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再续
“12月22号，外面又下雪了。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你。想见你，不敢见。”
唐钰萱在日记本上用娟秀的字体写下别人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心声。放下笔，走到窗边，看雪花片片飘落，没有声响，却落到心中，凉凉的。
放年假的几天，大概是唐钰萱最累的。虽然没有工作的压力，家人亲戚的精神施压却让她喘不过气。工作怎么样？有对象没？这么大了怎么还没对象？老姨给你介绍个吧＆#％&……唐钰萱实在头疼，以会见好友为借口逃了出来。
今天是跟蓝天儿他们约好要聚会的日子，这是近几年来唐钰萱第一次参加大家的聚会。三年前自己回了苏州，过了两年母亲便病逝了，又恰巧遇上拆迁，公司那边还要调自己去上海。大概是觉得钰萱还没结婚，也没什么家庭负担，所以连个待选人员也没有，直接把消息给下了。那段时间各种烦恼事掺到了一起，钰萱一直神经高度紧张，都没有喘息的机会。幸亏自己在上海认识的人刚好有房源，价格也合理，就直接跟父亲到上海来落户了。
来到这边，也有段时间了，却一直忙工作，没抽出空跟大家联系。
聚会的人多是和他在一起时那几年认识的，其中有他的朋友，也有跟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后来跟他分开了，却留下了这些人一直联系着，算是钰萱在这个世界上的些许依靠。
唐钰萱来的稍晚，进来前准备先到洗手间整理一下被妖风吹乱的发型。看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长卷发，淡妆，黑裙。这么多年没怎么联系，不知大家还认不认得出自己。
“糖糖！”唐钰萱还在愣神，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中学时的外号。回过头，看到一中年妇女抱个娃走了过来。
走近一看，这哪里是中年妇女，明明是大学同学弦子。不过大学时的她脸尖尖的，瘦瘦的。现在的她，周身胖了一圈儿，竟也没有违和之感。怀里抱的小家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奇地看着自己。
“你……结婚啦？”太久没见的人，一时见了，所有的话竟然都堵在了嗓子眼，最后只蹦出这几个字儿。
听到唐钰萱这么问，弦子只剩好笑的表情，把怀里的娃一举，“我儿子，三岁了都。”
唐钰萱不知该作何表情，只是笑。也确实想笑，笑自己，是啊，都年近三十的人了，除了自己还有谁没结婚啊。
两人洗手间的相逢让钰萱见老朋友前的紧张感少了些，说说笑笑一起走向了聚会宴厅。
久别重逢，面孔被时光改变了许多，寒暄过后，仍是尴尬。然而再谈起往日的青春痴狂，却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曾经最明媚的时光。一群人说说笑笑，十二月的宴会大厅也被暖得热烘烘的。
“喂？浩谦，你怎么还不到呀……对对对……就在二楼。”
一片喧哗中，钰萱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那两个字眼，明显怔了一下，竟然很有想逃的念头，脚步却移不动。心里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走，大厅门就被推开了，来不及了。
“哎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年又来不了。”梁瑞在以前就大嗓门，现在当了爸爸更是“变本加厉”。
“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要处理，来晚了。”
声音依然温婉如玉，像一杯尚有余温的茶。
他真的来了？可钰萱不敢转过头去确认这声音的主人，是否一如当年的翩翩少年。
钰萱心肝儿颤得不行的时候，弦子却又过来火上浇油，“哎，于浩谦来了，你怎么也不过去打个招呼。”边说还边冲她挤眉弄眼。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蓝天儿了解她，看钰萱神色不对，赶忙揪一下弦子的衣服提醒她。
这么多年朋友，谁不知道他俩那点儿事儿。
在工作中，也经历过不少比这更尴尬的场面。所以神色只有片刻的不自然，马上又调整好情绪来“应对”。只是再怎么努力让自己表面上显得平静，心里却还是敲锣打鼓，慌乱成一片。这跟以前的经历显然不同。
好在于浩谦没有向她这边走过来，她也就没主动跟他打招呼。大家心里亮堂，面上却装糊涂，谁也没多说一句话。连钰萱最好的朋友蓝天儿也没敢主动问起两人的近况。
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浩浩汤汤一群人从酒店到KTV一直没停歇。钰萱好久没参加这样的聚会了，稍有些不适应，又因为于浩谦也在，感觉身心俱疲，本打算从酒店直接回家，可禁不住蓝天儿他们的一再央求，苦兮兮地嫌自己“成了大牌儿就不再理她们”。钰萱实在无语，好多年没见的蓝天儿，一贯用的撒娇招数竟然升级成了“撒泼”，也确实是太久不见了，去吧。
钰萱一直没敢正眼看于浩谦，偶尔用余光瞥一眼。看他没变多少，没有被杀猪刀砍残也没有多吃猪饲料，脸上棱角更加分明，多了几分沉静。当然，于浩谦也从一开始没正眼看过她。也是，人家现在说不定连儿子都有了呢，看自己干嘛。唐钰萱面上说说笑笑，心里却多了几分伤感惆怅。在一行人又要转战去酒吧时坚决要求回家休息，看钰萱已经面露倦色，其他人也不好再劝。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蓝天儿虽然还没玩够，可是看钰萱这么疲惫，一个人回去始终是不放心。
“不用了，我没开车，打个滴就行。”钰萱知道蓝天儿一直爱疯，自从结婚后收敛了些，很久没这么痛快地出来玩一阵了，不忍心扰了她兴。
“我送你，刚好也想走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于浩谦边穿外套边往这边走。
于浩谦的话说完，本来还闹哄哄的人群霎时间静了下来，随即又沸腾了。
“好好好，哎这个好。”
“对对，让浩谦送你吧，这打车难。”
“他家顺路，是吧浩谦？”
七嘴八舌间钰萱已经无法拒绝。
说话间于浩谦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其他人都向着临近的一个酒吧走去了，蓝天儿走前还使劲向她眨巴眼，把她拉到一边偷偷告诉她，“我都打听好了，于浩谦还没结婚，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单着呢。”说完就坏笑着溜了。
上了车，钰萱感觉空气都是凝固的，不知该如何打破这样的局面。整个聚会他不是都没正眼瞧她一眼吗，怎么会要主动送自己回家呢？难道想旧情复燃？他还喜欢自己？呸呸呸，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自作多情了。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再深的感情也抵不住时间的消磨。
唐钰萱还在神游时，于浩谦打开了电台，正在放音乐，恰巧是钰萱以前常听的。
“好久没听了。”听到熟悉的旋律，往事也一幕幕浮现。唐钰萱没看驾驶座上的人，只闻得一声叹息。
她惊奇地往旁边看，听见他说，“我们，好久没见了。”
“是啊。”钰萱没的说，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听说你来上海工作了。”
“嗯。”
“你过得好吗？”
“就那样。”
“可是，”他顿了下，“我……过得不好。”不知为何，这句话平水不起波澜，钰萱却听出了其中隐隐的失落。
钰萱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你会过得很好。”
“是吗。”
“嗯。”
此后两人再没有说话。
没多久车停到了钰萱家小区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
沉默没有回应。钰萱解去安全带，推车下门，却发现门被锁了。“麻烦你开下门。”
还是没有回应。钰萱看向他，他皱着眉似在沉思。钰萱用手戳他，却被紧紧反握住。钰萱使劲拔了一下，抽不出。
“你想过我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问，钰萱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惊诧地呆在那里，找不到合适的表情来应对。
钰萱翕动了下嘴角，刚想开口他的身子却猛的倾轧下来，瞳孔中视线全部被他占据，是那种痛苦压抑的表情。钰萱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吻自己。嘴角冰凉，暴风骤雨般的，没有一丝温柔。
直到钰萱感到窒息，他才起开，身子回正到驾驶座上，漠视着前方。
钰萱微微喘息着，慌张得来不及整理思绪，大脑一片凌乱。看他冷漠的表情，又不敢出声。
这种沉默与尴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啪——”门锁打开了。
“我走了。”
丢下这句话，没等他回应，钰萱逃也似的打开车门下了车，奔回到家中。
看女儿神色慌张地进了家门，唐建国急忙问道，“怎么啦，聚个会成这样儿。”
“没事。”
钰萱匆匆跑回卧室锁上门，大口大口的喘气。他，到底什么意思？她看不懂他，始终是看不懂。
慌张的情绪还有残余，巨大的难过却又涌上心头。本以为好的完全的伤口又被揭开，依然还是鲜血淋漓的样子，就这样摆在眼前。
你其实从来没有忘记他。当脑中闪现过这句话，钰萱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轰得倒塌了。
那一晚，钰萱罕见得失眠了。
2.初见
遇见他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钰萱大四刚毕业，用自己打工攒的钱计划来一次毕业旅行。
钰萱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过着顺利到平淡无奇的生活。她有非常爱她宠她的父母，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有充裕的物质生活条件。在家里她的话永远有人听，她想要的总有人想尽办法去帮她找。学校里她也是老师的宠儿，同学们的好伙伴，经常在各种活动中抛头露面。在学校有了一定知名度，从中学开始就经常有人给她递个小情书什么的，可她对此从来不屑。也许是偶像剧和言情小说看太多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是有着忧郁眼神和完美四十五度侧颜的命中注定，可这些青瓜蛋子懂什么，嘁。所以，即使到了大学，当身边的人纷纷脱单男女朋友一个换一个时，她还在等她的命中注定。这等着等着，大学就毕业了。
可我的命中注定啊！你什么时候来！！！
被列车口的漂亮小姐姐检完票后，钰萱激动的心情仍旧久久不能平复，左顾右盼地进了车厢去找自己的座位号。这可是唐钰萱第一次瞒着父母独自出门远行。以前自己出门都是家人全权负责的，连上大学他们都要亲自送到学校安排好一切才不放心地走掉。其实钰萱对父母的依赖性也没那么强，可他们总把她想得太弱了，生怕她会有一点的闪失。
所以这次的毕业旅游从头到尾她都是瞒着父母进行的，连旅游的费用她都是自己攒的。
放好行李，拿出电脑，嗯，好，开始看提前下载好的电影。
看到剧情大反转时，嗯？怎么回事？
刚到一半电脑竟然卡壳了，钰萱正看到兴头上，气愤地随便乱按了几下。得，这下好了，完全黑屏了。什么破渣渣电脑！
钰萱幽怨地看着全黑了的屏幕，看着看着，钰萱突然呆住不动了。
我就说，所有事情发生，必有其因缘！钰萱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小声默念着，脸上窃喜的表情越来越收不住了。
忧郁眼神，完美四十五度侧颜。
钰萱看着电脑黑色屏幕上映出的侧影，趁他低头时，向左后方偷瞄。这一眼，心中碧波泛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得向外晕开，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悸动终于在这个奔三少女身上发生了。
钰萱默默收回眼，剩下的大半行程，钰萱一直都在春心荡漾地看着她的黑色电脑屏幕，不时地窃笑两下。
刚开始旁边的大姐还只是不时投过鄙夷的眼神，感觉这姑娘今天大概是吃错药了。到后来，她就有点坐不住了，最近这新闻上又爆出了几起神经病杀人的事件，恰好旁边这姑娘又不太正常，越想越汗毛倒竖。大姐起来坐下，半个小时厕所去了三次。
不过钰萱可没空想别人怎么看她，她还在一心对着这个陌生面孔发花痴。
要不要主动去要联系方式呢？太不矜持了吧。不行，太丢人了。可好不容易才遇见，就这么放过了？
钰萱又是一阵小纠结。
钰萱纠结了俩小时也没纠结出个结果，不知不觉就要到站了。车厢里报站的声音想起时钰萱心里一阵失落，唉，还是算了。等下次，如果有下次她一定不会放过的。嗯，就这样。
钰萱在心里自我安慰，虽然不管用，可也抑制住了她直接跑上前去要电话号码的行为。
下了车，看到这个城市陌生又神秘的面貌，钰萱就把刚才的失落与不愉快一股脑忘光了，只剩下两只眼睛四处看着。
向往这个城市好久啦，现在她终于站在了这块曾经无比向往的地域。
钰萱打算先打的到预定的酒店美美得睡一觉，然后神清气爽得开始一段新的征程。
然而好事多磨。
哎？我钱包哪去啦？
临下车时钱包却找不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从钰萱心底升起。
驾驶座上的司机看她翻找东西的样子有点不耐烦，“你到底有没有钱啊？”
“啊，有……有……”钰萱一边应答着一边翻看口袋，幸好还有一点零钱在身上。
钰萱把口袋里皱巴巴的零钱东拼七凑得递给司机，其中还夹杂了几个五角的钢镚儿，这才凑够。
司机不情愿地接过钱，一副嫌弃的表情。
刚到这里就遇见这种事，钰萱心里有点闷。唉，或许今天司机大哥也不开心呢，就原谅他吧。
拖着行李箱先到了酒店大厅，带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细细翻了一遍行李箱，还是没有。
完了。钱包里现金不算多，可那里面有她的身份证啊！没有身份证怎么住酒店？莫不是刚到这里就又要回去？想到这里钰萱心里一阵哀嚎。
第一次独自出门就出这么多问题，看来以前爸妈不让自己独自行动还是十分明智的。
钰萱心里一阵委屈，突然想家了。
钰萱正蹲在地上慌张得不知所措，妈妈的电话却打进来了。
“喂~妈~”钰萱尽量克制住，不让自己发出哭腔声。
“怎么了这是？怎么声音不太对。”机智如老妈，一下听出了这边的不对劲。
“没事儿~就感冒了，鼻塞。”
“奥，那你好好吃饭啊，实在不行去挂个水。别老是胡吃海塞的，那油炸食品什么的少吃点儿，晚上别熬夜玩手机×￥％＆……”老妈又日常唠叨开了，可今天钰萱一点都不烦，甚至感觉很想念。
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就真的要泪崩啦。钰萱胡乱敷衍妈妈要去吃饭了，匆匆挂了电话。
“咕~”肚子倒是很听话，听自己说要去吃饭，就不争气得叫起来了。
看了看手机，才发现已经下午两点钟了。
打完电话，钰萱彻底放弃了回家的念头，怎么着也得找个地方住下来。
酒店大概是不行了，打电话给这边的同学。
打了一圈儿电话，却发现一个个早就都不在这个城市了。工作的工作，回家的回家。
唉……难道真的是天要灭我？钰萱拖着个行李箱在街边晃荡，这么大的城市竟然都没有容纳自己的地方。
肚子又不争气得叫了起来，算了，先解决吃饭问题。
钰萱先去银行把丢掉的卡冻结了，然后又办了张新卡把钱都转到上面。取了点儿钱，找了个临近的小饭馆坐下。
果然是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一碗再平常不过的馄饨，竟然快把钰萱给吃哭了。
“老板，一碗牛肉面，不要香菜。”
吃到一半小饭馆又来了一个人。这个点儿了，竟然还有像自己一样才吃饭的人。钰萱循着声音看去，就傻那儿了。
这个男人貌似是察觉到别人在看他，回过身来看，故事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发生了。
与他的目光接触的一瞬间，钰萱脑海中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一闪而过。
这个男人就是钰萱在列车上遇见的那个“命中注定”。钰萱当时告诉自己说“等下次遇见一定不会放过”只是安慰自己的话，没想过真的会再遇见。世界这么大，即使再遇见，也许钰萱早已忘记了他，不能认出他。毕竟他只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可是没想过，再遇见，竟然这么快。
那么……
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钰萱才意识到自己做的这一切有多疯狂。
她竟然厚着脸皮强行住进了一名陌生男子为自己开的房间！到目前为止他们只见过两面，只知道他叫于浩谦。
可是事到如今，脸皮都抛出去了，住就住吧。
走廊上传来开门的声音，钰萱透过门洞看外面，果然是对门的他回来了。
住一个酒店，接触机会应该会很多吧？
钰萱有些沸腾了，脸烧了起来。虽然还什么都没发生，可钰萱的思绪已经追到了两人老了后一起漫步黄昏后的场景。
钰萱觉得，这大概就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了。
可接下来的两天根本没什么接触的机会，白天钰萱在外面晃荡，吃饭的点儿却总回酒店来吃，心想也许能遇见他呢，可就没见过他出门，连饭都是叫到房间。
到这里钰萱就有些奇怪且心惊了。大老远来到这里，住酒店说明也不是本地人，白天却连个门都不出，大概不是来玩的，那……他来到这里是干嘛的？
这个问题缠绕在钰萱心中一整天了，始终找不到个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第二条早上，却看到他坐在酒店大堂里，面前的桌上只有一杯咖啡，坐在那里像是在沉思。
钰萱故作自然得走过去，停在了他桌前，“这么巧？”
他微微抬起头，“巧吗？你都在那边看了我快五分钟了。”
就这么被一语戳破，钰萱有点尴尬了，却感觉气氛明显轻松下来。
“你好像不是来这里玩的。”
“嗯。”
“那你是来干嘛的？”
对面没了声音，沉静了片刻，“参加朋友婚礼。”
呼~还好不是他的婚礼。
“那想必是很好的朋友咯？”
嗯……对面又沉默了。这个话题很难聊嘛？钰萱感觉这块骨头不好啃。不过……她不怕。
东掰西扯了半天，钰萱才绕到主题上来。“你…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买衣服。”
“嗯？大老远来到这里买衣服？”
“走得急，没带能参加婚礼的衣服。”他面上闪过一丝失落。很短暂的，却被钰萱捕捉到了。
钰萱隐隐觉得，这个朋友可能并不普通。
“这个买东西啊，还是女人在行。”钰萱闪着亮亮的眸子，小心思又来了。“要不，我陪你去买？就当是谢谢你帮我开房间。”
他皱着眉看了钰萱两眼，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可行，同意了。
从商场出来，钰萱明显感觉出，他真的很重视这个朋友的婚礼。这让钰萱越发想要见见这个神秘的人了。
“你参加婚礼需要女伴吗？”走到房间门口时钰萱突然回过身问正在开门的他。
“女伴？”于浩谦一头雾水得反问，看来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对呀，你这个城市也没认识的人，自己去参加婚礼，肯定会落单的，多尴尬。”钰萱“循循善诱”。
浩谦沉默了，他竟然真的有点想带个女伴去了，虽然并不是因为害怕落单。
“好。”
第二天早上钰萱起了个大早，其实昨晚根本没怎么睡着。想到要跟他一起去参加婚礼，钰萱感觉有点激动。
可真到了婚礼上，钰萱一点也激动不起来了。于浩谦始终阴沉着脸，钰萱都不敢跟他说话。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新郎新娘过来敬酒，大家都站起来了，钰萱也跟着站起来，于浩谦却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钰萱有点尴尬，拉他，才不情愿得站起来。
他端起手边的一杯酒，倒满，抬起头敬新娘的时候眼眶却是红的，握着酒杯的手紧紧攥着，青筋都崩出来了。“百年好合。”说完仰头把一整杯酒干了。
钰萱有点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看新娘，却同样是神情不自然的样子。
气氛瞬间冷凝了。直到新郎新娘走了，大家才恢复到自然的神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吃吃喝喝。
“我出去通通风。”于浩谦丢下一句话出去了，剩下钰萱一个人跟整桌的陌生人干笑。
干笑了半个小时了，他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是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吧？钰萱坐不住了，决定出去找找他。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走到酒店过道转角处，钰萱听到有女孩子压抑的声音传过来，声音有点熟悉。
当钰萱出现在狗血剧现场时，三个人都尴尬了。
那个声音的主人可不就是今天婚礼的主角新娘子嘛。站在她对面的于浩谦冷着一张铁青的脸，还是隐忍的表情。新娘子脸上还挂着泪珠。见钰萱来了，都不说话了，陷入深深的沉默中。
钰萱不好意思地干笑下，正不知所措，于浩谦却冷着脸走过来拉她匆匆走了。
“哎~你放手放手，你攥太紧了疼！”好不容易走出了酒店，钰萱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于浩谦大喘着气，依然臭着一张脸。
“要不要发泄一下？”
酒吧里。
看着醉成一滩烂泥的于浩谦，钰萱有点后悔带他来一醉方休了。
醉倒的于浩谦不再一张臭脸了，憨笑着说醉话。只言片语中钰萱终于搞清了事情的原委。
新娘是他曾相恋四年的前女友，分手六个月就嫁了别人。
也是惨。
钰萱看着又哭又笑像个孩子的他，莫名得心疼。自己也有点难过。这就是我爱情初始的样子吗？
这夜，钰萱还是失眠。四五点钟的时候，钰萱朦朦胧胧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他醒了吗？钰萱略微忐忑地去敲他的门，却没有人应。出门了？
早已经没有了游玩的心思，钰萱在床上挺尸了一整天，晚上去敲他的门，还是不在。有一丝烦躁涌上心头。
又在房间等了一个小时后，钰萱决定试着去前台问问。“请问，你知道309房的客人去哪儿了吗？”
“309的客人今天早上已经退房了。”
“退房了？”钰萱一下慌了，就这么走了？？？
“奥，对了，您是310房的客人吧，这个是给您的。”前台小姐递过来一个信封。
应该是他临时写的，“昨晚麻烦你了，谢谢。”
这就是他留下的？看着这铿锵有力的字迹，钰萱不止一点的失落。
知道他是上海来的，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
到了晚上，还是失眠。钰萱觉得自己是出来历劫的。
第二天收拾好东西，钰萱打算直接回家了。
“退房。”
“请出示您的入房票据，给您退押金。”
票据？……票据！票据！钰萱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收拾好的行李箱又被翻乱了，七手八脚终于把入房票据找到了，哈哈哈，他的电话号码真的在上面！
钰萱内心一阵狂喜，输他的电话号码时手都是颤抖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钰萱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不顾爸妈的反对，钰萱毅然把父母在家乡给找好的工作辞了，然后给上海的各个招聘平台发简历。毕业期已经过了，这个时候工作并不好找，钰萱也不挑了，再小的公司都试一试。幸运的是，她通过了几家公司的初试。
钰萱的父母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女儿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独断能力了，竟然想要出去闯一闯。从小就听话的她这个时候竟然叛逆起来了，老俩当然是一万个不同意，主要是怕她出去会受委屈。
为此，钰萱跟他们大吵了一场，还从家里搬了出去。
坐火车去上海的那天，钰萱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到了火车站，诺大的火车站，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在告别的人。
爸妈没来，钰萱有点委屈，但想想这是自己做的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为自己负责。
正想去检票，爸妈却从后面赶了上来。看到爸妈，钰萱泪一下涌上来了。见女儿哭，唐爸唐妈也红了眼眶。
钰萱知道，他们再怎么跟自己别扭，也只是担心自己而已。
上了火车，蓝天儿来了电话，“上车没？”
“嗯……”钰萱一阵哭腔。
“怎么还哭了？”蓝天儿语气紧张起来。
“我舍不得我爸妈……”
“得，就你这样，你还是下车吧。”一向独立的蓝天儿在那边翻起了白眼。
“算了，都到这份儿上了。”
“到了之后直接打车到我这里，地址我发短信给你。”
“嗯。”
挂断电话后，短信箱里多了两条新的信息。一条是蓝天儿发来的地址，还有一条银行来的信息，卡上多了五千块钱。看到这个，钰萱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爸妈，真的对不起。
3.老地方
“叮——”来了一条短信，钰萱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是他发来的，问周日有没有空。
钰萱凝了会儿神，回了个“好”。
“那老地方见。”
老地方，老地方。钰萱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几个字眼。
他口中的那个“老地方”是个叫“缺少”的咖啡店，离他当时租的房子很近。没想到，这些年了，还开着。
那时刚到上海，先在蓝天儿那里安定了下来，随后又去了那几家公司参加复试，最后却只通过了一家的终面。
钰萱却也不挑，就这么干起来了。
当工作逐渐走上正轨，钰萱的小心思又活跃开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温柔女声时，钰萱有些崩溃了，他该不会已经把号码换掉啦？来之前就应该先打打试试的。钰萱仰天长叹，天哪！你给不给我活路啊啊啊！
“叮——”手机屏幕亮了，来了一条短信。“您好，我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事请您发短信。”
钰萱从床上跳了起来，发出一声惊人的喜悦的狂吼，“啊————”
“要死啊唐钰萱！！！”事实证明，在浴室洗澡的蓝天儿发出的吼声更可怕。
那天晚上，钰萱终于跟于浩谦取得了联系，还约了见面。
再次见面是约在一家优雅的小咖啡馆里。叫缺少。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却一下就被钰萱记住了。
“你怎么会来上海的。”
“工作，工作在这边。”钰萱忍不住得心虚，把“工作”二字重音标注，就差没直接说一句“我真的不是为你而来”了。
“嗯。”他低头抿了口咖啡，“你在这边认识的人应该也不多，有事的话可以找我，也许我还能帮上忙。”
哈！就等你这句话呢。“好。”钰萱说完赶紧低下头喝咖啡，抿着嘴偷笑，生怕小心思被他看破。
没过几天，这句话就派上用场了。
钰萱找的工作是经贸类的，可怜她大学是个学渣，整天只忙着打游戏看小说，上了一学期课连任课老师都没认清呢，就要期末了。现在全报应到工作上来了，面试是过了，还有考核呢。钰萱一个头两个大，一歪头就想到了于浩谦。他给的名片上写的就是经贸类的岗位，找他，岂不是一举两得！
钰萱的小主意确实打的不错，对于工作上的问题他从来不会拒绝，每次都会耐心地给她详细的解答。钰萱以谢他为借口请他吃饭，一开始他是不同意的，后来熟悉点了，偶尔也答应一起吃个饭，只是从来不让钰萱付钱。搞得钰萱也挺不好意思的，于是就直接送礼物，领带啊手表啊什么的，可他一次都没有接受过，坚决驳回。钰萱觉得自己已经很拗了，没想到他比她还拗。
钰萱有些无奈了，如此冥顽不化的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逼不得已，钰萱问蓝天儿。
蓝天儿鬼点子最多了，“你直接去他家给他充当小时工为他做家务嘛，物质报酬他不要，体力劳动总行吧。”
嗯……有道理。
在蓝天儿撺掇下，钰萱站在了于浩谦家门口。
在他小区门口吹了一个多小时冷风后，他终于出现了。
“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你之前帮我挺多的，不让我请吃饭也不收我东西……我挺不好意思的。要不……我帮你做家务吧。”在外面傻站了一个多小时，见面却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好了。丢人。
看钰萱耷拉着脑袋的样子，没有了往日的张狂，竟然有点可爱。
“进来坐坐吧，不过，大概没有什么什么家务活能让你做的。”
他说的不错，确实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家务。看着整洁的客厅和厨房，这哪里是个男人住的地方？
“你还没吃饭吧。”
“啊？没。”于浩谦打断了她的遐想，刚回过神来。
“那就在这吃吧。”
“哈？”
从于浩谦家回来，钰萱一直处于花痴状态。蓝天儿刚加班回到家，钰萱就冲上去给了她一个特大号熊抱，“我的福星~我爱死你啦~”
“咦~恶心死啦！”蓝天儿嫌弃得推开她。“怎么这么开心？干家务活也能让你亢奋？那以后这屋子的活儿你全干了好了。”
“家务活倒没干，不过……”钰萱神色诡异地看着蓝天儿，“今天我吃到他做的饭了！”
“我✘？进展这么快？”蓝天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莫不是他也对你有意思？”
“我不知道……”钰萱嘴上硬着，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低头抿着嘴笑成了傻子。
“那你就直接问去呗。”蓝天儿睁大眼睛看着她。
“嗯？”
4.懂
“那个……你……你……对我什么感觉啊？”鼓了几百次勇气，唐钰萱终于在他们认识近一年时把这句话问出口了。
聪明如他，怎么会听不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他跳过了所有套话，给了她他心里的答案，却不是她想要的。
“我还忘不了她。”说这句话时的他，以往明朗坚毅的眼神里却是掩不住的失落。
钰萱的心一下就被狠狠扎痛了，不知道是为她自己，还是为他眼里的失落。
她回答“奥”。再也没提这事。
钰萱还是时不时出现在他身边，可是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看他发呆时，钰萱会想，他是在想她吗？这是一个多幸运的女人，结了婚还有这样一个人牵挂她。
到了第二年圣诞节时，她给他包了一个大苹果，他说他不过洋节日，却接过了她的苹果，到超市去给她买了一个大柚子，说祝我们友谊天长地久。
嗯，友谊天长地久。
心情何止是难过。两年了，我还是友谊，也只能是友谊。
在这段友谊进行曲唱到第三年时，发生了一件事，让钰萱决定按停止键了。
那天是钰萱生日，约好了蓝天儿他们来庆祝，也叫了他。人都到全了，他还没来。
“别等他了，大家先切蛋糕吧。”钰萱嘴上这么说，却希望着他能快点来。
可是直到散场，他都没来。电话打了五六遍，都是关机。看着蛋糕盒里给他留的一块孤零零的蛋糕，钰萱心里空荡荡的，鼻子也酸酸的。
第二天钰萱拿着昨天放冰箱的那块专给他留的蛋糕，来到他家，却没有人。周末，按说应该在的。
打电话，还是关机。
接连三天，都是这样。不在家，电话关机。
钰萱心里有点慌了。“他该不会被绑架了吧？”她没主意的时候都来问蓝天儿。
蓝天儿虽然也疑惑，却不想让钰萱担心，所以大大咧咧地说，“他这么大个人，说绑就绑了？再说了，如果是绑架，早就有电话打来要钱了。”
蓝天儿这么一说，钰萱心里不那么紧张了，却还是担心。心想，再过一天还联系不到人就报警。
可没用等到报警，他回来了。带着一身疲倦，真的像是在绑匪窝里逃出来的。
钰萱就等在他家楼下，见他回来，马上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带着哭腔哑着嗓子质问他“你去哪儿了？”
他好像真的很疲倦，就那么任由她抱着。悠悠地说，“我去她那儿了，她从楼梯上摔下来，流产了。老公在国外，一时回不来……身边没有人。”
听到他的话，钰萱缩回了抱他的手，不可置信地问他。“所以，你就去了？”
他不言，很累的样子，沉默地看着她。
“你手机呢？怎么都是关机的？”
“走得急，没带充电器。心想跟公司请了假，应该也没有急事，就没有充。”
“那你知道我有……”多着急。钰萱没有把话说出口。不需要，他根本不需要有人为他着急，他心里只有她。
钰萱一下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绝望了。
他有个难忘的曾经，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总觉得，只要她一直陪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喜欢的，他会慢慢接受自己的。
每一次在他那里受到了伤害，钰萱都会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小角落，为他找各种理由来噬舔伤口。
钰萱一直进行着循环反复的自我催眠，告诉自己他只是反应慢，他只是太过内敛，他可能受过一次伤害所以才不够勇敢。
可是一眼就看穿的喜欢，全世界都看到了，他怎么可能看不到？
他只是不想看到而已。
那天晚上，她一夜没睡。看着这个城市的灯光璀璨，灯红酒绿，她突然很想家，想爸妈，想那个宁静的小镇。
第二天，她只跟蓝天儿告了别，递交了辞职信，走了。
“哎呀，可惜了，这三年你工作还是很不错的，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继续干下去前景还是很光明的。”交辞职信时上司和善得看着钰萱，十分惋惜。
钰萱笑了，前景很好吗？她怎么都看不到希望。
5.我后悔认识你了
钰萱回到家时，打开家门，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冷冷清清得，没有人。
“爸！妈！你们的宝贝女儿回来啦！”
没人应。
奇怪，都去哪儿了？冰箱里竟然都是空的，餐台上花瓶里的康乃馨早就枯萎了，那还是一个月前自己回家时买的。
钰萱给爸爸打了电话，唐爸显然不知道她回家了，先是震惊，然后就在那边打哈哈，语气极其不自然。
钰萱觉得不对劲，逼问是怎么回事。唐爸才说实话。
原来一个星期前唐妈就开始住院了。胃癌。她去上海那年查出来的。当初唐爸唐妈阻拦她也是有这个原因，想让她多在身边呆些日子。但后来又想通了，既然女儿真的已经决定去外面打拼，好不容易有这样有勇气的时候，爸妈怎么能不支持呢？那么老俩能做的就是让她没有忧虑得去，不能成为她的负担。这事儿也就一直瞒着没说。
电话这边的钰萱早已泣不成声，真想给三年前的自己一巴掌，扇醒自己。唐钰萱，你是这样的自私！
唐钰萱突然想起，每次自己回家时，都感觉爸妈又变瘦了，问他们，他们只说是人老了皮肤松弛，就显得瘦。她竟然就信了。
每次过年放假回家，没住几天，她就急着回上海去见他，父母留也留不住。
现在想想，这都是自私的自己啊！父母是这辈子最爱自己的人，她却欠他们最多。
回想到这里，钰萱泪又涌上来了。床头柜上放的母亲的照片里，她在慈祥地笑着，好像跟她说，没事儿，我不怪你。可她又怎么能够原谅自己？
5.久别的我
好久没来这个咖啡馆了，它早已换了装潢，不知道什么时候角落里摆了架钢琴。
钰萱走到门口，看到他早已在那里等着了，搅着咖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总是喜欢这个样子，自己当初就是被他这样忧郁深沉的样子吸引的。可现在……钰萱自嘲地笑笑，走进去。
“等很久了吗？”
“没有。”他抬起头，说，“我怕你不会来。”
“有什么好怕？”你又不在乎。
“毕竟我是你口口声声喊再也不想见的人。”他突然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犀利却不安的眼神，让她躲闪不及。
没错，三年前她刚回到家一个月时，他来苏州找过她。
那时正是钰萱心力交瘁的时候，妈妈的病日益严重了，以前还能坐起来吃饭，到后来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只能躺着喂饭。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梦中都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钰萱听着呻吟声，像是锋利的刀子扎进了心里，泪止不住得涌，却什么都做不了。
但她从来不在妈妈面前哭，她怕妈妈担心她又影响病情。所以在妈妈面前的时候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像是小时候的赖皮鬼赖在妈妈怀里不起来逗她开心，对她说“会好起来的”。也时不时得做点什么好吃的带到医院去，虽然妈妈吃得已经很少了，可因为是自己做的，她总会多吃上两口。
爸爸也憔悴得不行，一头头发全白了，脸上沟壑纵横，身上也瘦得只剩一层皮，手上的青筋清晰得突显出来。
钰萱就尽量不让他操劳，跑前跑后得十分细致周到。她一分一秒都不想让自己停歇下来，好像这样就能挽回那些流逝的光阴，弥补心中的愧疚感。
他来的那天钰萱正在家里给妈妈熬排骨汤。
那时他就站在她家门口，说，发现他好像喜欢上自己了。
这句话是多么得不及时。当初她是多渴望他有一天能够深情款款地对她说出这句话。可现在他嘴里说出的这句话，简直是笑话。讽刺她当时为了他弃父母而不顾，在母亲大病时自己却只顾着追求自己的所谓爱情。亏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为了打拼事业才“离家出走”，全力支持着终于变得“上进”的女儿。
所以当时唐钰萱对他这句话的回复是，我后悔认识你了，你只会让我伤心，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于浩谦愕然，不明所以。因为不明所以，所以伤心自责。
也许……自己带给她的真的只有难过？他气恼自己曾经的所做作为，气恼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她的重要性，气恼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存在于自己的生命每个角落。可如果自己带给她的真的只有难过，不再出现或许真的比较好一点。
可他始终是低估了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怎么会怎么都忘不掉？与她分开的一年里，他忍不住得到处打听她的消息，却听到了她有了男朋友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去苏州偷偷看过她。当看到她身边是一个看起来很稳重踏实的人，他心里一阵剧痛，却放心了，也死心了。虽然还是忘不掉。前段时间听到钰萱和男朋友分手的消息，他心里竟然又有了想要见她的想法。
这一次久别后的会面十分难堪，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只是长久的沉默。
过去横亘在那里，解决不掉，就不可能有现在。
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于浩谦送她回家，下车时，刚好撞见唐爸买菜回来。
唐爸不明所以，还以为是钰萱交了男朋友，十分欢喜，拉着于浩谦就让他上楼，说要亲自下厨给未来的女婿做俩菜吃。
浩谦面色窘迫，有些不知所措，看钰萱，她也一样。
钰萱向唐爸解释说这不是男朋友，唐爸嘴上说“奥”，心里却不相信。就算现在不是，那将来呢？所以还是一个劲儿叫他上去，说他今天菜买太多了，不吃会坏掉。
怎么能让他上去？钰萱早已做好了以过去一刀两断的决定，不想让现在安稳的生活再被打破了。所以直接冷下脸来，粗暴地扯开唐爸拉着浩谦的手，把他拉上楼。
唐爸一脸震惊，还没见过女儿这样气急败坏过。不过自从那次聚会回来，她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所以也就稀里糊涂得被女儿拉着走掉了。进楼道前还不忘回过头招呼于浩谦“有空过来玩儿”。钰萱简直哭笑不得。
“说吧，怎么回事儿，你跟这个小伙子绝对不单纯。”老头子倒是直爽，回到家直接就问出来了。
就算他不问钰萱也决定要把那两年的事儿跟他坦白了，告诉他自己当初抛下老俩儿就是为了去找他，告诉他自己当年是有多不孝。
钰萱以为听她讲完这些唐爸会骂她。可是他没有，他叹息着对钰萱说，“如果你是因为感觉愧对于我和你妈所以才不跟他在一起的话，那么就太可惜了。”
“我和你妈妈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永远开开心心的，这就够了。可这几年，从你知道你妈妈的病开始，就没真正开心过。表面上装的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可我知道，你心里并不好受。你是我女儿，我怎么能不了解？”
“我看的出来，这小伙子对你是有感情的。你对他大概也是有感情的吧？不用骗我，我看的出来，你看他的眼神跟看穆远时的眼神是不一样的，看得很深。”
唐爸口中的穆远是钰萱的前男友。三年前，妈妈病时，主治医生就是他。他是个好人，很细心，也很体贴，唐爸唐妈都很喜欢。他对钰萱一直有意思，唐妈看出来了，就私下里问钰萱对穆医生什么感觉，钰萱一下就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了，就说，还好。唐妈听了这话就放心了，有个人依托自己也能放心离开。钰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不想让她担心，即使到了最后关头，也要让她放心走。所以，她故意回答，还好。
半年后，穆远成了钰萱的男朋友。唐妈彻底放心了，一年后，也离开了人世。
对于穆远，钰萱一直是很感激的，在最困难的时候，他帮了不少忙。可感激不是喜欢啊。
她也尝试看都不能喜欢上他，可每次的尝试都会成为伤害自己的刀锋。因为每次的尝试，都会有一个影子在她脑海中晃过，对她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然后就整夜得做梦，梦到和他在一起的场景，梦到妈妈躺在病床上呻吟的场景。深夜里醒来，大口得喘着气，无尽的黑暗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再也不敢了。
终于，在不久前穆远跟她求婚时，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也不能再伤害别人了。所以，提出了分手。
唐爸说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钰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那个早已被自己封闭起来的地方。
钰萱望着唐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有莫大的委屈，只想哭。
唐爸摸摸钰萱的头，像小时候那样，用温柔的语气说，“你妈妈不会怪你的，你是她女儿啊。”
泪涌出来，钰萱才发现自己真的很久没在爸爸面前流泪了。钰萱用双手紧紧抱住唐爸，把脸埋进他怀里，让眼泪肆意地流淌。“爸……爸……我好难过，我好难过……”
6.结束曲
~~~~~~~~一年后~~~~~~~~~
“你说蓝天儿怎么又生了个男孩，像他妈倒也没事儿，可你看看那双小眼睛，简直跟他爸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
今天是蓝天儿宝宝的满月，钰萱刚从蓝天儿家出来就跟浩谦吐槽。
“又不是你孩子，你急什么。”浩谦无奈地摇头。刚才在蓝天儿家里，看到一大一小两个毛头，两副小眼睛，实在可爱。
“那也不行，”钰萱不乐意了，“本来说好的要跟我宝宝定娃娃亲的，这么丑我可不认。”
浩谦噗嗤一声笑了，“嗯，这么说的话，我也不认。”
听了这话，钰萱竟然脸红了，一跺脚，走了。“你认不认关我什么事。”
见她又羞又恼，于浩谦小有成就感，继续追上去。
路过“缺少”那家咖啡店时，看到有人正在拆牌子。钰萱跟浩谦走上前去看。
“这家店是要重新装修吗？”
站在梯子上的小哥听到下面有人跟他说话，停下手里的活喜庆地笑笑，“不是装修，是老板不干了，回老家结婚去啦！”
“不干啦？”钰萱一副惊讶的表情。
“时间过得真快，我已经在这家店喝了七年咖啡了。”浩谦听了也是一番感慨。
“七年……”钰萱记起来七年前她第一次来上海找他，“我们也认识七年了。”
“可这七年的大部分时间，我们却都在错过。”
“对啊，咱俩用了六年的时间才在一起，别人俩娃都生完了。我们的节奏怎么比别人慢这么多？”钰萱一脸幽怨。
“想快点也可以……”浩谦看她一副怨妇的神情，心里却很温暖，“我们明天就去扯证吧。”
“啥？”钰萱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说，明——天——去——扯——证——”
钰萱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求婚，心里节奏突然就乱了，可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这就是你的求婚？别说单膝跪地了，连句‘嫁给我’也没有？”
“那你嫁还是不嫁？”
“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