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外,西窗风紧,高高的夜空在霓虹下沉陷,空空的庭院响起一阵阵风声,枝叶在篱笆墙的影子里摇曳着,似乎想从中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来证明这个世界的美只在夜中。夜依然很安静,不为遥远的汽笛声动容。本来就是一个安静的夜晚,谁也别想如山风一样将脸紧贴在那张帘布上。寂静中带有几丝月光的细嫩,仿佛能给冷清的庭院增加一些只属于昙花的美。远处的犬吠声中掺杂着寂寞的气息,像幽怨的羌笛一样和着柔风轻弹心中潜藏的爱。这样的一个夜,谁会为月光的倩影献出自己最后的情感呢?也许是飞过的乌鸦留下的一声鸣叫,也许是散尽花瓣的天女残留的那个寂寞舞姿,也许是这个屋外的那片苍凉。
夜风不冷,冷的是那双清澈的眼眸。夤夜已深,沙漏在寂静处不停地流动的着,沙沙声划破那张稚嫩的脸庞。女孩站在沙漏前,细瘦的身躯在月光下格外雪白,似乎要染白这个漆黑的夜晚。她静静地听着时间的声音,心跳声不时的入侵她耳朵里那曲天籁,打乱屋外月光倾洒的节奏。她手里握着一把黄黄的细沙,紧紧地握住,仿佛要把细沙捏的更碎更细。细沙在她的手里吱吱作响,像无助的少女一样低声哭泣着。她听见了,但她却不能松开自己的双手,它们是时间,她想留住这个夜晚,只有这个夜晚才能割断过去与现在,只有只有这个夜晚才能包容她的任性。她已失去了太多,比如眼眸里的那份柔情,比如心底的那份真爱。她曾经为此而烦恼,不知自己的爱将何去何从,也不知自己的心将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那双认真倾听的耳朵。她的轨迹就是一种客观存在规律,不为石榴裙下的拜倒者所动。她的直觉告诉她,防守好自己的阵地才能躲避尘世的浩劫。母亲曾经告诉她,夜的美丽不是为了屋外的安静而活,而是为了屋外那双看不见光明的眼睛而活。
小窗紧紧地闭着,屋外的风声深情地呼唤着她的脚步,而她的足迹却消失在看不见的黑夜里。不,也许好似隐匿,就像她一样,徘徊在窗前,不敢卷起那张帘布。她不知道屋外有什么,她害怕,发自内心的害怕。她不怯懦,只是她的勇敢不能推开那扇紧闭的心门。她不敢靠近床,那张床上有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妖魔,那个妖魔试图唤醒她沉睡的记忆。她曾经几次欲回到床上,但洁白的床单闪着无力的白光,刺痛了她的双眼。她揣测屋外的那双眼睛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疼痛,即使有,那张垂下的帘布也能尽收那种黑暗里的感觉。躺在地上的被子静静地的唱着晚歌,竭尽全力的掩藏体内的冷清。它没有体温,像一条没有情欲的蛇,始终爬不上光滑的井壁。所以它只能呆在深深地井底,仰望只有井口大小的天空。天空中没有迷路的流星,没有赤红的晚霞,没有落伴的鸿雁。只看见了一朵瘦弱的白云在原乡的天空中流浪,看见了一个孤单的倩影在云里行走。她也看见了,只是屋外的那双眼睛没有提醒她,它和屋外的世界一起寂寥在那片小小的天空。而她却紧闭双眼,徜徉在没有明灯的心海里。
女孩踱着脚,她的双脚快冻僵了。她依然犹豫,她不能感应到屋外的一切,包括那双眼睛里的黑暗。那些黑暗其实并不属于那双眼睛,它只是大大的睁着,似乎想看破夜的黑。但它什么也没看见,只有一夜的黑像洪水一样在它体内泛滥,奔涌,似乎像冲破眼眶的束缚。它睁的越来越大,眼眶的形状接近天上的明月,但喷出的却是一种黑色的眼神,伴着浑浊的风吹打着那张帘布。它不知道自己在屋外,它感觉自己已脱离那个瘦的像竹竿的身躯。它讨厌本体,甚至以长在他的脸上为耻,同时它又同情他。他伫立的身姿伤害了它的自尊,最后它还是选择了苟同,虽然它只是一双黑色的眼睛。如果它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它会选择依附在屋内那个女孩的心上,看清红尘在她的心里是怎样的单纯。遗憾的是几根头发遮住了视线,它连思想的权利也没有。它不打算背叛,但它可以讨回自己思考的权利,只有思考,月光才能穿透那张帘布,照在她的脸上。可是屋内和屋外是两个不同的境地,这种情况是不能通过人性的顿悟所能改变的。
她合上双手,祝愿菩提下的禅语能吹起那张帘布,屋内和屋外的的距离给了她太多的迷茫。多次的尝试都在一条洁白如雪的光线里失败,当她看见那缕月光时,她感觉眼睛在瞬间失明。只在一刹那,她就在黑夜里脱离了光明的轨道。也许从此不能与那双眼睛对望了,只能用眼睛去寻找内心里的微弱的光明了。如果是一盏枯灯,她愿意滴落自己眼里的泪水去燃烧屋外的的孤寂。屋外或许本不该被一张薄薄的帘布所孤立,它应该有双眼睛作陪。那双眼睛或许能看穿着张帘布,或许能给她一个甜美的幽梦。她终于鼓起勇气,一把卷起帘布。她惊呆了,屋外什么也没有。难道自己的眼睛在黑暗里失明了,看不到与自己同时存在的一切。
黑夜像张帘幕挂在她的身前,她伸出双手去抚摸,自己的双手却消失在屋外。她相信她的手被一张血盆大口咬住,正准备一用劲,把双手彻底的抛落在屋外。她感觉不到双手,惊慌的她用力一拉,她重新长出了一双手。她看了看那张帘布,两个黑色的手印,紧紧的抓住屋外的黑。她闭上双眼,月光又倾泻而下,汇入她的眼眸。她又看得见了,看见了屋外有个树影不停地晃动着,像双眼睛一样不停地眨着。她会意的垂下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一个映在帘布上的影子。她撩了撩发絮,恍然大悟,原来我一直在屋外。