凌乱, 面庞布满污垢。 然而一张微笑而坚毅的脸, 配上背景远处的雪山, 及透过阴暗的乌云投射出来的光影, 构成一幅振撼人心的作品。我大为惊叹, 觉得简直可以是上乘的作品!这样好的照片有很多。 我过后一一浏览, 竟才知道中国有这样丰富而不同的世界。 当时他实际上已追随耶稣, 但我们并没有过多的谈论这个话题。
多年以后, 我去成都看他。 才知道他蒙主的感召, 这些年一直在做边远地区医疗救助的工作, 还自己收养了一个下半身瘫痪的小男孩。 他在贵州山区碰到这个濒临死亡的小孩,筹集医疗费, 带他到厦门做手术, 完后接到成都,每天帮他换药, 料理大小便。 数年如一日!我一个自己都不敢要小孩的人, 简直不能想像是什么促成他这样的壮举。 他讲到这些年如何接触到基督, 骑行的艰险,三年里如何碰到无数人的帮助与恩惠, 慢慢促成他回报他人的心。 那一次我见到明勇(收养的小孩), 还很小, 然而有一副安宁, 平和的表情。 并不常在平常的小孩里见得到。 大约三年以后我再见到他的时候, 他已经长得很大了, 基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读了很多书, 闲聊之中见到他对许多事情有独到的见解。转眼之间他已到这里七年, 我觉得真不容易。古语有云, 久病床头无孝子。 常人为自己的亲人尚做不到这般尽心尽力, 可以想象, 这七年的日子, 如滴水石穿一般, 要日日的忍耐, 日日的打磨, 方可有这样岁月静好! 我们站在阳台上, 生活, 信仰, 社会, 一直聊到将近凌晨。 并不感觉成都冬夜的清冷。
我见证了主是如何将一个曾经桀骜不训的人, 一步步打磨成如今满有爱心,毅力和训服的追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